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葉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睜開眼時屋子裏壹片黑暗，借著窗縫裏漏進來的光隱隱能看見床邊挺拔的身影。
　　“醒了？”
　　“怎麽不開燈？”葉茗問。
　　倒水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謝錚說：“我百度了下，腦震蕩會畏光。關著燈妳還能睡安穩點。”
　　醫生說中腦震蕩可能會出現意識渙散、記憶混亂的情況，病人頭暈頭痛隨時會加劇，腦內出血可能會在睡眠中發生，病人身邊萬萬不能離開人。
　　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他在床邊壹直守著她，壹夜未合眼。
　　葉茗撐著床慢慢坐了起來，緊接著手裏就被放上了壹只溫熱的杯子。
　　“妳是有夜視功能麽？”葉茗喃喃了壹句，壹口氣喝掉半杯水。眩暈感和後腦的疼痛已經緩解很多，可能是睡足了這會兒居然有點神清氣爽。
　　手裏的杯子被接過去，謝錚又坐回床邊握住她的手：“沒有，但是我看得見妳。”
　　葉茗勉強看見謝錚身影的輪廓，黑暗的環境中她渾身不自在毫無安全感，謝錚溫暖的手心讓她舍不得離開。
　　“謝錚。”葉茗強迫自己抽出手，不料謝錚握得太緊，試了兩下沒成功也就放棄了，“妳在國外……腿受過傷 ”
　　謝錚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沈默了幾秒不在意道：“小事故。”
　　“多小？要坐輪椅。”
　　謝錚暗暗想，肯定是陳立這個大嘴巴。語氣帶了笑意不答反問：“妳是在關心我嘛？”
　　葉茗窒了窒，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語氣確實是關心。
　　今天是怎麽了，頭受傷了腦子也跟著犯病。
　　“我在紐約街頭的露天屏幕上看見某個人，腦子壹熱橫穿馬路。”他徐徐說道，“妳說我是不是應該跟她要醫療費，精神損失費還有誤工費？”
　　“誰？”葉茗脫口而出。
　　“妳。”謝錚說完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吻了壹下，“葉茗，我喜歡了妳這麽多年，哪還可能有另外壹個人讓我這麽著迷。”
　　如果不算上開機發布會的那壹次，謝錚這是第三次給她表露心意，葉茗卻沒了前兩次拒絕他時的決絕。
　　不知道從何時起，謝錚在她心裏竟然不再是壹個“從小就認識的朋友”那麽簡單。或許是葉家希出事的那天晚上，或者更早在《情歌》的錄音那天……
　　葉茗最終還是抽出了手，用手背在額頭上砸了幾下：“頭，頭好暈。”
　　她居然成了壹個要靠扯謊來轉移話題的懦夫，手下不自覺帶了幾分力道。
　　葉茗覺得謝錚大概真的有夜視技能，黑暗中精確地尋到她的手腕，拿開，指尖輕輕給她揉了揉腦門砸過的地方，輕聲道：“我不急著要答案，妳別再趕我走好麽？”
　　葉茗楞楞地點點頭，覺出不對趕緊又搖搖頭，謝錚低笑說：“說了我看得到。”
　　出院那天袁蓓過來接她，李虹滿臉喪氣不情願地跟著，葉茗給她的錢她花光了，身無分文不賴著袁蓓飯都吃不上。
　　謝母先前答應了陪她去打牌，卻壹直沒來找她，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過去，那邊像是在忙，應付幾句就掛掉了。
　　李虹手癢心癢憋出壹肚子怨氣沒地方撒，看到葉茗和謝錚從病房裏出來剛想上去抱怨幾句，眼睛壹轉彎兒，隨即換了壹副笑臉迎上去。
　　“臉色怎麽還這麽不好呢？”她過去擠開謝錚挽過葉茗的胳膊，殷勤道，“姨給妳燉了鍋湯，回去多喝點好好補補。沒爹沒媽的，就我這個後媽最心疼妳了。”
　　袁蓓跟在後邊，無聲翻了個白眼，小聲給謝錚說：“她連廚房都沒進！”
　　“妳做的？”謝錚笑道，“媳婦手巧顏值高，林暢這個死宅真有福氣。”
　　袁蓓聽了臉頓時紅了，咕噥道：“我們還不是那種關系……”臉紅完了又忍不住問，“謝錚哥，妳和我姐有沒有進壹步呀？”
　　謝錚不答只笑，那笑容看在袁蓓眼裏怎麽看都是滿滿的春風得意。
　　壹行四人回到了葉茗的公寓，李虹巴巴跑回廚房盛了壹碗湯回來放在她面前。
　　“趕緊趁熱喝。知道妳要出院壹大早我就去菜市場買菜，頂著大太陽跑妳這裏給燉上了。”
