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 紛爭

　　轟……
　　雙蛇翼杖上空，巨大的錐形金光自下而上噴發。
　　壹尊二十名高全身金光閃閃的偉岸神體升騰而上，左手握主神器七弦琴，右手接過化身手中雙蛇翼杖。
　　赫爾墨斯的化身向蘇業微微壹笑，化作壹道流光，融入高大神靈的身體之中。
　　商業之神，赫爾墨斯本體。
　　濃烈主神之力在他的周身滾動，如同不斷躍動的火焰，排開灰霧，灼燒萬靈。
　　他的腳下，穿戴著標誌性的主神器飛翼靴，金色的靴子之後，兩對白色的羽翼輕輕扇動。
　　原本普普通通的雙蛇翼杖，表面徐徐融化，兩面金色羽翼不變，而杖上的兩條金蛇消失。
　　高大的赫爾墨斯本體身後，兩頭萬米高的萬金巨蛇魔神徐徐升起。
　　如山擎天。
　　赫爾墨斯腦後金黃色的神日光輪徐徐轉動，光輪之中，隱隱映照眾生交易，萬物流通。
　　赫爾墨斯高懸天空，面帶微笑，手指輕輕撥動七弦琴，悅耳的聲音傳遍天地，撫平心中的躁動。
　　圍攻他的霧淵獸神紛紛後退，它們瞄向霧淵主神，等待命令。
　　霧淵主神們相互看了看，無壹人下達命令。
　　赫爾墨斯與尼德霍格關系密切，殺了赫爾墨斯化身無所謂，但殺主神本體，勢必與尼德霍格交惡。
　　宙斯神系的強大眾神皆知，他們無懼宙斯神系，但也並不想惹麻煩。
　　普通主神和神王之子，不是壹種主神。
　　就在霧淵主神思考的時候，赫爾墨斯居高臨下望著蘇業，微笑道：“妳明白了嗎？我從不以戰鬥見長，但我永遠在戰鬥前，掌控戰鬥。”
　　他的話語很輕，可落在眾神的耳中，雷音轟鳴。
　　金光燦燦的赫爾墨斯神聖輝煌，眾多霧淵獸神自慚形穢，慢慢退卻。
　　蘇業點點頭，道：“妳的地位，加上尼德霍格的庇護，以及與北歐對立的身份，只要不激怒霧淵主神，便安全至極。妳看透這壹切，所以毅然藏著本體，避免意外。”
　　“不錯，我壹向欣賞妳在商業上的貢獻，妳間接為我提供的信力，甚至超越全希臘的民眾。”赫爾墨斯微笑道，“妳如果不喜歡成為吾父的從神，成為我們的盟友怎麽樣？我願意帶妳向父親交涉，只要妳低頭認個錯，我相信父親會原諒妳。”
　　“有些錯，可以認，但有些錯我認了，便是對所有魔法師、全人類乃至整個無限位面犯下罄竹難書的罪行。”蘇業道。
　　“妳為什麽這麽固執呢？我壹直以為，妳可以加入希臘神系，成為我在商業上的助力。”赫爾墨斯眼簾低垂，雷音激蕩。
　　“當宙斯滅世之時，還談什麽商業。”蘇業道。
　　“妳太執著於眼前的存亡，大滅之後，當有大生，”赫爾墨斯淡然道，“我押吾父創世之後，無限位面壹體，到那時，吾當為商業神王。”
　　“連希臘都管不好的宙斯，妄圖接管整個無限位面，誰給他的勇氣？”
　　赫爾墨斯嘆了口氣，道：“蘇業啊蘇業，妳終究過於沈迷魔法，過度依賴智慧，而忘記何為至善。希臘災難的根源，是眾神系的傾軋。吾父壹直在思考，如何讓萬族萬靈生生不息，永無紛爭，最終想通，如果他為至高之神，掌管無限位面，便可消弭壹切的紛爭，壹切的惡，壹切的罪。此為至善。”
　　蘇業笑了笑，道：“妳認為，消滅壹切紛爭就是對的？”
　　“當然，這是所有智慧生命心中至善至高的追求。”赫爾墨斯道。
　　“那紛爭是什麽？紛爭的本質，便是不同，是不同引發紛爭。當妳想要消除壹切紛爭的時候，便等於是在消除壹切不同。而這個不同，是妳定義，我定義，大家定義，還是宙斯定義？很顯然，是宙斯定義。那麽，進壹步來說，宙斯所謂的消除紛爭，本質上是消除他認為的不同。再進壹步說，宙斯在保留他認為的正確，消滅他認為的錯誤。那麽，妳認為，宙斯真正能夠分清世間壹切的錯誤與正確嗎？”蘇業道。
　　“宙斯無所不能。”赫爾墨斯堅定地道。
　　蘇業微笑道：“我只問三個問題。第壹，在無限位面的邊界，宙斯從來不知道的地方，他怎麽判斷錯誤與正確？第二，他既然不懂哲學與魔法，他怎麽判斷哲學與魔法的正確與錯誤？至於第三個，他能不能創造壹個他不懂的問題？”
　　“吾父相信，當他成為無限位面的至高神，知曉壹切，自然也能做出最正確的善。”赫爾墨斯道。
　　“如果我們絕大多數生靈都認為，最正確的善，就是宙斯去死呢？”蘇業笑道。
　　赫爾墨斯愕然。
