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2章 醫院

　　忙完壹切，回歸平靜已經是晚上壹點多，白松躺在床上想著女孩的話還有今天的事情。
　　因為他戴著耳機，老杜那邊也開著實時的共享，所以每壹句話他都聽到了。
　　案件結論已經出了，自殺，無爭議。人要跳樓這種事基本上都是派出所過去管，但是人死了就是刑警隊過來，最終這個結論也是很容易就做了出來。
　　這女孩和他剛參加工作室救過的陳敏不同。陳敏是被騙了、暫時的、短期的、沖動的，而這個女孩是徹底沒了對生活的向往，即便今天人沒死，下壹次自殺也是很難避開的。
　　上次在林陽市，田根的姐姐田芳也走了這條路，今天又是這般，白松都是親歷者，卻都無法阻止。不是說無法阻止這個事發生，而是無法改變已經過去的20年歷史。
　　要說起來，這種人也不是沒得救，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作為拯救者，需要壹個真正能理解她的人，至少陪伴壹年乃至數年才能有緩解。
　　……
　　正躺著，白松聽著走廊有人說話，因為他沒有脫衣服，所以直接就到了走廊上，老杜和老羅拖著身體回來了。
　　“怎麽樣了？有其他事嗎？”白松問道。
　　“今晚上是老沙和壹斌值班，沒啥事了，忙的差不多了，早點休息吧”，杜守壹往前走了兩步，接著停下了腳步，轉身跟白松說：“今天妳是辛苦了，要不是妳幫忙處理了六七個警情，真的就麻煩了，也不知道今天這是怎麽了……等後天晚上，我殺個大公雞，咱們燉燉。”
　　“哈哈”，白松道：“怎麽咱麽這裏也講究這個。”
　　“哦？以前妳也遇到過？”杜守壹問道。
　　“以前我在派出所，警情太多了，我師父就殺只雞給大家燉了”，白松笑道：“效果還可以。”
　　“嗯嗯，今天確實有點邪門。”杜守壹點了點頭。
　　“我聽說今天警多都是老賈的烏鴉嘴害的”，羅師傅道。
　　“別老胡說，我們是唯物主義。”杜守壹直接打斷了老羅的話。
　　“那……”白松剛要說話，杜守壹手機響了，他接起來之後，聽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什麽事？”白松問道。
　　“沒事，妳休息”，杜守壹看向老羅：“走吧，咱倆再跑壹趟。”
　　白松知道今晚不是這倆人值班，這個情況肯定是又有什麽大事了，“我衣服也沒換，壹起去吧。”
　　因為白松不是第壹天來，杜守壹知道白松不是客氣，也沒說啥，抓緊往下走，白松就跟了上去。
　　女孩跳樓之後，她母親接受不了了，在醫院和醫生鬧了起來，鬧得很兇，而且也在醫院搞自殺。
　　“她有病嗎？女兒跳樓死了，跟醫院有什麽關系？”白松罵道。
　　“她說醫院醫生醫術不精，五樓那麽矮，醫生要是醫術好，就能救活”，杜警長道：“這種人講不通道理的。”
　　“協和醫院醫生醫術不精……”白松無話可說：“看看她鬧得厲害不厲害吧。”
　　“嗯，去了再說，要是她真的自殺了，我敬她是條漢子。”老羅道。
　　“行了行了，這話去了可不能說。”杜警長說著，打開車門，三個人迅速趕往醫院。
　　……
　　到醫院之後，沙惠強和馬壹斌已經到了，但是局勢並不是很好解決。
　　女子現在在的地方是壹個醫生辦公室，本來這邊是人很多的，這會看病的都已經跑開了，只剩下三個醫生和壹個女子在對峙。
　　這女的拿了壹把菜刀，刀刃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已經把脖子割出了血，而且此時非常激動，不是裝的那種。
　　簡單的跟老沙了解了壹下，就是這個女的本來說找醫生要說法的，醫生說的很清楚，女孩在跳下樓之後是頭先著地，頸椎都折斷了，當時已經可以宣告死亡，這是出於人道主義拉到了醫院，在醫院開具了死亡證明。
