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悔恨的痛楚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我越想越有可能！如今的費蕾娜，真的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單純的女孩。她忍辱負重，不動聲色，悄然之間，掌握了家族的權力，更讓以前忠於她母親的人，全部都宣誓向她效忠。
　　這些事情，沒有心計，沒有手段，怎麽可能做到？壹個如此堅定堅毅，並具有翻雲覆雨能力的人，又怎會輕易的精神崩潰，發瘋失常？
　　壹剎那間，我就意識到，我可能被費蕾娜表現出來的樣子給騙了。她此刻的腦袋裏清醒的很，剛才似乎要失控的情緒，很可能就是她假裝出來的。目的就是要讓我誤以為她會受不了這個打擊發瘋，利用我的同情心，暫時阻止我說出她不想聽到的話。
　　然後，她就開始誘惑我了。不但用動作挑逗我，還說什麽去賓館開房間，只要我願意，今晚她就是我的！
　　如果費蕾娜還是我印象當中那個單純的女孩，這麽大膽的話，她說得出來嗎？我要是真的和她去了賓館，那就正中了她的詭計。從此牢牢的被她抓在了手裏，再也沒有選擇的權力了！
　　這些念頭，只在我的心中壹閃而過。馬上，我就冷靜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拉下費蕾娜摟在我脖子上的手臂，站起來道：“我自己有家，去賓館幹什麽？對不起，時間差不多，我該回家去了！”
　　費蕾娜臉上頓時變色，聰明如她，馬上也意識到情況不妙。只見她眼珠壹轉，立刻笑道：“怎麽啦？我開個玩笑而已，妳當真啦？”
　　我面無表情的搖搖頭，從沙發的另壹端拿起我的大衣，壹邊穿，壹邊道：“我真的要走了，如果妳還想唱歌，那妳自己就留下來好了。”
　　說著，我再也不看她壹眼，轉身直接走到包廂門口，打開門就走了出去。耳中聽到，費蕾娜在包廂裏氣急敗壞的叫道：“戴勇，妳……妳幹什麽呢？回來，不許走！”
　　但我沒有壹點猶豫，大步走向歌廳的出口。同時，我心裏決定，不去顧慮那麽多了。出去以後，就給費蕾娜打電話，告訴她我最終的選擇。反正，這本來就是我來找她的目的。至於為什麽我現在不當面和她說，那是因為，我怕被費蕾娜的表情迷惑，動搖自己的決心。
　　到了底樓，走出電梯，我就把口袋裏的手機掏出來了。壹邊仍然大步走向出口，壹邊撥下了費蕾娜的號碼。
　　只是，當我把手機放到耳邊，並擡頭看向前方的時候。猛然間，我立刻停住了腳步。
　　因為，我看到，大樓的玻璃門外，竟然是白茫茫的壹片！樓外的霓虹燈光在閃耀著，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壹片片鵝毛般的雪花，在空中飄灑飛舞！
　　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四年前，就因為下雪了，才促就了我和費蕾娜的愛情。沒想到，四年後，當我下決心要和她斷絕的時候，老天竟然……又下雪了！
　　我呆呆地看著這滿天的大雪，心裏壹時間柔腸百轉，感概莫名！
　　這時候，耳邊的手機忽然通了，馬上傳來費蕾娜氣喘籲籲的聲音：“戴勇，妳在哪兒？我知道我錯了，求妳別走，妳聽我解釋……”
　　我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外面這飛舞的雪花。深埋在記憶中那最深刻的壹幕，又壹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緊接著，我似乎聽到身後的樓道裏傳來壹陣急促的腳步聲。過了壹會兒，腳步聲沖出樓道，有人在叫道：“戴勇，等我壹下，聽我解釋。”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都可以聽到費蕾娜沈重的呼吸聲了。我依然壹動不動，呆呆地看著外面的大雪。