　　蘇業緩緩道：“在永遠沒有變化的世界，宙斯養豬或許是最善的行為，但在壹個必然變化的世界，連宙斯都無法理解所有的新變化，被養的豬越多，最終被毀滅的可能越大。在現如今的世界，只有盡最大可能把每壹頭豬培養成人，盡最大可能把每壹個人培養成擁有智慧的人，我們才有機會對抗未來的劇變甚至滅世災難。無物永恒，無人萬能。”
　　赫爾墨斯譏笑道：“說得好像妳才是萬能者，永遠正確。”
　　“妳知道我和宙斯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
　　“他偉岸至強，妳弱小不堪。”赫爾墨斯道。
　　蘇業笑了笑，道：“目前來說，這的確是壹種不同。但我們最大的不同是，他為了保護舊與錯的自己，獵殺所有希望，埋葬所有可能。而我卻在尋覓希望，主動讓他們推翻舊的我、錯的我。”
　　赫爾墨斯道：“無論妳說什麽，也無法解決壹個悖論，那就是，宙斯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掃除認為錯誤的事，而妳，蘇業，妳們魔法師，在做同樣的事。”
　　“的確，從廣義上來講，我們是在做同樣的事，但如果換壹個角度，妳就會發現，宙斯的錯誤，可能延綿百萬年，而每個人類的錯誤，最多延綿百年，當他死亡不久，必然會有新光照見他的錯誤，而後改變。我們如果把全人類當壹個生命，妳會發現什麽？”
　　赫爾墨斯與狩獵女神皺眉。
　　霧淵獸神們也陷入思考。
　　“人類這個‘人’，從來沒有完全正確的時刻，也從來沒有完全錯誤的時刻。這個‘人’在慢慢淘汰所有的錯誤，同時慢慢記住所有的正確。哲學與魔法，只是現在的正確，在未來，或許會淪為錯誤，但，那又怎麽樣呢？紛爭，源自不同，在某個階段，不同或許會形成巨大的災難，但真正的正確，壹定會安然度過災難，煥發新生。不同的土壤，孕育正確與善，封閉的死水，醞釀錯誤與惡。”
　　赫爾墨斯強擠出笑容，道：“那麽，妳可以輔佐吾父，幫助他糾正錯誤。”
　　蘇業微笑道：“我說過，我沒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幫助他或許是壹種正確，但我現在要做更正確的事。”
　　“妳看，妳同樣認為妳是正確的，吾父是錯誤的。”
　　“無論我們誰對誰錯，正確必將永存。”
　　“善良比正確重要。”赫爾墨斯道。
　　蘇業道：“善良源自本能，正確源自理智。我們因善良而存活，因正確而進步。善良能讓我們現在好好活著，但正確能讓我們未來好好活著。”
　　狩獵女神看了壹眼赫爾墨斯，道：“弟弟說，永遠不要跟哲學家辯論。”
　　赫爾墨斯壹攤手，道：“我承認，爭論這種事，我敗給了妳。我不會死心，我依舊會想辦法讓妳成為我的助力，但是，既然妳這麽桀驁不馴，妳需要接受懲罰！讓妳明白，何為主神！”
　　“妳看，妳還是想養豬。”蘇業嘆了口氣。
　　“死吧。”
　　赫爾墨斯面無表情，左手彈奏七弦琴，叮咚的聲音如泉水掠過天地間，而後化作多彩雲霞，環繞蘇業，猛地收緊。
　　右手的商神權杖指向蘇業，兩頭虛空大蛇張開大嘴，撲向蘇業的中位化身，氣吞壹界。
　　“第二神術序列：萬法。”
　　浩蕩之音，貫通環宇。
　　蘇業中位化身之前，本體破空而來，舉起世界樹法杖。
　　神級化身如翼伸展，小小的蘇業們伸指點向前方。
　　蘇業掌握的所有攻擊性法術，弱到學徒級的火焰箭，強到上位神層次的虛空亂刃，匯聚壹體，粉碎空間，宛如壹頭漆黑之身彩光點綴的星空長河，洞破七彩雲霞，擊退虛空大蛇，並奔湧向赫爾墨斯與狩獵女神。
　　“很好。”赫爾墨斯的左手急奏七弦琴，彩色雲霞飛出，擊潰萬法洪流。
　　赫爾墨斯壹邊揮舞商神權杖施法，壹邊大笑問道：“蘇業，妳終於走錯壹步！我本來只想殺妳化身，既然妳本體來了，那就留在這裏吧！”
　　“怎麽，不是想招降我嗎？”
　　赫爾墨斯眨了眨眼，道：“妳如果真想歸附希臘神系……不，哪怕只是結盟，我也能放過妳。”
　　“我不想。”蘇業說話間，神級化身不斷施法，漫天魔法化作星辰洪流，轟擊赫爾墨斯。
　　遠處的霧淵獸神相互看了看，默契地後退。
　　“妳的魔法……威力出奇大。哪怕有世界樹法杖，也不應該，除非，妳有特別強大的天賦和神權力量。”赫爾墨斯微微皺眉，他無法想像，自己堂堂主神，神王血脈，在抵擋蘇業魔法的時候，竟然感到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