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三千六百年的波紋

　　“嘖嘖嘖。”
　　駕馭混沌金光圈禦空而行，周沐沐卻完全無視前方雲霧繚繞，而是將目光鎖定在王陸身上，上下打量不休。
　　這種來自金丹真人的細致審視目光，換作壹般人絕對承受不起，哪怕周沐沐並無心施壓傷人，也能讓凡間之人如泰山壓頂。而即便是修士，境界不足虛丹也禁不起她壹瞪。
　　可惜周沐沐如今打量的人卻是王陸，無懈可擊，防禦同級第壹的王陸。見周沐沐目光來回審視，沒完沒了，還嘖嘖連聲。王陸也不客氣，直接挽起袖管，露出肌肉線條流暢飽滿的手臂，然後擺出種種健美造型，讓周沐沐當時就壹個趔趄，險些從金剛圈上掉下來。
　　“妳……”
　　王陸哼了壹聲：“哼哼，被我的肱二頭肌閃光閃到了眼睛麽？我這是手下留情了，不然用胸大肌閃瞎妳。”
　　“夠了，妳這個動作的惡心程度僅次於當初的星辰仙女了，我剛才仙心都差點崩盤。”
　　王陸目光壹亮：“這說明妳的修行存在薄弱環節，需要我幫妳做強化特訓麽。”
　　“不需要，我還想做壹個堂堂正正的人呢……”
　　周沐沐說到這裏，感覺原先好不容易提起來的幾分氣已經完全泄掉了：“唉，我最開始只是想問妳，那個西夷女子和妳到底什麽關系，看她樣子似乎對妳壹往情深，可妳們之間又不像是壹般道侶。”
　　王陸哈哈壹笑：“當然不是什麽壹般道侶，我當年是她面首。”
　　“噗！”
　　這次周沐沐是真沒站穩，直接從金剛圈上落了下去，手忙腳亂才重新找回了平衡。
　　他們壹行人行進在昆侖仙山外的護山大陣中，按照尋常規矩，別說是金丹真人，就算真君級的修士前來，沒有山門主人的允許也無法自如飛行。周沐沐是動用了首席弟子的特權才能帶領眾人飛行，期間還要努力維持平衡，稍有不慎就會跌下去，結果……
　　“算了，妳的事情壹般人理解不了。不過，真羨慕妳，居然有個真君級的保鏢。”周沐沐說道，“就算是盛京的那位，也不可能有個真君長老貼身保護啊。”
　　五絕首席地位固然舉足輕重，但真君級的修士同樣尊崇，哪怕盛京仙門之中真君修士也屈指可數，任何壹個都是門派不容忽視的寶貴力量。除非門派遭遇重大情況，否則就是掌門人也不能對他們呼來喚去。所以周沐沐見到王陸竟隨意就能叫來壹個真君級的保鏢，著實有些羨慕。
　　王陸對此哈哈壹笑：“想要保鏢還不容易，以周師姐妳的資質容貌，隨便找個真君級的老頭子倒貼過去，保鏢不就有了嘛！而且等老頭子坐化了，妳還能順理成章繼承遺產，恐怕比妳身為首席弟子所得還能更多！”
　　“……”
　　周沐沐決定再也不跟王陸說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壹行人終於越過了雲層，昆侖仙山也隨之出現在眼前。
　　與靈劍派的壹山十二峰不同，昆侖仙山並不是用雲霧隱藏位置，而是幹脆以雲霧隔斷空間，真正的昆侖仙山所在是九州鮮有人知的謎團，若非這次周沐沐帶領，其他四派首席也難有機會領略真正的昆侖風光。
　　昆侖仙山作為九州最古老的修仙門派，山中風光自有玄妙，但這壹次周沐沐卻是領著四人直接從壹條曲折小徑行走，沿途未見壹人，也未見到仙山中的種種設施。
　　按照周沐沐所說，她這次動用首席特權，終歸有些許不夠合規的地方，幾個人悄然行動倒也罷了，若是大張旗鼓就可能引起麻煩。
　　尤其是在昆侖仙山，這九州第壹因循守舊的地方，引起麻煩就很可能是大麻煩，他們幾個門派首席的身份更會火上澆油。
　　“所以麻煩妳們低調壹點……我帶妳們從小路直接進入起源之地。現在起源之地的長老們正好有事外出，看家的長老與我關系很好，會睜壹只閉壹只眼的。只要妳們不惹事，進了起源之地就安全了——整座仙山之中，能隨意進出起源之地的也沒有幾個。”
　　壹路上周沐沐千叮嚀萬囑咐，尤其在王陸耳邊那叫壹個啰嗦，因為壹行人中，只有王陸最讓她不放心！瓊華做事向來妥當，雖然看她不爽也不得不承認。項梁服從性驚人，給他準確的命令就不會出錯。至於斬子夜……哈哈，要是真惹出是非那才好，讓門派長老給他點教訓！最好是死的教訓……
　　沿著昆侖密道走了許久，眼前終於豁然開朗，壹汪湖泊孕育著無限生機，千萬種靈氣匯聚於此，湖光倒映著九州大陸千萬年的歷史，令人心馳目眩。
