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回:薛蟠傷人身陷圇圄,寶玉擺平夏家刁婦
紅樓春夢 by yaojiji(幺雞)
2024-2-2 01:48
卻說薛姨媽自王夫人那回來,只見有兩個衙役站在二門口,幾個當鋪裏夥計陪著,說:太太回來,自有道理。
正說著,薛姨媽已進來了。那衙役們見跟從著許多男婦,簇擁著壹位老太太,便知是薛蟠之母。看見這個勢派,也不敢怎麽,只得垂手侍立,讓薛姨媽進去了。
那薛姨媽走到廳房後面,早聽見有人大哭,卻是金桂。薛姨媽趕忙走來,只見寶釵迎出來,滿面淚痕。
見了薛姨媽,便道:“媽媽聽見了,先別著急,辦事要緊。哥哥在外頭喝酒失手傷了人命。”
薛姨媽唬得壹驚,寶釵攙扶著進了屋子,因為頭裏進門時,已經走著聽見家人說了,嚇的戰戰兢兢的了,壹面哭著,因問:“到底是和誰?”
只見家人回道:“太太此時且不必問那些底細。憑他是誰,打死了總是要償命的,且商量怎麽辦才好。”
薛姨媽哭著出來道:“還有什麽商議?”
家人道:“依小的們的主見:今夜打點銀兩,和大爺見了面,就在那裏訪壹個有斟酌的刀筆先生,許他些銀子,先把死罪撕擄開,回來再求賈府去上司衙門說情。還有外面的衙役,太太先拿出幾兩銀子來打發了他們,我們好趕著辦事。”
薛姨媽道:“妳們找著那家子,許他發送銀子,再給他些養濟銀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緩了。”
寶釵在簾內說道:“媽媽使不得。這些事越給錢越鬧的兇,倒是剛才小廝說的話是。”
薛姨媽又哭道:“我也不要命了!趕到那裏見他壹面,同他死在壹處就完了。”
寶釵急的壹面勸,壹面在簾子裏叫人:“快去找榮府裏那邊老爺說說。”
賈政王夫人聽了也大驚,忙讓賈璉過來幫忙料理。
這寶釵方勸薛姨媽,那裏金桂趁空兒抓住香菱,又和他嚷道:“平常妳們只管誇他們家裏打死了人,壹點事也沒有,就進京來了的。如今攛掇的真打死人了!平日裏只講有錢,有勢,有好親戚,這時候我看著也是嚇的慌手慌腳的了。大爺明兒有個好歹兒不能回來時,妳們各自幹妳們的去了,撂下我壹個人受罪!”說著,又大哭起來。
這裏薛姨媽聽見,越發氣的發昏,寶釵急的沒法。
賈璉弄清了來龍去脈,又和薛姨媽商量壹番,便攜了銀子往南邊趕去處理,不在話下。
*** *** ***
又過了半月有余,這日寶玉正在王夫人處閑坐,只見薛姨媽家的老婆子慌慌張張的走來,到王夫人裏間屋內,也沒說請安,便道:“我們太太叫我來告訴這裏的姨太太說,我們家了不得了,又鬧出事來了!”
王夫人聽了,便問:“鬧出什麽事來?”
那婆子又說:“了不得,了不得!”
王夫人哼道:“糊塗東西!有緊要事妳到底說呀。”
婆子便說:“我們家爺不在家,壹個男人也沒有,這件事情出來,怎麽辦!要求太太打發幾位爺們去料理料理。”
王夫人聽著不懂,便著急道:“到底要爺們去幹什麽?”
婆子道:“我們大奶奶死了!”
王夫人聽了,啐道:“呸,那行子女人死就死了罷咧,也值的大驚小怪的。”
婆子道:“不是好好兒死的,是混鬧死的。快求太太打發人去辦辦!”說著就要走。
王夫人又生氣,又好笑,說:“這老婆子好混賬。壹會讓鳳姐去親自瞧瞧,別理那糊塗東西。”
那婆子沒聽見打發人去,只聽見說別理他,他便賭氣跑回去了。
寶玉聽了,想許久不見寶釵,正好過去看看,忙道:“母親,鳳姐壹時怕是抽不開身,不如我先過去看看,安慰安慰姨媽也好。”
王夫人想寶玉也半大爺們了,多經歷經歷也好,便點頭答應。寶玉便奔梨香院而來。
這裏薛姨媽正在著急,再不見來。好容易那婆子來了,便問:“姨太太打發誰來?”
