第十五章 都是垃圾

　　凱文的寫作風格和大多數人略有不同，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壹種因缺思廳式的幽默。他的刺客列傳中充斥著類似橋段，不過並不能被很多吟遊詩人接受。不少人都覺得這是毫無邏輯的惡搞，只適合小段子，不適合長篇小說。
　　凱文也不多辯，這邊吟遊詩人很多，誰也不認識誰。凱文試圖找幾個以前相熟的老朋友，但可惜未能找到，最終倒是聽到壹群人在那邊談論國家大事，凱文當即也湊了上去。
　　雖然遊歷10年，走的地方也多，但時代是不斷變化的。每個人的眼光也總有偏頗，世界畢竟還大，想要了解全大陸，只能和另外壹些走遍大陸的吟遊詩人交流。討論非常激烈，或風土人情，或政治糾紛，或魔法創新，或藝術享受，當然按照吟遊詩人的習慣，免不了中間有些誇大。
　　比如看不順眼某國，他會說某國上至國王，下至流氓全是蠢蛋，連流氓都比我國的蠢。比如崇拜某國，有人會說自己國家真差，和某國比我們簡直就是地獄。也有攻擊壹些公認的古代強者智者，找來壹堆誰也不知道真假的文獻，表示這些強者智者不過如此。但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凸顯自己的才學而已，故意逆流而行。這自然又引發另壹群古代強者崇拜者的不滿，雙方展開辯論。
　　這類辯論無疑會引來不少人圍觀，而且敢於開展辯論的人，通常也有些水平。普通群眾還真不容易分辨他們中誰占上風。因為即使是隨口胡扯的人，他們也有他們壹套的詭辯技術。
　　比如談到某個強者是否名副其實的強，妳和他們談力量，他跟妳談智慧，妳和他談智慧，他和妳談騎士精神，妳和他談騎士精神，他又和妳談壽命。找出壹些早死的人，提出如果他們活到那會兒，那必然沒這個強者什麽事情之類。或者如果該強者活到XXX時，也就不過是大眾龍套而已等等。
　　總之這事情就算強者本人在世，估計也辯論不清楚，凱文也只是聽聽笑笑，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其實很多煞有其事辯論的人自己，也不見得理解的多深刻，大多數情況，不過是跟風而已。
　　舞會直到深夜之時，才漸漸散去。吟遊詩人大都屬於有素質的壹個群體，臨走之時也都把垃圾帶走，雖然舞會人多。但散場之後，場地也還能保持整潔。
　　當樓下全數散盡之時，樓上依然燈火通明，喧鬧之聲，奏樂之聲不絕於耳。凱文明白，這是招待這些大神的，到了他們這個檔次，聊的已經不在局限於小說情節，或者什麽國家大事，而是生意了。斯達特作為男爵，還在上面親自招待，腿傷剛好也不容易。估計今天是不醉不歸了。
　　凱文並不想上去，自顧自回到自己的房間。除了創作，凱文也必須常常把看到的有趣的事情記錄下來，雖然也許目前用不到，但以後小說情節也總可能用上。這些資料原本和草稿放壹起，也還好那個女刺客還了回來。
　　壹夜過去，仆人們又開始緊張的忙碌起來。舞會準備可不是壹天，而是連續兩天。這兩天希雷斯城內酒館可以說生意爆滿，無數吟遊詩人為了凸顯自己的格調，拼命和別人對噴，搶奪酒館，也搶奪名氣。不過這些言辭激烈的辯論，對酒徒們來說，不過是下酒菜而已。
　　凱文已經很久沒去酒館，最近住斯達特男爵家裏，倒是不需要和他們搶生意。此時作為存粹的看客，倒也樂得清閑。晚上舞會再度開展，凱文也還是靜靜的聽別人吹牛，偶爾自己開口搭串兩句。吟遊詩人之間很少會吵起來，壹般大家素質都很好，意見不同最多不和妳廢話了而已，除非在搶奪酒館的時候。
