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論道

　　踏入無淵聖地。
　　肖墨真人在前方引路，沿途有不少真人早已聽聞消息，看到陳沐踏空而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向著陳沐行禮。
　　雖說無淵聖地有著斷淵真君這位存在，但他們只是真人，面對壹尊真君，自然還是心懷敬畏，即便肖墨真人也是壹樣，不敢輕易得罪。
　　很快。
　　肖墨真人將陳沐帶領到了位於斷淵上方，最為巨大的壹塊浮空島上。
　　這塊浮空島呈橢圓形狀，橫向約莫七十余裏，縱向也有近三十裏，島上更是仙殿林立，莊嚴肅穆，給人壹種神聖般的氣氛。
　　肖墨真人壹路將陳沐領到了位於浮空島最中央，壹座最為恢弘氣派的殿宇內。
　　早有侍從將靈果靈茶備好並送上。
　　兩側更有幾個俊俏侍女恭謹侍立，皆有築基境的修為，冰肌玉骨，先天之體，放在大元中也足以成為無數人心中愛慕的翩翩仙子，但在這裏卻僅只是尋常侍女。
　　侍奉在兩旁更是心中忐忑，看到肖墨真人與陳沐進來，更是低垂下頭，不敢去打量陳沐這位真君的尊榮，更不敢有絲毫無禮。
　　陳沐落座於次位，肖墨真人卻不敢坐到主位，只在壹旁恭敬站立。
　　大約只過了片刻。
　　就聽見外面響起壹陣恭敬的聲音。
　　“恭迎真君。”
　　只見壹名衣著樸素，踩著木屐的中年男子從殿外踏步走來，他樣貌看似尋常普通，但壹雙眼眸卻深邃無比，仔細看去，仿佛有壹道斷裂的深淵凝於其中，要吞噬人的心神，令人不敢與其對視。
　　中年男子就這麽神態從容的踏步走來。
　　“肖墨參見真君。”
　　肖墨真人也是立刻上前，向著中年男子恭敬行禮，包括旁邊的那些侍女，眼眸中也都滿是敬畏之色。
　　斷淵真君！
　　整個天玄洲最古老的真君，曾經歷過十數萬年前的那場劫難而存在至今，乃是真正屹立於壹洲頂點的人物，統禦這方圓千萬裏洲境，億萬萬生靈。
　　斷淵真君面色和藹，並未去看肖墨等人，而是徑直走向了陳沐，淡笑道：“前日偶有所感，便去了壹趟靈界的無歸境，不曾想今日有貴客登門，來的遲了壹些。”
　　無歸境。
　　陳沐對此也有所耳聞，是靈界深處壹處特殊境域，據說危機重重，便是真君踏入也要小心翼翼，不過在斷淵口中卻是相當從容，能夠隨意的出入。
　　陳沐神態隨和，道：“只是塵世壹俗人，何稱貴客，在下對前輩神往已久，只是壹直俗事纏身，境界不穩，便擱置至今，才來拜訪。”
　　斷淵來到陳沐前方，與陳沐相對而坐，並笑道：“前輩之稱，老夫可擔當不起，道友以魂入道，打破上古之後的天地常理，不說後無來者，但已前無古人。”
　　“何況我觀道友，如今亦走通元嬰之道，化出法體，想來修為實力皆已遠超凡俗，便是老夫如今，都未必是道友的對手。”
　　陳沐端起面前青檀木幾上放著的壹杯靈茶，抿了壹口，道：“以修為論，行至百道合壹之境，稱大真君，早已走在旁人之前了。”
　　斷淵聞言哈哈大笑。
　　他壹句話點破了陳沐已凝聚元嬰法體，不再是單以魂力維持的真君境界，已是展露出了作為天玄洲最古老真君的眼界，便是以陳沐的魂力也無法隱藏法體修為。
　　但陳沐也同樣壹句話點破了他的境界修為，外界至今也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已百道合壹，而他表面上也是未曾流露，可在陳沐的目光之下，也同樣無法遮掩。
　　斷淵大笑幾聲，旋即感嘆道：“便是那場災劫之前，也沒有道友這般驚艷才才之人，雖然道友修為尚淺，但未來步入百道合壹，不過是輕而易舉，假以時日便是達到‘千道合壹’，成為封號真君，多半也沒什麽阻礙。”
　　“老夫蹉跎多年，至今也才修出二百四十壹道，距離千道歸壹還遙遙無期。”
　　兩百四十壹道……
　　陳沐心中微微搖頭。
　　他能判斷出斷淵這句話並無虛假，也就是說的的確確已經修出兩百四十壹道道痕，這無疑是遠遠超過冥海等人許多了。
　　百道合壹是壹個門檻，是步入元嬰中期的標誌，而斷淵明顯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許多，並不止是初步踏入。
　　至於更往上，千道合壹，則為封號真君。
　　天玄洲便曾有過這樣的人物，他們會有各自不同的封號，諸如‘天元道妙真君’之類，據說若有人誦念其尊號，即使身在天涯，也會立刻有所感知。
　　“不知千道歸壹之上，又是何種境界？”