　　葉茗低頭喝了幾口，湯是袁蓓經常燉給她喝的，味道再熟悉不過。她也不拆穿李虹，擡頭對謝錚說：“妳先回劇組去吧，我明天過去。”
　　謝錚聞言怔在了原地，還沒開口葉茗又道：“醫生不是說了有可能思維混亂。”說完低下頭捧著碗快速喝完了碗裏的湯。
　　謝錚頓悟回過神，目光火熱若無旁人地看著她：“明天見，我的陳蘆。”
　　謝錚走了，李虹抱著手臂看著門的方向嘖嘖出聲：“吳梅麗要犯病了。”
　　袁蓓瞪她：“妳能不能別說風涼話！”
　　兩個人妳壹言我壹語鬥嘴，葉茗聽得腦門亂跳，起身上樓。李虹見狀趕緊追過去跟著她邊走邊說：“葉茗，我知道我再跟妳要錢也不合適。但是姨真的是揭不開鍋了，袁蓓那個小丫頭看我看得死緊，我可沒賭啊！錢妳給不給再說……”
　　葉茗停下來轉頭看她，面無表情問道：“沒賭，那錢呢？”
　　“我不是也想自己掙點嘛，誰知道遇上騙子了血本無歸！”李虹哭喪著臉說，“現在我是壹毛錢都不值了，想和幾個朋友搭夥做買賣人家看我孤家寡人壹個都不願意讓我摻和。”
　　葉茗不願意聽她滿嘴扯謊，轉身接著往樓上走，李虹搶先走在了她前邊，攔著路：“我不是想跟妳要錢。禦街我住的那套房子，當初不是說買給我的嘛，是不是也該過給我了，咱們壹家人房子寫外人的名字也不合適吧？”
　　李虹住的那套房子，是袁蓓帶她去看好買的，房產證的名字寫的也是袁蓓。李虹當時只顧著高興，以為她住的就是她的了，現在手頭沒錢了，開始打房子的主意了才發現房產證上壓根寫的就不是她的名字。
　　“妳隨便住，名字不能改。以後妳搬了或者不在了要賣還是怎麽樣，她說了算。”葉茗說。
　　李虹聽了頓時瞪大了眼，臉上塗抹厚重的粉隨著她的表情都掉了下來。
　　“葉茗妳胳膊肘往外拐啊？她只是妳的壹個助理，說難聽點就是個使喚丫頭妳都這麽向著她，我好歹和妳是壹家人吧？妳做這事，妳爸在天上可看著呢！家希也看著呢！妳對得起他們嗎？！妳還是不是葉家的人？！”
　　袁蓓在樓下仰著頭看兩人，氣得想要炸了也不敢上去，這畢竟是葉家的事，她插嘴不合適。關於房子，當初葉茗和她也說過與剛才壹模壹樣的話，她能同意也是為了不讓李虹沾著便宜。
　　“妳沒資格提我爸和家希，”葉茗冷聲道。“妳想在蘇城過下去就少鬧事，我可以養著妳，不想住了趁早走人。”
　　李虹想再找點臟詞還過去時，葉茗已經進了房門砰的壹聲關了門，留她在門前氣得壹口氣不接壹口氣。
　　袁蓓還是上來了，拿著李虹的吸入劑遞給她：“虹姨妳知足吧，我姐要不是覺得虧欠葉家希她早把妳趕出大門了。”
　　李虹攥著吸入劑的瓶子推開袁蓓，踉踉蹌蹌往樓下走去，邊走邊罵。
　　“喪良心的東西啊，妳小時候我怎麽對妳的，洗衣做飯哪壹樣不是我，王八蛋……我沒資格提葉康民葉家希，妳就有了？妳個殺人犯！克死爸媽的掃把星！”
　　袁蓓以為李虹該走了，卻不想她往客廳的沙發上壹躺，任她怎麽叫就是閉眼不動，徹底賴在這裏了。
　　葉茗摘下帽子坐在梳妝臺前，腦後的紗布已經拆了，傷口雖然愈合了縫針處偶爾還是隱隱作痛。
　　她擡手輕輕摸了摸腦後，又把帽子戴了回去，打開手機，快速打了壹條信息發出去。
　　—說好的陪我剃頭，我很期待。
　　幾乎是發出去的瞬間，那邊就顯示正在輸入狀態，謝錚很快回過來。
　　—不要了吧，太拉低顏值。
　　末尾還配了壹個委屈的小表情。
　　葉茗想象了下謝錚光頭的樣子，擡起頭看著鏡子裏那個笑顏滿面的人，笑意更加深了。
　　謝錚騙了她，等到出院她才知道，腦後縫針的地方還是被剃幹凈了。雖然把兩側和前面的長發梳到後面根本看不出來，她還是抵不過心理作用，出院壹路上都覺得後背有無數視線盯著她的後腦在看。
　　自小她便是個不註重外表的人，即使是出道以後要靠臉吃飯，除了日常的妝容和保養外，她從不在乎外界對她外表的看法。某壹年拍戲吊威亞，威亞綁帶松了，她從壹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著地的左半邊身體無大礙，側臉被劃了壹條拇指長的口子，半邊臉立刻腫地老高。在場的工作人員都嚇死了，她卻不甚在意，頂著帶傷的臉出門口罩墨鏡都省了。
　　葉茗覺得自己從受傷後，但凡有謝錚在場整個人都變得很奇怪，她甚至懷疑腦震蕩會影響性格和習慣。否則她怎麽會在第二天去劇組時，無視他人直接跑過去當著目瞪口呆的眾人的面，摘下謝錚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