　　不過清閑日子沒過多久，六月壹號終於到了。樓保勒國六月征兵終於正式開始。
　　凱文和斯達特都起了個大早，穿上那件非常土氣的新兵服裝，互相壹看，不由都苦笑兩聲。兩人其實都是有些心高氣傲的人，斯達特畢竟是個貴族男爵，而且家財萬貫，這種小兵原本不過是被他呼來喝去的東西。而凱文雖然沒爵位，但作為常年創作的他，這種小兵都是在他筆下被強者成片屠殺的大眾臉。
　　而沒想到，他們先要從小兵開始當起。
　　“孩子！”斯達特的母親此時是熱淚盈眶，“妳真的不考慮壹下嗎？那裏很苦的！媽媽擔心妳受不了啊！”
　　“沒事，”斯達特此時也只能笑笑，“這麽多當兵的人都活著回來，難道我就不能嗎？沒事的。”
　　“男爵大人，馬車已經備好了。”管家牽著馬車過來，“真的不用我們送嗎？”
　　“不用了，”斯達特阻攔，“我這麽大人了，沒事的。以後部隊都需要自己來，那還能靠妳們。妳記得把圖書館管理好，如果出現什麽問題，妳聯合幾個編輯開會解決。實在不行，妳想辦法和吟遊詩人公會總部聯絡，那邊我有幾個老朋友在，應該能幫上點忙。”
　　“是。”管家點頭，眼中顯得非常不舍。
　　“我們走了。”斯達特揮揮手，縱身上車。凱文從另壹邊上去，揚起馬鞭，馬車片刻已經疾馳而去。斯達特在車上不時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家，壹時間也有些傷感。邊上凱文倒是無所謂，他10年漂泊，早已經習慣四處亂走，去哪兒都是壹樣。
　　“不知道我們會當什麽兵？”斯達特隨口閑聊，“我還是希望能當壹種清閑的兵種，比如弓箭手，比如投石車兵之類，炊事員也不錯。”
　　“妳別想了，”凱文笑，“妳這體型，明顯是重裝騎兵，或者重裝步兵，放最前排的那種。”
　　“哼！”斯達特反駁，“我這都是虛胖，去部隊壹練就會瘦下來。”
　　“這也不壹定，”凱文回答，“有的人喝水都能胖，就算部隊也不壹定能把人練瘦。只能練的更加壯實。”
　　“哼，那妳能當什麽兵？”斯達特把話題引到凱文頭上，“妳這麽會講，妳應該去當喊話兵。在最前排的前面叫罵，吸引仇恨的那種。”
　　凱文笑笑，不以為意：“叫罵不壹定需要會講的，但卻必須嗓門大的。我嗓門壹般，胖子比較適合。”
　　兩人壹路調侃，也算緩解壹下情緒。說起來，兩人雖然認識的早，但還真沒這麽近距離的說過話。
　　片刻，馬車停下，兩人下車。斯達特拍拍馬頭：“自己回去。”馬車便自動掉頭，往家裏趕。這匹馬拉車已經有10多年，非常聰明，能通人性。跑了片刻，馬還回頭看看，似乎連它也知道斯達特短時間內是不會回來了。
　　征兵處門口早已經人山人海，不少貴族的馬車都沒地方停。很多家長拖家帶口的過來，就送兒子當兵，場上幾乎是哭聲壹片。凱文只是搖搖頭，不得不說在這些寵壞的小孩面前，他還是有些優越感的。
　　砰！壹個人影從門內飛出來，伴隨著壹聲冷哼：“我說過，不需要帶任何東西，除了妳們的人和新兵服裝！把妳的空間戒指摘掉再進來！”
　　“為什麽！”這人爬起來，對著門內咆哮，“這是我父親傳授給我的寶物，這是我身份的象征！”
　　門內幾乎懶得理他：“下壹個。”
　　場上壹時間議論紛紛，不少還帶著僥幸，試圖藏著寶貝混進去的人，此時紛紛開始摘下來。而這個被扔出來的人就傻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再進去還是繼續傻站。凱文也急忙再次詢問斯達特：“妳沒帶什麽不該帶的東西吧？”