婆子嘆說道:“人再別有急難事。什麽好親好眷,看來也不中用。姨太太不但不肯照應我們,倒罵我糊塗。”
正說著,只見賈寶玉來了,給薛姨媽請了安,道了惱,回說:“我母親知道大嫂子死了,問老婆子再說不明,著急的很,打發我來問個明白,還叫我在這裏料理。該怎麽樣,姨太太只管說了辦去。”
薛姨媽本來氣的幹哭,聽見寶玉的話,便趕忙說:“倒叫我的兒費心。我說姨太太是待我最好的,都是這老貨說不清,幾乎誤了事。寶玉且坐下,等我慢慢的告訴妳,不為別的事,為的是媳婦不是好死的。”
寶玉道:“想是為薛大哥犯事,怨命自己尋了短見死的?”
薛姨媽道:“若這樣倒好了。前幾日頭裏,他天天赤腳蓬頭的瘋鬧。後來聽見妳兄弟問了死罪,他雖哭了壹場,以後倒擦胭抹粉的起來。我要說他,又要吵個了不得,我總不理他。有壹天,不知為什麽來要香菱去作伴兒。”
“我說:妳放著寶蟾,要香菱做什麽?況且香菱是妳不愛的,何苦惹氣呢?他必不依。我沒法兒,只得叫香菱到他屋裏去。可憐香菱不敢違我的話,帶著病就去了。誰知道他待香菱很好。我倒喜歡。”
“寶丫頭知道了說:只怕不是好心罷?”
“我也不理會。頭幾天香菱病著,他倒親手去做湯給他喝。誰知香菱沒福,剛端到跟前,他自己燙了手,連碗都砸了。”
“我只說必要遷怒在香菱身上,他倒沒生氣,自己還拿笤帚掃了,拿水潑凈了地,仍舊兩個人很好。昨兒晚上,又叫寶蟾去做了兩碗湯來,自己說和香菱壹塊兒喝。”
“隔了壹會子,聽見他屋裏鬧起來,寶蟾急的亂嚷,以後香菱也嚷著,扶著墻出來叫人。我忙著看去,只見媳婦鼻子眼睛裏都流出血來,在地下亂滾,兩只手在心口裏亂抓,兩只腳亂蹬,把我就嚇死了。”
“問他也說不出來,鬧了壹會子就死了。我瞧那個光景兒是服了毒的。寶蟾就哭著來揪香菱,說他拿藥藥死奶奶了。”
“我看香菱也不是這麽樣的人,再者他病的起還起不來,怎麽能藥人呢?無奈寶蟾壹口咬定,我的二爺,這叫我怎麽辦?只得硬著心腸叫老婆子們把香菱捆了,交給寶蟾,便把房門反扣了。”
“我和妳寶姐姐守了壹夜,等府裏的門開了才告訴去的。寶玉妳是明白人,這件事怎麽好?”
寶玉道:“夏家知道了沒有?”