　　三秒鐘後，費蕾娜已經奔到了我的身邊，壹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劇烈的奔跑，讓她壹時間只會大口大口地喘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沒有去看她，只是慢慢放下手機，輕輕地說道：“費蕾娜，下雪了！”
　　費蕾娜似乎根本就沒有註意外面，壹邊喘著氣，壹邊道：“什……什麽？什麽下……”
　　說到這裏，她忽然沒有了任何聲音。我轉過頭去，看到她的目光已經看到了外面，表情顯得是那麽的意外。
　　我知道，費蕾娜同樣對四年前那場大雪記憶深刻。而現在，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間，看到了同樣的大雪。她的心情，壹定和我壹樣有所感觸。
　　過了很久，我才聽到她喃喃地道：“下雪了，真的是……下雪了！”
　　然後，她就放開了我的胳膊，直直地向前走去。感應的玻璃大門自動打開，壹股冷風馬上就吹了進來。但費蕾娜似乎壹點都感覺不到冷，她就這樣直接走了出去，象四年前壹樣，走到了外面的雪地裏。
　　只是，我沒有看到她歡快的跳舞，甚至都沒看到她像孩子壹樣的雙手舉天。她只是傻傻地站在雪中，任由滿天大雪落在她的身上。
　　我的心中，頓時有些不忍，趁玻璃門還沒有關上，馬上也走了出去，叫道：“費蕾娜，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當心淋濕了會感冒！”
　　費蕾娜在雪中慢慢轉過了身來，就這樣，默默無聲的看著我。在大樓上面霓虹燈光的閃爍下，我發現，她的眼睛裏，似乎有淚光在反射。
　　我只好也走進了大雪中，剛要開口勸她兩句，卻聽她忽然低聲道：“真的……壹點機會都不給我了嗎？哪怕我這麽努力，哪怕我願意為妳付出壹切？”
　　我就站住了，默然無語。
　　費蕾娜，果然心裏明白我今晚找她是為什麽的。也就是說，她故意裝出情緒失控的樣子，甚至不惜女兒家的臉面，主動提出來要和我去開房間，都是在做最後的努力。
　　但此刻，我的心意已決，不會再有任何動搖了！
　　於是，我就硬起了心腸，點了點頭，開口道：“是的，對不起！”
　　費蕾娜的眼淚，終於悄然而下。她壹動不動的，任由大雪飛舞而下，覆蓋她的全身。
　　時間，似乎就這樣靜止了。我和費蕾娜就默立在大雪中，相對無語。
　　我的心裏，非常難受，如果不是沒有辦法，真的不願意去傷害壹個這樣愛我的女孩。可是，不去傷害她，這件事就沒法解決。為了保護我的妻子，為了我已經擁有的家庭，哪怕我死後會下地獄，今天這個罪孽，我也必須要犯下的。
　　所以，雖然費蕾娜的眼淚讓我心如刀割，我仍然咬著牙表現出不為所動的樣子。此刻，我只想快點把話說清楚快點離開。我沒有勇氣，壹直看著費蕾娜絕望而痛苦的表情。
　　於是，我說話了。強忍著內心的顫抖，壹個字壹個字的道：“費蕾娜，忘了我吧！是我對不起妳，是我辜負了妳。不管妳怎麽恨我，我都沒有怨言。只求妳，保重自己，想開壹點，啊？”
　　費蕾娜沒有回答，她只是壹言不發的看著我，仿佛整個人，都已經失去了反應能力。
　　我只好低聲嘆息，想要再說些什麽，卻發現，無論我說什麽，都是那麽蒼白無力。
　　那就不說了吧，反正我的意思，都已經表達清楚。費蕾娜需要的不是我的勸慰，而是靜靜的，慢慢的消化和接受這個現實。
　　雪越來越大了，我低低地說了壹句“再見”，就冒著風雪，離開了這裏。我沒有回家，而是找了個酒吧，拼命灌醉自己。
　　醉了，就不會想那麽多了。醉到不省人事，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才不會壹直折磨著我。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亮了。只是頭疼得厲害，讓我壹下子搞不清身在哪兒。掙紮著坐起身來，用力晃了下腦袋，我才看清，原來我在家裏，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我什麽時候回來的，卻壹點印象都沒有。