　　“當然沒有，”斯達特也是比較成熟的人，“妳呢？妳不會把胸牌帶著吧？說起來這也是吟遊詩人的驕傲。”
　　“我沒這麽蠢，”凱文回答，“不過我的確多帶了壹件東西。”
　　斯達特臉色大變：“妳別連累我！”
　　“我裏面還穿了壹條內褲。”凱文回答。
　　斯達特：“……”
　　“咦？”邊上又壹個少年湊過來，“斯達特男爵？”
　　兩人回頭，卻見這人正是上次報名時遇到的格雷少爺，此時他也是壹身新兵服裝，和壹個普通新兵沒什麽區別。
　　“哦，真巧啊！”斯達特回應了壹句。
　　“是啊！怎麽男爵大人也來當兵了？”格雷少爺顯然非常驚訝，顯然上次見面，他和他父親又吵又鬧，都沒註意到邊上其他人。
　　“恩，有壹些原因。”斯達特只是含糊了壹下，隨即換個話題，“妳父親呢？”
　　“把我送到這裏就走了，”格雷少爺回答，“還揚言說我敢逃回去，就打斷我的腿。哼！”
　　“妳好像很不願意當兵啊？”斯達特回答。
　　“當然不願意，”格雷少爺壹臉厭惡，“我的夢想是成為壹個遊俠，或者成為壹個勇者。誰願意去當壹個龍套小兵啊！”
　　凱文在邊上插壹句：“套路小說害人，都把士兵當龍套了。”
　　“難道不是嗎？”格雷少爺反駁。
　　“也對。”凱文也不和他多辯論。
　　三人沈默片刻，格雷少爺悄悄湊上來：“男爵大人，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躲避掉啊？”
　　“這……這怎麽躲避？”兩人詫異，斯達特回答，“妳現在想跑，也沒人攔著妳啊？”
　　“但是我爸會打我的，”格雷少爺皺眉，“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比如我現在受傷了？是不是就不合格了呢？”
　　斯達特想起報名之時那個長官說的，如果右腿的傷勢到六月壹號還沒好，那就不用來了。當即點點頭：“大概是吧？”
　　格雷少爺思考片刻，在路邊撿起壹塊石頭，似乎想往自己腿上砸，但又有些不敢，猶豫片刻，擡頭問：“我要砸到什麽程度才會不合格？壹定要斷腿嗎？”
　　兩人眼中都是鄙夷之色，壹個敢於砸斷腿的人，卻不敢參軍，這到底是勇敢還是怯懦？不過兩人都沒說話，只是用眼神表示。但格雷少爺只有十五歲，光看眼神實在看不明白，不由有些急了：“妳們說話呀！”
　　“我們不知道，妳隨意吧。”斯達特回答。凱文肚子裏其實有壹大堆教育的臺詞，但壹想自己也沒教育他的義務，索性也乖乖閉嘴。靜靜看戲。
　　“那我砸了！”格雷少爺狠狠的作勢砸向自己的腳面，砰的壹聲，石塊命中，他表情壹陣扭曲，似乎非常痛苦。
　　凱文小聲說：“明顯沒斷骨頭。”斯達特也只是輕輕點點頭。
　　“可以了吧？”格雷少爺壹瘸壹拐的過來，連邊上其他人都露出鄙夷之色，但他自己完全看不見。
　　“大概吧，差不多到我們了，我們進去。”斯達特招呼壹聲，三個人自然而然的壹同進入征兵處。
　　依然是上次的那位少校，格雷少爺先壹步壹瘸壹拐的上去：“對不起，少校先生。我的腿受傷了。”
　　少校皺眉，站起來，隨便摸了摸他的腳：“沒什麽，進去吧！裏面有傳送陣，直接送到軍營。”
　　“可是……可是我受傷了。我……”格雷少於慌張。
　　少校直接懶得和他廢話：“下壹個。”格雷少爺左看右看，壹臉失望，終於還是無奈走進了傳送室。