薛姨媽道:“也得撕擄明白了,才好報啊。”
寶玉道:“據我看起來,必要經官才了的下來。我們自然疑在寶蟾身上,別人卻說寶蟾為什麽藥死他們姑娘呢?若說在香菱身上,倒還裝得上。”
寶釵本在內屋回避,如今也呆不住,挑了簾子出來道:“媽媽,寶兄弟說得甚是在理,依我看就依他所言辦。若把香菱捆了,可不是我們也說是香菱藥死的了麽?媽媽說這湯是寶蟾做的,就該捆起寶蟾來問他呀。壹面就該打發人報夏家去,壹面報官才是。”
薛姨媽聽見有理,便問寶玉。
寶玉道:“寶姐姐說的很是。報官還得我去托了刑部裏的人,相驗問口供的時候,方有照應。只是要捆寶蟾放香菱,倒怕難些。”
薛姨媽道:“並不是我要捆香菱,我恐怕香菱病中受冤著急,壹時尋死,又添了壹條人命,才捆了交給寶蟾,也是個主意。”
寶玉道:“雖是這麽說,我們倒幫了寶蟾了。若要放都放,要捆都捆,他們三個人是壹處的。只要叫人安慰香菱就是了。”
薛姨媽便叫人開門進去。寶釵就派了幾個女人幫著捆寶蟾。
只見香菱已哭的死去活來。寶蟾反得意洋洋,以後見人要捆他,便亂嚷起來,那禁得榮府的人吆喝著,也就捆了,竟開著門,好叫人看著。
這裏報夏家的人已經去了,那夏家先前不住在京裏,因近年消索,又惦記女孩兒,新近搬進京來。
父親已沒,只有母親,又過繼了壹個混賬兒子,把家業都花完了,不時的常到薛家。
那金桂原是個水性人兒,那裏守得住空房,便欲勾搭她幹兄弟。
無奈他這個幹兄弟又是個蠢貨,雖也有些知覺,只是尚未入港,所以金桂時常回去,也幫貼他些銀錢。
這些時正盼金桂回家,只見薛家的人來,心裏想著:“又拿什麽東西來了。”
不料說這裏的姑娘服毒死了,他就氣的亂嚷亂叫。
金桂的母親聽見了,更哭喊起來說:“好端端的女孩兒在他家,為什麽服了毒呢!”哭著喊著的,帶了兒子,也等不得雇車,便要走來。
那夏家本是買賣人家,如今沒了錢,那顧什麽臉面,兒子頭裏走,他就跟了個破老婆子出了門,在街上哭哭啼啼的雇了壹輛車,壹直跑到薛家。
進門也不搭話,就兒壹聲肉壹聲的鬧起。
那時寶玉到刑部去托人,家裏只有薛姨媽、寶釵、寶琴,何曾見過這個陣仗兒,都嚇的不敢則聲。
要和他講理,他也不聽,只說:“我女孩兒在妳家,得過什麽好處?兩口子朝打暮罵,鬧了幾時,還不容他兩口子在壹處。妳們商量著把我女婿弄在監裏,永不見面。妳們娘兒們仗著好親戚受用也罷了,還嫌他礙眼,叫人藥死他,倒說是服毒!他為什麽服毒?”說著,直奔薛姨媽來。
薛姨媽只得退後,說:“親家太太!且瞧瞧妳女孩兒,問問寶蟾,再說歪話還不遲呢!”
寶釵寶琴因外面有夏家的兒子,難以出來攔護,只在裏邊著急。
恰好王夫人打發周瑞家的照看,壹進門來,見壹個老婆子指著薛姨媽的臉哭罵。
周瑞家的知道必是金桂的母親,便走上來說:“這位是親家太太麽?大奶奶自己服毒死的,與我們姨太太什麽相幹?也不犯這麽遭塌呀。”
那金桂的母親問:“妳是誰?”
薛姨媽見有了人,膽子略壯了些,便說:“這就是我們親戚賈府裏的。”
金桂的母親便道:“誰不知道妳們有仗腰子的親戚,才能夠叫姑爺坐在監裏!如今我的女孩兒倒白死了不成?”
說著,便拉薛姨媽說:“妳到底把我女孩兒怎麽弄殺了?給我瞧瞧!”
周瑞家的壹面勸說:“只管瞧去,不用拉拉扯扯。”把手只壹推。
夏家的兒子便跑進來不依道:“妳仗著府裏的勢頭兒來打我母親麽?”說著,便將椅子打去,卻沒有打著。
裏頭跟寶釵的人聽見外頭鬧起來,趕著來瞧,恐怕周瑞家的吃虧,齊打夥兒上去,半勸半喝。
那夏家的母子,索性撒起潑來,說:“知道妳們榮府的勢頭兒!我們家的姑娘已經死了,如今也都不要命了!”說著,仍奔薛姨媽拚命。
地下的人雖多,那裏擋得住,自古說的:“壹人拚命,萬夫莫當。”
正鬧到危急之際,寶玉帶了七八個家人進來,見是如此,不由得大怒,啪啪兩個嘴巴,跟著又是壹腳就把夏家的兒子踹翻在地,叫人先拉了出去,便說:“妳們不許鬧,有話好好兒的說。快將家裏收拾收拾,刑部裏頭的老爺們就來相驗了。”
金桂的母親正在撒潑,只見來了壹位老爺,幾個在頭裏吆喝,那些人都垂手侍立。
金桂的母親見這個光景,也不知是賈府何人。又見他兒子已被眾人揪住,又聽見說刑部來驗,他心裏原想看見女孩兒的屍首,先鬧個稀爛,再去喊冤,不承望這裏先報了官,也便軟了些。
薛姨媽已嚇糊塗了,還是周瑞家的回說:“他們來了也沒去瞧瞧他們姑娘,便作踐起姨太太來了。我們為好勸他,那裏跑進壹個野男人,在奶奶們裏頭混撒村混打,這可不是沒有王法了!”
