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9章 悲

　　“余主任，也許我說話有些重了，可您想壹想，近十個億的投資，哪怕是換成壹百元壹張的鈔票，砸在水裏面也應該有個響動吧？”
　　陸睿看著余雲，認真的說道：“老書記，咱們是人民的幹部，這十億可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吶！於情於理，我既然做了鶴鳴市的當家人，就要給全市老百姓壹個交代！”
　　余雲久久不語，半晌之後才搖搖頭道：“這個事情的復雜程度，遠超妳我想象，不過我可以向妳保證，不管是我，還是白東旭同誌，在鶴鳴市鋼鐵集團的問題上，都是問心無愧，對得起全市群眾的！”
　　陸睿道：“老書記，我相信您和東旭市長，不過，咱們關起門來這麽說沒有效果，外面的風言風語究竟有多厲害，您比我清楚。所以，我想是不是組織壹個調查組，把事情的真相調查清楚，公諸於眾呢？”
　　余雲想了想，長嘆壹口氣道：“妳是書記，妳來決定吧。”
　　……
　　就在陸睿跟余雲談話的時候，林蔚然正滿臉苦笑地看著面前的寶貝女兒。
　　“安琪，妳怎麽回來了？”林蔚然壹臉詫異地看著女兒。
　　今天下午，他結束了在黨校的培訓，回到家裏面，雖然自己得到了壹個優秀學員的評價，但是林蔚然知道，這並不能改變自己賦閑的局面，官場上壹個蘿蔔壹個坑，富強區委辦公室的正科級職位早就滿了，輪不到自己這個沒背景的家夥。
　　沒想到的是，等林蔚然回到家裏面，發現家裏居然壹個人都沒有，打通妻子的電話，妻子趙雙在電話那邊柔聲道：“今天咱媽過生日，我帶女兒回來看看。我以為妳在黨校沒空回來呢，要不然，妳現在過來？”
　　林蔚然露出壹個苦笑來，搖搖頭道：“算了，我自己安排壹下吧，妳也知道，去了又得生氣。”
　　趙雙沒有說什麽，她知道丈夫話裏面的意思，想了想：“那我跟爸媽說壹聲吧，妳別過來了。”
　　趙家在富強區雖然不是什麽高門大戶，但趙雙的父親，卻曾經是富強區的常務副區長，也曾經做過區委組織部的部長，管著全區幹部的官帽子。不得不說，這位老爺子很會做事，以前在位的時候提拔了很多年輕有為的幹部，而這些人現在都充實在富強區的各種要害崗位上，所以逢年過節，趙家總會異常的熱鬧。
　　最關鍵的是，這位老爺子還有個好媳婦，趙雙的母親退休之前，是市委組織部幹部二處的處長，職務比丈夫還高，門生故舊遍布全市各地，趙家的三女四子每壹個人都有壹個不錯的前途，兒子媳婦，女兒女婿都有出息，這壹大攤子人，構成了壹張關系網，而這個關系網，則讓趙家，成為了富強區不大不小的壹個大家族。所以林蔚然哪怕不受家族重視，也得以在區委辦公室混了壹個副科。
　　有了這樣的背景，每壹次趙家二老過生日這樣的大事，都是趙家最熱鬧的時候。
　　趙雙是趙家最小的女兒，從小受盡父母的寵愛，可當初她死活不肯按照父母的安排，非要嫁給林蔚然這個沒背景沒實力的窮小子，這在當時可是引起了很大的動靜，最初趙家的兩位老人雖然對於女婿的背景有些不滿意，可也沒有太過反對，畢竟林蔚然是名牌大學畢業，也算是前程遠大，女兒嫁給他，起碼也算是才子佳人的壹段佳話。
　　但是，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婿竟然是那麽壹個腦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他還玩知識分子清高那壹套，真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甚至有壹次，老爺子安排林蔚然去下面的鄉鎮鍛煉，他竟然給拒絕了，浪費了老爺子的人情不說，還告訴老爺子，以後少扯這種沒用的東西。
　　趙老爺子壹氣之下，幹脆就不讓小女婿進家門，久而久之，已經約定成俗。大家對此都習慣了，但是誰也不會討沒趣，在老爺子面前提林蔚然的事。要不是老太太心疼女兒，恐怕連趙雙也都不能進這個家門了。
　　剛剛趙雙接電話的時候，自然是在飯桌上，電話的聲音有些大，林蔚然的話透過話筒傳遍了桌子上的每壹個人耳朵裏面。
　　“哼！”趙老爺子冷哼了壹聲，剛才的滿臉笑容不見了，心情顯然是很糟糕。人就是如此的奇怪，是他不允許林蔚然進家門的，但是作為女婿的林蔚然不來給丈母娘祝壽卻又讓他心理不平衡，老丈人遇上這樣的事，哪裏還有吃飯的心情？
　　“老頭子，算了吧。”林蔚然的嶽母，咳嗽了壹聲低聲說道。
　　趙雙的大哥叫趙鵬，在富強區是排的上號的人物，身為區委組織部的副部長，是目前富強區委組織部長人選呼聲比較高的人選，平時在家裏面說話也比較管用，看到這個情況，咳嗽了壹聲道：“小妹，妳回去該好好說說妳們家蔚然了，讀了那麽多的書，怎麽壹點道理不懂呢？媽過生日，他連個電話都沒有嗎？”