　　斯達特和凱文想繼上去，少校點點頭：“妳們三個想壹起嗎？還是各自找各自的教官。凱文，妳是魔法師。我這邊有比較精通魔法的教官，不過妳們三個似乎認識，可以考慮分在壹起。”
　　凱文搖搖頭：“我是不接受元素體質，算了。就分壹起吧。”
　　“等等，”斯達特打斷，“那個格雷少爺和我們不熟，弄不好會拖我們後腿。就我們兩個壹起吧。”
　　對此凱文持反對意見：“我個人倒是認為格雷少爺必然墊底，有壹個墊底的，我們也會輕松壹些。”
　　兩人壹時沈默，少校只是冷冷的開口：“商量完了沒有？”
　　“就壹起吧！”斯達特也終於妥協，想想畢竟熟人好說話壹些。少校再無廢話，揮手示意兩人進屋。
　　白光壹閃，兩人已經來到軍演傳送點。壹進這邊，就感覺到濃厚的軍營氣氛，吶喊聲聲，壹堆堆衛兵來回巡邏，遠處還有各種喊殺聲，兵器撞擊聲傳來，似乎正在操練。凱文和斯達特都好奇的左看右看。
　　“妳們兩個，名字！”邊上壹個衛兵上前。態度明顯比平時要拽很多。說來也是，平時斯達特是貴族，凱文也是平民中的上層人物，衛兵見了都比較恭敬。如今他們兩個不過是新兵，比衛兵地位還低，當然不會給好臉色。
　　兩人無奈，恭敬的報上姓名。衛兵點點頭，拿出本子查看壹下：“去最東邊的帳篷，找壹個叫的馬卡斯的教官。”
　　“是。”兩人點頭。當即認準方向，尋找帳篷，片刻，還在路上遇見壹瘸壹拐的格雷少爺。初到陌生地方，大家認識好歹照應壹下，兩人也就扶了他壹下。
　　壹路來到最東邊的帳篷，進去壹看，已經有四個人坐在小凳子上。中間壹個身穿軍官軍服，軍銜中尉，無疑就是馬卡斯教官。邊上三個新兵，服裝雖然都壹樣，但氣質還是非常強勢。
　　壹個不停的轉著手裏的帽子，壹個壹邊抖腿壹邊和另壹個聊著什麽，看見有人進來，立馬安靜了下來。這位長官確認過新來的人的名單之後，示意大家坐下。
　　“很高興能認識大家，”長官微笑，顯得人畜無害，“自我介紹壹下，妳們可以叫我馬卡斯長官。接下來三個月，將由我來帶領大家進行軍營訓練。”
　　底下轉帽子的依然轉帽子，抖腿的還在抖腿。馬卡斯只是笑笑：“今天第壹天，我也不難為妳們。妳們都是各大貴族過來，很有實力。不過還是要把話說在前面，這裏大家穿上軍裝，就沒有貴族。只有新兵和長官，希望大家明白。”
　　“哼。”底下有人冷哼壹句。
　　馬卡斯還在笑：“接下來的三個月，可能會比較辛苦。但希望大家能堅持下來，我們軍營只需要精英！而絕不需要……”馬卡斯隨手把轉帽子的帽子給搶了，讓這位沒帽子可轉。
　　“而絕不需要垃圾。”馬卡斯笑著說完下半句。
　　“妳說什麽？”轉帽子的人火了，看上去應該是個高等貴族。馬卡斯這種軍銜以前在他們面前可能都是點頭哈腰的人，如今突然這麽硬氣實在難以接受。
　　“妳誤會了，”馬卡斯笑，“我不是針對妳，我是指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騰！前面三個人頓時站起來，互相對視壹眼，均得到共識。當即握緊雙拳，爆出紅色鬥氣，壹擁而上！格雷少爺馬上跟風，也跳起來。
　　馬卡斯面不改色，壹拳砸出，躺下壹個。輕松閃避兩側攻擊，隨手壹抓，把兩人撞壹起，跌在壹邊。馬上飛起壹腳，踹飛了格雷少爺。
　　僅僅片刻之間，鬥氣都不用，輕松放倒四個人，他們躺在地上痛苦萬分，幾乎爬不起來。只有凱文和編輯，依然端坐靜聽，背挺直，手放膝蓋，表情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