寶玉道:“這會子不用和他講理,等回來打著問他,男人有男人的地方兒,裏頭都是些姑娘奶奶們。況且有他母親還瞧不見他們姑娘麽?他跑進來不是要打搶來了麽!”
家人們做好做歹,壓伏住了。
寶玉接著道:“夏太太,妳不懂事!既來了,該問個青紅皂白。妳們姑娘是自己服毒死了,不然就是寶蟾藥死他主子了。怎麽不問明白,又不看屍首,就想訛人來了呢?我們就肯叫壹個媳婦兒白死了不成?現在把寶蟾捆著,因為妳們姑娘必要點病兒,所以叫香菱陪著他,也在壹個屋裏住,故此兩個人都看守在那裏。原等妳們來眼看著刑部相驗,問出道理來才是啊。”
金桂的母親此時勢孤,也只得跟著周瑞家的到他女孩兒屋裏,只見滿臉黑血,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便叫哭起來。
寶蟾見是他家的人來,便哭喊說:“我們姑娘好意待香菱,叫他在壹塊兒住,他倒抽空兒藥死我們姑娘!”
那時薛家上下人等俱在,便齊聲吆喝道:“胡說!昨日奶奶喝了湯才藥死的,這湯可不是妳做的?”
寶蟾道:“湯是我做的,端了來,我有事走了。不知香菱起來放了些什麽在裏頭,藥死的。”
金桂的母親聽完,就奔香菱,眾人攔住。
薛姨媽便道:“這樣子是砒霜藥的,家裏決無此物。不管香菱寶蟾,終有替他買的,回來刑部少不得問出來,才賴不去。如今把媳婦權放平正,好等官來相驗。”
眾婆子上來擡放。
寶釵道:“都是男人進來,妳們將女人動用的東西檢點檢點。”
只見炕褥底下有壹個揉成團的紙包兒。金桂的母親瞧見,便拾起打開看時,並沒有什麽,便撩開了。
寶蟾看見道:“可不是有了憑據了!這個紙包兒我認得,頭幾天耗子鬧的慌,奶奶家去找舅爺要的,拿回來擱在首飾匣內。必是香菱看見了,拿來藥死奶奶的。若不信,妳們看看首飾匣裏有沒有了。”
金桂的母親便依著寶蟾的話,取出匣子來,只有幾支銀簪子。
薛姨媽便說:“怎麽好些首飾都沒有了?”
寶釵叫人打開箱櫃,俱是空的,便道:“嫂子這些東西被誰拿去?這可要問寶蟾。”
金桂的母親心裏也虛了好些,見薛姨媽查問寶蟾,便說:“姑娘的東西,他那裏知道?”
周瑞家的道:“親家太太別這麽說麽,我知道寶姑娘是天天跟著大奶奶的,怎麽說不知道?”
寶蟾見問得緊,又不好胡賴,只得說道:“奶奶自己每每帶回家去,我管得麽?”
眾人便說:“好個親家太太!哄著拿姑娘的東西,哄完了叫他尋死來訛我們。好罷咧,回來相驗,就是這麽說。”
寶釵叫人:“到外頭告訴寶二爺說,別放了夏家的人。”
裏頭金桂的母親忙了手腳,便罵寶蟾道:“小蹄子,別嚼舌頭了!姑娘幾時拿東西到我家去?”
寶蟾道:“如今東西是小,給姑娘償命是大。”
寶琴道:“有了東西,就有償命的人了。快請寶二哥哥問準了夏家的兒子買砒霜的話,回來好回刑部裏的話。”
金桂的母親著了急道:“這寶蟾必是撞見鬼了,混說起來。我們姑娘何嘗買過砒霜?要這麽說,必是寶蟾藥死了的!”