　　但是女的不聽，她來的這會兒沒有碰到警察和消防員，就賴醫生，醫生就想趕她走，結果她直接拿出了菜刀。
　　這時候保安都過來了，但女子並沒有把菜刀對著醫生，而是自己不想活了，直接沖著自己的脖子砍了壹下。
　　好在這把菜刀不是很鋒利，加上力氣不足，沒有砍到主要血管，但是再來壹刀誰也不知道是什麽結果。
　　醫生們也怕了，其中壹個男醫生大喊了幾聲，打斷了這個女子的節奏，接著開始了勸導，然後壹直到現在，還是僵持階段，沒人敢上去。
　　到現在已經僵持了十分鐘了，醫生們精力開始直線下降，而女子越來越有些失控的感覺。壹旦她現在再給自己壹刀，力氣大壹些神仙難救，頸動脈可不是說著玩的。
　　“妳為她付出過什麽？妳什麽都沒有付出！”白松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到了附近，突然喊道。
　　女子壹楞，她精神已經恍惚了，此時突然聽到這樣壹句話，壹下子精神就被刺激了，直接看向了白松，卻發現白松人高馬大的，壹臉的桀驁，居高臨下地指責她。
　　“我沒付出？妳知道什麽！”女子揮舞著菜刀，情緒激動了起來。
　　“妳就是什麽都沒有付出，妳女兒死的時候，關於妳的事情，她壹句話都沒有提”，白松大聲道：“這兩年，妳都做了什麽？妳什麽也沒做！”
　　“我付出了所有！要不是為了她我早就跟那個男的永遠分開了！我都是為了她！”女的眼角裏露出了壹絲絲瘋狂。
　　要是壹般人看到這樣無意識地揮舞菜刀，早就往後躲了，但是白松壹點也不怕，要是這種刀都能傷到他，那他活不到現在，他邊說話，邊往前走。
　　他和女子對視著，腿卻壹直沒閑著往前穩定地走。
　　“妳為了她？”白松聲音更大：“妳就是為了妳自己，妳自己的人生是失敗的，妳希望她能替妳成功。有個成語叫笨鳥先飛，但是妳不是！妳這種鳥是自己飛不動了，卻總想著生個蛋，讓蛋替妳飛！妳自己幹嘛去了？她是個獨立自主的人，不是妳的替代品。”
　　“她是我生的，是我女兒，是……”女子情緒更激動了，但此時白松距離她已經不到兩米，也就是不到半秒的時間裏，她手頭的菜刀就被打掉了，動作幹凈利落，後面的人都沒看懂怎麽回事，就聽到“咣”的壹聲，刀已經掉到了地上。
　　女子徹底懵了，她下意識地要撿刀，卻突然身子壹輕，整個人被擡著飛了起來，然後整個人空中180度轉了壹圈，就脫離了原位置，接著又是壹頓頭昏眼花，就被按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白松出於什麽想法，做了這麽壹套眼花繚亂的操作，以至於老杜等人都看楞了，過了好幾秒才想著過去抓人。
　　這女子屬於嚴重擾亂社會秩序，刑事犯罪，要帶走的，而幾個醫生也都是重要證人，也需要帶回去接受詢問。
　　“警官，我們今晚有好幾個病人要會診，我這邊有四個急重病患者要去看，您看能不能等我明天下了班再去”，剛剛壹直在說話的男醫生道。
　　“沒問題”，白松也沒征求杜警長意見直接應了此事，他們今晚和這個女的死磕就差不多了。
　　這女的目前還是有點精神恍惚，可能也無法訊問，只能看著她讓她在辦案區休息壹會兒了。
　　……
　　“妳這剛剛也太快了”，沙惠強是退伍兵，稱贊道：“我就是以前在部隊的時候，估計也趕不上妳這個速度。”
　　“妳肯定沒戲”，老羅是邊境兵轉業：“我巔峰時期可能差不多。”
　　“別吹了，先把人帶回去”，杜守壹道：“好在白探長機敏，直接最大程度地刺激她，讓她怒火攻心，越發失去了理智，不然她真的自殺了也是個麻煩事。”
　　“自殺了才……”老羅張口就想說，被杜守壹蹬了壹眼，沒有把後年的話說出來。
　　“杜警長別說我擅自行動就好”，白松倒是壹如既往地低調。