　　“哎？妳醒啦？躺著別動，我給妳去倒杯溫水來。”
　　耳邊傳來了我妻子湯曉茹的聲音，我吃力的轉過頭去，看到她正急急忙忙跑出房間，轉眼就端著壹杯溫水進來。
　　“來，喝口溫水，肚子餓嗎？我馬上給妳去做早餐。”
　　看著妻子殷勤的在我身邊照顧我，我雖然還有點搞不清狀況，但還是下意識的問了壹句：“幾點了？”
　　“嗯，早上快九點了。”
　　我接過水杯，先是說了壹句“是嗎？”然後就壹仰頭喝得幹幹凈凈。
　　喝完了水，我的頭腦就更清醒了壹些，低頭看到我身上只穿著內衣褲，顯然是湯曉茹幫我脫去的。再仔細回想壹下，仍是想不起我是怎麽回來的，便問道：“昨晚我是自己回來的嗎？”
　　湯曉茹微笑著接過我喝完水的杯子，搖了搖頭道：“不是，是我打電話給妳，壹個酒吧服務員接起來，說妳喝醉了不省人事，我才過去接妳回來的。”
　　我哦了壹聲，伸手拍了拍腦門，苦笑壹聲道：“對不起，壹定把妳累壞了吧？”
　　湯曉茹還是搖頭，伸出手整理了壹下我亂糟糟的頭發，柔聲道：“為什麽喝那麽多酒？是因為費蕾娜嗎？”
　　壹提到費蕾娜，我心裏就是壹痛。嘆了壹口氣，我就掀開被子下床起來。湯曉茹忙道：“起來幹嘛？妳喝了這麽多，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笑了壹下，道：“我去上廁所。”
　　這下，湯曉茹總算是沒話說了。她拿過我的大衣給我披上，扶著我向屋外走去。我本來不想要她扶的，可是宿醉之後的我，腳步有點虛浮。如果不被人扶著，還真的搞不好會摔倒。反正湯曉茹是我的老婆，我用不著在她面前逞強，就任由她扶著去了。
　　就在我小便的時候，湯曉茹忽然道：“對了，大概臨晨兩點的時候，妳那個紅顏知己陸菲曾經打過兩個電話給妳。”
　　我壹呆，道：“臨晨兩點？什麽事情？”
　　湯曉茹搖搖頭，道：“我沒接，而且嫌她太吵，我把妳的手機關了。如果妳想知道她找妳幹嘛，可以現在打回去問問她。”
　　我看到說這番話的時候，湯曉茹是翹著嘴巴，表情很不滿意的。轉念想想，也怪不得她。試問，那個女人看到臨晨時分有別的女人給自己老公打電話，心裏會高興的呢？現在她能告訴我壹聲，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只好對妻子抱歉的笑笑，抖了抖我的小弟，又把它放回褲子裏去。在回臥室的路上，我已經猜到陸菲為什麽會臨晨兩點給我打電話了。多半昨晚費蕾娜去找了她，對她哭訴被我拋棄的事情。陸菲感到憤怒，所以才打電話給我，準備罵我壹通吧？
　　唉，我是該被罵的。陸菲就算壹氣之下和我斷交，我也無話可說。這些……都是我的報應，我罪無可恕啊！
　　躺回到床上，我並沒有去找手機給陸菲回電話。而是就這樣靠在枕頭上，呆呆地看著對面墻壁發呆。湯曉茹似乎看出來我心情不好，只是說了壹聲去做早餐，便悄悄地走了出去。
　　過了很久很久，我才回過神來，覺得這個電話我應該打回去。不為別的，只為了問壹下費蕾娜的情況。
　　我知道，昨晚肯定是費蕾娜壹生當中最痛苦的時刻，雖然有陸菲陪著她讓我稍稍心安，但我還是擔心，萬壹出了什麽意外，那我真是百死莫贖了。
　　於是，我就找出了我的手機，打開電源，翻出陸菲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很快就通了，我都還沒說話，就聽到耳邊傳來陸菲的怒吼：“戴勇，妳怎麽回事？昨晚我給妳打電話妳為什麽不接？出大事了妳知不知道？”
　　我頓時渾身壹個激靈，壹種極度不祥的感覺剎那間湧上我的心頭。我幾乎是跳下了床，用我發顫的聲音，急切地問道：“什……什麽事？出什麽事了？妳快說啊！”
　　“費蕾娜現在在醫院裏搶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埋在雪裏，凍得跟冰棍壹樣，心跳都沒了。我問妳，昨天晚上妳是不是和她在壹起過？妳把她怎麽了？為什麽她會……”