寶蟾急的亂嚷說:“別人賴我也罷了,怎麽妳們也賴起我來呢?妳們不是常和姑娘說,叫他別受委屈,鬧得他們家破人亡,那時將東西卷包兒壹走,再配壹個好姑爺。這個話是有的沒有?”
金桂的母親還未及答言,周瑞家的便接口說道:“這是妳們家的人說的,還賴什麽呢?”
金桂的母親恨的咬牙切齒的罵寶蟾說:“我待妳不錯呀,為什麽妳倒拿話來葬送我呢?回來見了官,我就說是妳藥死姑娘的!”
寶蟾氣的瞪著眼說:“請太太放了香菱罷,不犯著白害別人,我見官自有我的話。”
寶釵聽出這個話頭兒來了,便叫人反倒放開了寶蟾說:“妳原是個爽快人,何苦白冤在裏頭?妳有話,索性說了大家明白,豈不完了事了呢?”
寶蟾也怕見官受苦,便說:“我們奶奶天天抱怨說,我這樣人,為什麽碰著這個瞎眼的娘,不配給二爺,偏給了這麽個混賬糊塗行子。要是能夠和二爺過壹天,死了也是願意的。說到那裏,便恨香菱。我起初不理會,後來看見和香菱好了,我只道是香菱怎麽哄轉了。不承望昨兒的湯不是好意。”
金桂的母親接說道:“越發胡說了!若是要藥香菱,為什麽倒藥了自己呢?”
寶釵便問道:“香菱,昨日妳喝湯來著沒有?”
香菱道:“頭幾天我病的擡不起頭來,奶奶叫我喝湯,我不敢說不喝。剛要紮掙起來,那碗湯已經灑了,倒叫奶奶收拾了個難,我心裏很過不去。昨兒聽見叫我喝湯,我喝不下去,沒有法兒,正要喝的時候兒,偏又頭暈起來。見寶蟾姐姐端了去。我正喜歡,剛合上眼,奶奶自己喝著湯,叫我嘗嘗,我便勉強也喝了兩口。”
寶蟾不待說完便道:“是了!我老實說罷。昨兒奶奶叫我做兩碗湯,說是和香菱同喝。我氣不過,心裏想著,香菱那裏配我做湯給他喝呢?我故意的壹碗裏頭多抓了壹把鹽,記了暗記兒,原想給香菱喝的。”
“剛端進來,奶奶卻攔著我叫外頭叫小子們雇車,說今日回家去。我出去說了回來,見鹽多的這碗湯在奶奶跟前呢。我恐怕奶奶喝著鹹,又要罵我。正沒法的時候,奶奶往後頭走動,我眼錯不見,就把香菱這碗湯換過來了。也是合該如此。”
“奶奶回來就拿了湯去到香菱床邊,喝著說:妳到底嘗嘗。那香菱也不覺鹹,兩個人都喝完了。我正笑香菱沒嘴道兒,那裏知道這死鬼奶奶要藥香菱,必定趁我不在,將砒霜撒上了,也不知道我換碗。這可就是天理昭彰,自害自身了。”
於是眾人往前後壹想,真正壹絲不錯,便將香菱也放了,扶著他仍舊睡在床上。
不說香菱得放,且說金桂的母親心虛事實,還想辯賴。薛姨媽等妳言我語,反要他兒子償還金桂之命。
正然吵嚷,寶玉在外嚷說:“不用多說了,快收拾停當。刑部的老爺就到了。”
此時惟有夏家母子著忙,想來總要吃虧的,不得已反求薛姨媽道:“千不是,萬不是,總是我死的女孩兒不長進。這也是他自作自受。要是刑部相驗,到底府上臉面不好看,求親家太太息了這件事罷。”
寶釵道:“那可使不得。已經報了,怎麽能息呢?”
周瑞家的等人大家做好做歹的勸說:若要息事,除非夏親家太太自己出去攔驗,我們不提長短罷了。
寶玉在外也將他兒子嚇住。他情願迎到刑部具結攔驗,眾人依允。
欲知後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