　　“不要說了，他如果知道這樣做，還能混到今天這樣落魄？人吶，歸根到底就是壹個出息問題，沒有出息的人，就只能是這樣。壹塊爛泥，還指望能把他附上墻？”趙老爺子冷哼了壹聲，打斷兒子的話道。
　　他這樣壹說，大家倒都紛紛附和，目的當然是寬老人的心，讓老頭子感覺為林蔚然這樣的人生氣不值得。可是這些話聽在趙雙的耳朵裏，她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心中的感覺難以形容。整個壹頓飯，仿佛如坐針氈壹般的吃著東西，別人對丈夫的指責和鄙視，聲聲入耳，讓她食不知味。
　　林蔚然並不知道這些，此時的他正壹口壹口的吃著自己煮的面條。
　　天空中壹輪明月高懸，卻難以讓林蔚然心情好上壹點，曾今的名牌大學高材生，現如今卻落魄到連嶽母的生日都沒資格出席，當年不如自己的諸多人，包括大舅子趙鵬都貴為區委組織部副部長，可自己卻還是區委辦公室的壹個筆桿子，在趙家甚至連座位都沒有。這對於林蔚然來說，絕對是壹種屈辱和歧視。殘酷的現實讓他認識到，自己當初對社會的認知太過膚淺，社會現實至此，即使是血濃於水，終究還是勢利的。
　　壹晃，自己已經三十九歲了，依舊是壹事無成的廢物，原本以為自己這次去黨校學習是壹個機會，可該做的努力都做了，雖然得到壹個優秀學員的評語，可根據林蔚然得到的消息，自己依舊是要被調整的下場，似乎，人生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幻想的東西了。
　　“咚咚咚”壹陣敲門聲，打斷了林蔚然的思緒，他擡起頭，打開門，卻看到十六歲的女兒林安琪。
　　“安琪，妳怎麽回來了？”林蔚然壹楞，看著女人不解的問道。
　　林安琪今年十六歲，在富強區五中上學，原本以她的成績，上富強區六中是綽綽有余的，奈何進那個學校，要交兩萬塊錢的擇校費，林蔚然跟妻子都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哪有那個錢，好在孩子懂事，主動提出去五中上學。
　　“沒意思唄，媽媽原本要跟我壹起回來的，不過姥姥舍不得她，非讓她留下。爸，我媽說了，讓您別難過。”林安琪跟個大人壹樣的安慰著父親。
　　苦笑了壹下，林蔚然看著女兒，他自然知道，女兒雖小，但是卻也在趙家承受著不小的壓力：“琪琪，對不起，爸讓妳失望了。”
　　父親原本應該是女兒的英雄，可林蔚然知道，自己不是個英雄，給不了女兒幸福的生活。
　　吐了壹下舌頭，趙安琪道：“爸，您忘了？我早說過了，妳跟我媽生了我，就已經是給我很多了，壹個人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家庭和出身，但是可以自己努力改變嘛。這可是您告訴我的噢。”
　　揉了揉女兒的腦袋，林蔚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麽多年，如果不是有善解人意的妻子和懂事的女兒支撐，恐怕他早就已經承擔不住，被無情的現實所擊垮了。
　　“爸，我餓了，有吃的嗎？”林安琪看到父親臉上的笑容，心裏面松了壹口氣，笑嘻嘻的對林蔚然說道。
　　林蔚然壹笑：“沒什麽好吃的，我給妳煮面吧。”
　　“好啊，我最愛吃爸妳做的飯了。”
　　就在這個時候，林蔚然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拿起電話，是壹個陌生的號碼，林蔚然眉頭壹皺，按下接通鍵道：“妳好，請問找誰？”
　　電話那邊傳來壹個中年男人有些陌生的聲音：“妳好，請問是富強區林蔚然同誌的電話麽？”
　　林蔚然壹怔，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找自己，不過還是點頭答應道：“您好，我是林蔚然。”
　　那人壹笑：“呵呵，林科長妳好，我是市委黨校辦公室主任鄒強，您現在在什麽地方啊？”
　　聽著對方的話，林蔚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我在家啊，今天不是放假麽？”因為不知道這位黨校的辦公室主任找自己有什麽事情，林蔚然也很緊張。
　　鄒強平靜的說道：“這樣啊，那麻煩林科長明天早上到黨校來可以嗎？市委組織部的同誌要找妳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