　　陳沐開口。
　　斷淵悠然開口，語氣中帶著少許神往，道：“匯集萬道歸壹，凝結天心，元嬰法體大成，顯化元神，能與這壹片天地平起平坐，與日月同壽，不死不滅，名曰化神，世間亦尊其為天君！”
　　陳沐聽罷，面色平靜，並未露出什麽意外之色。
　　果然是化神麽。
　　“那位天宮之主，隕落之前，想來便是壹位化神天君了。”
　　“不錯。”
　　斷淵真君微微點頭，道：“而且那位在天君中，也是非同尋常的存在，隕落之後其元神能顯化三重天宮，說明在那個高度上，也至少走出了三步。”
　　說到這裏，斷淵真君又嘆息壹聲，道：“便是上古之時，也沒有多少人能登臨此境，上古之後天地道痕破碎無數，便是修至千道歸壹都已很難，更不用說天君大道了。”
　　“我曾遊歷四方，去過十七個洲域，也知曉許多世間秘聞，自上古以來，世間再無人能窺視萬道合壹的化神大道，也再無人登臨過天君之位。”
　　陳沐看向斷淵真君，略有些好奇的道：“天地道痕破碎？”
　　斷淵真君微微頷首，轉頭望向殿外的某個方向。
　　那裏是天淵所在的方向。
　　他緩緩的道：“我等所處，名曰玄靈界，道友可知玄靈界中，與我們這天玄洲近似的洲域，還有七十壹個，合起來總計七十二洲，皆散落於無邊海上。”
　　“略有耳聞。”
　　陳沐輕微點頭。
　　他知道無邊海上還有許多洲域，但並不清楚具體的數字，連霓雲真君也不知道，但斷淵真君卻是明確點出了具體的數量。
　　斷淵真君收斂視線，看向陳沐，輕輕壹笑，道：“玄靈界七十二洲……但其實上古之前，根本沒有七十二洲，只有完整的玄靈壹界。”
　　陳沐略微壹怔。
　　隨即搖頭道：“原來如此麽。”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也能窺探到靈界極深處，能洞悉世間的不少隱秘，自然也有壹些自己的猜測，此時聽到斷淵真君所說的話，便印證了自己的壹些猜測。
　　天玄洲、天瀾洲……散落在無邊海上的七十二洲域，原本是完整的壹塊，但在上古之時，因為某種原因而破碎了，碎裂成無數塊，散落四方。
　　斷淵真君幽幽的道：“上古之時，不光七十二洲是完整的壹塊，甚至也沒有這所謂的無邊海，傳聞是兩位上古大能的交手，打碎了七十二洲，開辟了無邊海。”
　　“無邊海也是開辟而來的麽，那倒的確稱得上大能者了。”
　　陳沐聽到這裏，也不由得微微吸了口氣。
　　要知道無邊海可不僅僅是地域廣闊無邊無際，最重要的是，無邊海並不僅在現世，同樣也深入靈界深處！
　　更準確的說是，無邊海並非壹處現世的海域，而是靈界景象的映照，靈界中同樣有著廣闊無際的無邊海域！
　　這就十分恐怖了。
　　要在現世塑造壹片海域，即便是如今的陳沐也能做到。
　　但要讓他在靈界塑造壹片海域，那便很難很難，不知道要耗費多長時間，而且還難以長久維持，往往很快就會崩散破碎。
　　只有化神天君，凝結天心，才能近乎永久性的改變靈界，死後隕落都能化作天宮，上百萬年不變，永遠在靈界中漂泊。
　　但天宮也就只有方圓千裏罷了。
　　無邊海之浩瀚，何止千萬裏。
　　陳沐甚至能想象出那樣的畫面，壹股浩瀚無盡的恐怖力量，灌入了靈界深處，將靈界的所有道痕盡皆沖擊的支離破碎，並留下近乎無邊無際的無邊海。
　　這已經是近乎匪夷所思的力量了，就像是開辟了壹方新的世界。
　　斷淵真君嘆道：“上古大能的手段，我等難以窺視，只不過他們的交手，卻是將靈界都打的壹團破碎，並且是永久的改變了這方世界。”
　　“雖說道友妳才凝聚元嬰法體不久，但妳應當也能感覺到靈界的那種破碎感，許多道痕都被擾亂打碎，根本無從捕捉感知，能較為容易修出的道痕，也就僅有數百種，其他的更多都已破碎，感悟修行起來極其晦澀艱難。”
　　“如今這種境況，便是修千道合壹都難如登天，更不用說追尋天君大道了。”
　　聽著斷淵真君的話語。
　　陳沐眼眸中露出少許的深思。
　　的確，斷淵所說的，他也有所察覺了，較為容易修行的道蘊，最多也就數百種，其他更多的都是混亂至極，雜亂無章的東西。
　　不過他對此卻也並無太大的擔憂，因為他走的並非尋常道途，便是元嬰法體，也是在登臨真君境界之後，反過來修習的，幾乎沒有什麽阻礙。
　　道痕道蘊難以修行也無妨。
　　他的心魂境界，遲早會提升到媲美化神天君的程度，到那時候若是還有需要，再反過來修煉道痕，便是天地間的道蘊再混亂也不算什麽。
　　正當陳沐思索間。
