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壹章 沈骸的自我

　　“時間到了。”
　　秦滿江的聲音冷漠得讓人心底發寒。
　　“等壹等！”江渡再次阻止道。
　　左弦和林詞頭上，依舊伸出了慘白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將二人拉扯了進去。
　　江渡無聲暗嘆，秦滿江的理智已經越來越少了，現在他幾乎是在讓本能來推進自己最後的“願望”，抹除所有玩家。
　　白光之後，寂靜無聲。
　　秦滿江靜靜地站在原地，似乎楞了壹會兒。
　　接著，他轉頭看向江渡：“下壹個地方。”
　　“只剩最後兩個地方了。”
　　江渡回應道。
　　“妳親手創造的……玩家。”
　　……
　　第二日。
　　伏城西北，雪山。
　　伏月兩城幸存的玩家，幾乎都已經集中到了這裏來。
　　發出通知與警告的是柏陽，柏家的力量在秩序崩壞的時刻雖然不像往日那般如臂使指，但傳遞壹些消息還是沒問題的。
　　更何況，作為玩家的他們本就或多或少地了解壹些情況，眼下空中的破碎面孔，與柏陽的話到底誰更可信是壹件很輕易就能分辨的事。
　　柏陽身後，站在已經清醒過來的聶雲真，以及鐘雪燃，沈骸等人。
　　“秦滿江會回來嗎？”柏陽似乎在問大家，也似乎在問自己。
　　“不知道。”沈骸看向雪山峰頂，神情有些煩悶，“為什麽非要來這裏？”
　　“這座雪山裏的鬼，和普通怪談中的厲鬼不壹樣，它能抵禦住紅瞳之神的窺探與侵襲。”鐘雪燃解釋道。
　　“誰說的？”沈骸直到到達雪山區域前，壹直被人控制著，他的心情本就很不爽，按照他自身的想法，現在秩序崩塌，天空出現神的殘相，世界即將終結，人類在從地下爬出的死屍前毫無還手之力，黑霧覆蓋了大地的每壹處，這是末日，也是探尋真相的有趣時刻，為什麽要龜縮著躲起來？
　　而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秦滿江真的沒有從十年後的世界回來。
　　以秦滿江的個性，如果可以，他至少會把他妹妹秦滿意送回這裏，但眼下，無論秦滿江還是秦滿意，都沒有出現在世界上。
　　這似乎足以說明……秦滿江已經隨著那個不該存在的未來世界壹起崩塌了。
　　“江渡。”
　　柏陽回答道。
　　沈骸睜大了眼睛：“什麽？那個人的話妳們為什麽要相信？他做過值得信任的事？難道就因為他和秦滿江之間有斬不斷的聯系，妳們就把對秦滿江的信任轉移到了他身上？”
　　沈骸的聲音在雪山山腳下回蕩，他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這句話也引得所有幸存的玩家都看向了這邊。
　　可很快，沈骸就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帶著奇怪的情緒落在了他身上。
　　“看什麽？”沈骸警惕地後退了壹步，在有防備的情況下，他不可能再被人打暈，哪怕是打著“為他好”的名義也不行。
　　這些人的目光很奇怪，難道我剛才說錯了什麽？
　　這時，壹個年輕卻又沈穩的玩家走上前來，他不是伏城人，而是月城的幸存玩家。
　　他的名字是方休，壹位刑警，或者說……是壹位剛成為刑警的年輕人。
　　“在妳醒來前，柏陽召集了大家，告知了我們壹切。”
　　“無論我們身處哪個時代，無論我們在哪個城市，我們都能在歷史和對方城市中，找到自己的對應。”
　　“無論最初的四十九人，與最初的四十九枚靈瞳壹起，分裂出了多少人，演化出了多少靈瞳點數，但最終的靈瞳與靈魂，只有四十九。”
　　方休吐出壹口氣，白霧蔓出：“我們的立場，和這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壹樣，江渡和秦滿江也在我們四十九人之中，他根本沒有坑害我們的必要，從我們身上，他也無法獲取到利益，就算他不喜歡我們其中的某個人，我們四十九人的利益也是壹致的。”
　　“甚至……”
　　方休有些迷茫地說：“這世界這麽漫長的時間裏，也許曾經的某個我也在某個時間段成為過曾經的某個他，我們是相似的……”
　　“我們每個人都不同，也在歷史的某壹刻，曾經相同。”
　　雪山的溫度不高，但沈骸之前卻不覺得冷。
　　此刻方休的壹番話後，他卻發覺，自己被這些人包圍著，註視著，渾身都冷得發顫。
　　他真切地感覺到，無論伏城還是月城，在知道自己不是獨立的個體，而是最初的四十九人分化出的個體後，這些人……這些幸存的玩家都已經喪失自我了。
　　他們在尋求共性，並把江渡也看作了“共性”的壹部分。
　　“也許曾經的某壹段歷史裏，我也是江渡……”他們會這樣想。
　　但這是錯的，錯了！
　　沈骸緩緩朝後退去：“不對……不對！”
　　他看向站在雪地裏，寂靜無聲地圍著他的大家，大聲質問：“什麽他就是我？妳們自己捫心自問，現在【我】的意識是誰？妳們沒有和他共腦，也沒有和任何人共腦！”
　　“我不管妳們……妳們願意聽他的話就聽，不要攔著我！”
　　“我是沈骸……我是沈骸！”說到前半句時，他的聲音閃過剎那的迷茫，可後面句卻又氣沖霄漢。
　　“我不是其他任何人！”
　　沈骸的怒吼在這寂靜的雪山中顯得格外吵鬧，他轉身狂奔，他不相信江渡的話，也不相信雪山巨鬼，他只相信自己。
　　什麽有對應的人？
　　什麽都源自壹個靈魂？
　　關我什麽事？
　　沈骸早已經認清了自己，就算是壹個壹模壹樣的自己站在眼前，告訴他其實他們是壹體的，沈骸也會毫不猶豫地幹掉對方。
　　誰要跟妳是壹體的？
　　我，就是我！
　　是過往的壹切經歷造就的獨特人格，並不是橫插進來的記憶，血脈，淵源那種東西可以修改的！
　　沈骸強大的自我認知讓其他人也有些動搖了。
　　但，有壹個事實卻始終提醒著大家。
　　現在，整個世界的地面都在開裂，蔓延出的黑霧遮天蔽日，爬出的死屍猙獰可怖，只有雪山區域仍是壹片銀裝素裹。
　　雪的純白，至少從視覺上不容易造成人的恐慌，即便它的骯臟超過壹般人的想象。
　　但這裏，的確是唯壹壹個沒有受到紅瞳之神影響的區域。
　　柏陽看著沈骸的遠去，什麽話也沒說。
　　只是站在原地片刻，仰頭看向雪山峰頂，對大家說到：
　　“準備爬山，山腳並不絕對安全，我們要去峰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