　　“怎麽會？”杜守壹雖然比較古板，但還是很認可白松：“走吧，先把人帶回去，剛剛那幾個大夫我大體認識，明天再說吧，他們真的也很辛苦。”
　　女子這會兒已經沒什麽太多自己的意識，凈勝恍惚，但還是給她銬了起來，擡到了警車裏面。
　　回去的路上，白松問道：“杜警長，妳說他們已經是全國最好的醫院了，怎麽還那麽累啊？”
　　“就因為是最好的醫院，能來這裏的醫生都是有信仰的。醫生這個行業，必須是不斷地進步、不斷地追求才能保持高水平，任何壹個極為優秀的大夫都至少是從大學開始20年的努力，這樣的堅持需要信仰”，杜警長道：“這醫院……”
　　因為抓的女子在沙惠強那輛車上，杜守壹說話也比較隨意：“協和醫院壹共有4000多人，壹年接診患者高達230萬。同樣的最好的醫院，漂亮國的梅奧診所，六萬多人，壹年接診115萬。協和用了十五分之壹的人數，接診了兩倍的患者，這裏的人……說句誇張點的，哪個都是神仙啊，每個人都活人無數……等明天妳給他們取筆錄，多接觸壹下，肯定感慨很深。”
　　“230萬？”白松被震驚了，因為這個醫院接診的是全國的疑難雜癥，可不都是什麽感冒發燒，這都是怎麽接待過來的。
　　“所以這個女的跑到這種地方，幹擾這幾個醫生，真的就可能耽誤好幾個人治療，確實是該死”，杜守壹道：“我們每次去他們醫院搞案子，也都盡量不打擾醫生。”
　　“恩，我以後肯定也註意，明天取筆錄也快點。”白松道。
　　“沒事，今晚妳忙這麽晚了，明天這個真不用妳管了，妳這下來鍛煉的，這麽幹下去，嚴政委該找我了。”
　　“老杜妳這個人說話我就不愛聽了”，白松道：“今天這特殊情況，太忙了，明天忙壹天後天休息唄。”
　　“妳這個人啊……”杜守壹搖了搖頭：“行吧行吧，妳們年輕人說了算。”
　　“今天這些事我感觸也很深”，白松道：“杜警長妳覺得怎麽樣？”
　　“叫老杜就行”，杜守壹道：“妳也在派出所待過這麽久了，妳說說，這個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或者事物？”
　　“肯定沒有啊，絕對的事情怎麽會存在”，白松道：“我能接受這個世界不完美，這很正常。”
　　“可是妳就是接受不了妳自己不完美”，杜守壹和白松壹起相處了這麽久，已經感觸到了：“妳說妳總是什麽事都往前沖，妳這部裏面鍛煉的人，啥事都比我們還往前，這……”
　　老杜頓了頓：“我這個歲數大了，要是五年前，我肯定不會說實話的，現在不怕了，什麽都敢說。妳說妳幸虧是來了這麽久，妳剛來的時候很多事大家都只會以為是作秀，現在才知道妳就是這種性格……也不是說妳錯，就是怕妳太累了，今天要不是實在忙不過來了，我肯定不會找妳。”
　　“我知道”，白松道：“其實……您說的這個事，我是真的知道。但我可能就是這樣的人。”
　　“哪樣的人？”杜警長反問道。
　　“妳說的協和醫院裏醫生這類人”，白松露出了笑容。
　　杜警長沒想到白松這麽回答，他怎麽也想不到……
　　想了十幾秒鐘，杜守壹臉上露出了笑容：“所以說，其實妳是很幸福。”
　　“那當然”，白松想到了自己的很多朋友：“我壹直都很幸福啊。”
　　“我以前聽過壹句話”，杜守壹道：“很久以前聽過的，但是壹直沒明白啥意思。”
　　想了想，杜守壹道：“有些人能夠感受雨，而其他人只是被淋濕。”
　　“老杜妳可以啊！”白松感覺老杜這是太過於捧他了，調笑道：“我也聽過壹句話。”
　　“但說無妨。”老杜把車停好，“說完回去早點休息。”
　　“聽君壹席話，猶如壹席話。”白松滿臉都是笑容。
　　老杜楞了楞，看著白松開玩笑的樣子，自然明白了怎麽回事，自己也露出了笑容，輕輕搖了搖頭，“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