　　卻見斷淵真君向著他看了過來，壹雙深邃的眸子燁燁生輝，道：“道友以魂入道，修成真君，古今罕見，我想與道友論道壹番，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與冥海等人不同，到了他如今的境界，想要再往前壹步都十分艱難，因此才會更多的遊歷四方洲域，與人論道，借此獲得更多感悟，在道途上走的更遠。
　　畢竟光靠自己壹人之力，幾乎已不可能修至千道合壹，但如果是眾多真君彼此論道，印證各自感悟，那就得到不同的東西，能走的更遠壹些。
　　只是論道也分人。
　　冥海等人都還遠遠不到百道合壹的程度，還遠沒到他這壹層級，便是與他論道，那也只會是冥海等人受益，而他卻很難從中獲取到什麽感悟。
　　陳沐的修為雖然比冥海等人更淺，甚至才踏入元嬰境界不久，但畢竟陳沐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魂修之道，或許便能從中獲取更多感悟。
　　“好。”
　　陳沐看向斷淵真君，微微頷首。
　　對方想與他論道壹番，他自然不會拒絕，兩百四十多道道痕，幾乎已經囊括了這天地間所有較為容易感悟的道蘊了，他也能獲取不少感悟，而且他也想見識壹下百道合壹的虛實。
　　此外，斷淵真君之前對他的問題知無不言，更是敘說了諸多上古隱秘，自然為的便是與他論道壹場。
　　“請。”
　　斷淵見陳沐應下，頓時露出笑意，起身示意，並與陳沐壹同往大殿外走去。
　　肖墨真人壹直在殿外侍立，此時見到斷淵真君和陳沐壹同走出，立刻恭敬的垂首行禮，斷淵和陳沐都沒有停留，徑直便往無淵聖地之外走去。
　　只有斷淵真君向著他看了壹眼。
　　得到了斷淵真君示意的肖墨真人，眼眸中立刻湧現出壹絲喜色，並迅速取出掌教令，低語兩聲，將自己的傳音傳達至各處。
　　真君論道！
　　隨著消息在無淵聖地傳開，壹時間整個無淵聖地都為之震動！
　　對於金丹真人來說，若是能目睹壹場真君論道，那毫無疑問是壹場巨大的機緣，畢竟金丹之道也是要感悟道蘊，凝聚道痕的，並且只需九道，就能登臨真人絕巔！
　　除了已經凝聚九道道痕，需要感悟生死之妙，破生死玄關的那些存在之外，對其他所有真人來說，這都是壹場莫大的機遇，自然是所有人都驚喜異常。
　　唰！唰！
　　大量的遁光從壹座座浮空島上飛出，向著無淵聖地外飛去，這壹道道遁光匯聚，短短時間內，便有近乎上百之數。
　　整個無淵聖地的金丹真人，此時幾乎是傾巢而出。
　　遠處。
　　就見斷淵真君與陳沐於天穹上踏步遠行，壹路來到了距離無淵聖地約數百裏之外，壹片空曠的丘陵之上。
　　而那壹位位金丹真人，則都各自壓低遁光，保持著恭謹的動作，各自在遠處降落下去，並紛紛向著陳沐與斷淵真君垂首。
　　“太近了。”
　　陳沐掃了壹眼遠處的眾多真人，神態隨意的道。
　　斷淵真君微微點頭，道：“不錯，是太近了些。”
　　接著。
　　他也往眾多真人的方向看了壹眼。
　　肖墨真人等眾多無淵聖地真人，都是略微停頓，然後連忙向著更遠處退去，直至退到了近百裏之外，陳沐才微微點頭，道：“差不多了。”
　　“魂修壹道，並無道蘊感悟，我之壹切道法，皆於壹劍之中。”
　　陳沐語氣平和的陳述著，同時緩緩擡手，掌中光芒流轉，化出壹柄若有若無的劍。
　　這劍並不是玄黃劍，只是他心劍駕馭的壹道無形劍光。
　　因為僅止論道，也就無需靈寶。
　　另壹邊。
　　斷淵真君神色平和，只意念壹動，整個人身上便浮現出壹道道顏色不同的光華，隱約似有近兩百余道，匯合成壹片朦朧的光影。
　　這光影只是略微顯現，便蔓延出壹股淩然於世間萬物之上的氣息，令百裏之外的眾多真人都是呼吸凝滯，感受到了壹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壓迫。
　　“請道友賜教。”
　　斷淵真君從容開口。
　　陳沐掌中托著黯淡劍光，遠遠的望著斷淵真君，略微審視了數個呼吸後，才緩緩的道：“此劍，名曰無生。”
　　話音落下，掌中劍光悄然消逝，沒入虛空之中。
　　斷淵真君眼眸中閃過壹絲期待之色，但這期待卻在下壹秒陡然凝固。
　　轟！
　　仿佛天地傾覆崩塌，虛無破碎扭曲。
　　斷淵真君面色大變，整個人僅只壹剎那間，便被從現世壓進了靈界，附近的虛無壹片片崩塌，天地道痕壹塊塊潰散，向著四面八方蔓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