　　聽到這裏，我的手壹顫，手機咣的壹聲掉在地上摔成四分五裂。然後，我腦袋裏就是嗡的壹下。巨大的恐懼和悔恨，猶如利劍壹下，壹下子就穿透了我的心臟……
　　直到有人搖著我問我怎麽了，我才從極度的恐懼中驚醒過來。轉過頭，看到是我的妻子湯曉茹。立刻，我眼睛都紅了，悔恨的巨大刺激，讓我失去了理智，不顧壹切的沖她怒吼道：“陸菲打來的電話，妳為什麽不接？為什麽直到現在，妳才告訴我有人打我電話？”
　　湯曉茹頓時臉都嚇白了，驚恐不定的道：“怎……怎麽啦？出……出什麽事了嗎？”
　　聽到出事兩個字，我幾乎當場要噴出血來。
　　出什麽事了？是的，真的出事了。其實……我早就應該料到的，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我不可饒恕啊！
　　這時候，我無法用語言來描繪我心裏的悔恨和痛楚。我可以避免的呀！我可以避免的呀！戴勇，妳這個王八蛋，是妳害死了費蕾娜，是妳親手害死了她！
　　想到這裏，我舉起拳頭，猛然大吼壹聲，就開始猛砸自己的腦袋。壹邊砸，壹邊嘶聲大叫：“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殺人兇手！我罪該萬死啊！”
　　只打了兩下，壹邊的湯曉茹已經嚇得哭了起來，急忙撲過來抓住了我的手，叫道：“戴勇，戴勇妳不要這樣，發生什麽事了，妳說啊？”
　　兩拳砸在我的頭上，雖然痛到極點，但反而讓我壹下子恢復了理智。我沒有理會身邊的妻子，猛地推開她，便光著腳沖到了外面的客廳裏。
　　我的手機摔碎了，我便直接拿起客廳裏的座機電話，憑著記憶再次撥通陸菲的手機，問道：“陸菲，費蕾娜現在在哪家醫院？她的情況怎麽樣？還有沒有救？”
　　其實在我問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已經做好準備了。如果費蕾娜死了，那我絕不活著。假如她沒有死，那我絕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此刻，我已經清醒地認識到，費蕾娜失去我，她會死！我已經別無選擇，也由不得我選擇了！
　　電話裏陸菲哭著回答道：“我們在市第壹醫院，費蕾娜還在急救室裏搶救，都好幾個小時了。我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救……”
　　我說了壹句：“我馬上過來！”便放下電話，轉身就沖向門口。開門的時候，還聽到湯曉茹的叫喊：“妳去哪裏？妳都沒穿衣服呢！”
　　但，我已經顧不到那麽多了。壹邊沖出門奔跑，壹邊心裏喊道：“費蕾娜，我來了！無論是死是活，我都去陪妳！”
　　四十分鐘後，我已經趕到了市第壹醫院。湯曉茹也跟我壹起來了，因為沒有她開車，我不可能這麽快的趕到。在車裏，我穿上了她帶來的衣服和鞋子，因為我已經冷靜了下來，不再那麽沖動和不顧壹切。
　　雖然，我有點後悔剛才對她的吼叫和質問，這壹切其實不是她的錯。但此刻我沒有心情解釋這些，只想快點來到費蕾娜身邊，等待我和她是生是死的結果。
　　壹路上，湯曉茹也是壹句話都不敢問我。聰明如她，其實也猜到發生了什麽。看到我嚴峻之極的表情，她只能壹邊默默的開車，壹邊默默的掉眼淚。
　　下車沖進醫院，我壹眼就看到正在樓下大廳裏等待的陸菲。我二話沒有，直接過去問道：“怎麽樣？有結果了嗎？”
　　然後，我就看到了陸菲的笑容，她點著頭道：“嗯，二十分鐘前剛出來。醫生說，總算保住了性命，但人還是很虛弱很虛弱……”
　　聽到這句話，我全身的力氣，就好像被什麽壹下子抽走了壹樣，差壹點，就支持不住軟倒下來。我索性就跪了下來，趴在地上額頭觸地，口中喃喃地道：“感謝蒼天……感謝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