　　瓊華饒有興致地欣賞湖光山色，並輕聲問道：“這就是起源之地？”
　　周沐沐點點頭，然後招呼四人：“跟緊哦，我們要深入到湖底才能進入圖書館……這個過程需要妳們平心靜氣，千萬不要亂。”
　　不過四名首席弟子也無需囑托，各自運轉功法，將力量內斂如繭，跟隨著周沐沐的腳步深入湖心。
　　領隊的周沐沐無聲地念誦法訣，護著壹行人避開了湖水的壓迫。這起源之地的湖水蘊含無窮力量，若無正確的法術避水，貿然深入就算是金丹真人也要被吞噬殆盡。
　　所謂不經允許不能隨意進出，並不僅僅是壹項虛無的門規。而經歷了這壹路的重重小心，幾名首席弟子的心態也不由調整地端正沈重起來。
　　沈入湖水之後，幾人發現這湖水和昆侖山外的雲霧有異曲同工之妙，是壹種隔斷空間的手段，真正的圖書館未必是深在湖底，很可能是壹處獨立開辟的洞府。
　　湖水蕩漾，光影搖曳，不知不覺，眼前不再是清澈的湖水，而是壹條寬敞的通路。前方壹座宏偉殿堂巍然肅立，殿堂由白玉築成，渾然壹體，看起來竟是由壹整座純凈的白玉山雕琢而成！
　　殿堂四周純凈無垢，水氣氤氳，門前壹條白色的渾然石路延伸到腳下，唯有壹塊壹人高的灰色巖石立在門旁，石頭表面生滿苔蘚和真菌，格調略顯突兀，卻又為這莊重肅然之地平添幾分自然情趣。
　　周沐沐壹馬當先，快步走到大殿門前，忽而駐足，向灰色巖石點了點頭。
　　然後，在王陸等人驚詫的目光中，那石頭微微壹顫，仿佛也在點頭示意。
　　“孫，孫悟空！？”王陸後退壹步，面顯警惕之色。
　　周沐沐哼了壹聲，毫不猶豫地折身回頭，金剛圈迅猛無比地打了過來，“沒禮貌的家夥，欠打！”
　　不過其他人對這塊會動的石頭也頗感好奇，周沐沐見搪塞不過，便解釋道。
　　“這位是負責管理昆侖仙山圖書館的南極仙翁前輩。”
　　“……”
　　眼見解說冷場，周沐沐只好進壹步解釋道：“仙翁前輩在三年前進入休眠狀態了，壹般情況下是不會對外界有任何反應的，我因為這次帶了外人，所以需要對他做出解釋，總之，妳們可別以為這真是壹塊石頭哦。”
　　“……”王陸楞了壹會兒，然後用力觀察著那塊石頭，“這，這塊石頭真是南極仙翁？！傳說中活了三千六百年的龜雖壽！？”
　　“龜，龜妳妹啊！他就算沒反應，但也聽得見的！”周沐沐簡直急出心火來，金剛圈毫不猶豫就打了王陸壹個趔趄，“從現在起給我閉嘴！”
　　王陸雖然見那石塊沒有反應，但也不再多言。
　　南極仙翁，九州大陸第壹長壽的修士，三千六百年的生命歷程如今在很多人看來是個笑談。因為南極仙翁是出了名的修行極端，極端生存，極端不善戰。他理論上有合體期的境界，但實際能力恐怕連壹些元嬰真人都不如，他的全部心思都用於延長壽元，除此以外再無長物，龜雖壽的戲謔外號也是因此而來。
　　但王陸卻不這麽簡單去想。漫長的生命雖然消耗了他身為修士的實力，但也讓他見識了太多的風起雲湧，滄海桑田。如今萬仙盟五絕的掌門人在他看來都是晚輩的晚輩！而且還有壹個關鍵問題。
　　過去三千六百年，九州大陸爆發過多次震蕩，尤其兩千年前壹場突如其來的仙魔大戰——又稱第二次仙魔大戰，更是令九州大陸身陷火海，生靈塗炭。當時人們都以為德勝太祖在第壹次仙魔大戰中已經徹底斬除魔族威脅，卻不想魔族竟不知不覺間在九州有了相當龐大的勢力，壹經爆發，簡直勢不可擋……
　　那壹次仙魔大戰，九州人多少是憑了幾分運氣才取得勝利，不知多少修仙門派慘遭滅絕，情況堪比末法之劫。而南極仙翁，是從那樣壹個時代生存下來的……
　　帶著幾分謹慎，王陸等人從石頭壹樣的仙翁身旁走過，只是，不知是否錯覺，王陸總覺得那塊石頭似乎在看自己……
　　如果是壹般人，在如今形勢微妙的時候多半就忽略過去了，但王陸是壹個非常篤信細節的人，既然明確感覺有問題，那就不能輕易放過。
　　他轉過身，直接走到石頭面前，伸手在壹塊幹凈的地方輕輕壹碰。
　　“餵，妳幹什麽！？”
　　周沐沐的聲音仿佛壹下子變得縹緲遙遠，因為王陸腦海中忽然多了壹行字。
　　“第二層第4432列233行書架，或許有妳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