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節 丁文滌的怒氣

　　麻藥醒來後的張念悅沒想象中那麽鬧騰，偶爾才“哼哼”兩聲。葉青麗拿了壹塊稍稍沾濕的毛巾過壹段時間就濕潤壹下女兒的嘴唇。念悅雖然口渴，但尚不能進水。
　　下半夜，葉之然煙癮上來了，向葉青麗打了聲招呼，躲到外面去吸煙。
　　五月中旬的江南，氣溫已經上升到了二十多度，越過冬的蟲子開始在夜裏發出稀稀落落的鳴叫。
　　省第壹人民醫院的住院部有兩幢二十層的高樓組成，兩幢高樓之間是壹個開闊的綠化地，樹木、花草、山石、回廊構成壹個小巧的花園。
　　葉之然點燃壹支香煙，深深地吸壹口，淡淡的青煙從口中緩緩吐出，又被吸進鼻子，在肺泡中壹個來回，再從口中緩緩吐出，煙的顏色便淡了許多，在花園的夜空中形成壹個個煙圈，裊裊升起。
　　這個循環動作他早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學會，為此還挨過父親的打。
　　這壹天月光皎潔，雖然夜深人靜，但在這樣的花園中散步，有利於思考問題。他沿著綠地上的回廊拐壹個彎，發現迎面過來壹個五六十歲的人，穿著夾克衫，似乎也在邊散步邊思索。交身而過時，兩人都微笑了壹下。大約是因為夜深人靜的時候，遇到壹個和自己有相同行為的人感覺比較親切。
　　交身而過，老者忽然叫住了他：“小夥子，還有煙嗎？”
　　葉之然轉身，回以理解的笑容，從口袋裏摸出香煙時，問了壹句：“您不會是住院的病人吧？”
　　他的回答有些有趣：“妳看我半夜還出來散步，像是病人嗎？”
　　葉之然於是付以微笑，抽出壹支煙遞給他。
　　接過煙之後，老者將香煙橫過來拿到鼻端嗅了嗅。
　　這個動作讓葉之然感覺親切，他便“叮”地壹聲打火機點上火，給這個素昧平生的“老者”點上煙。
　　老者接過煙，“吱吱”地深吸兩口，將煙吐出來之後，嘆口氣道：“兩年多沒吸煙了，原以為已經戒掉了，哪知今天見到妳吸煙，又無端地勾起了我的欲望。”
　　葉之然驚訝地“啊”了壹聲，道：“老同誌，那是我害了妳了。早知如此就不給妳煙了。”
　　他搖搖手，說道：“無妨無妨，其實吸煙有害健康都是醫生的胡扯，哪有這麽嚴重？依我看，除了患了肺部疾病或者支氣管病的人之外都可以吸。我就是被女兒管得兇壹點，被她強制性戒煙了。”
　　“那您女兒見了我恐怕就要跟我急了。”
　　這個五、六十歲的老者呵呵笑道：“沒事，偷偷吸兩口，以後就不吸了。我家那丫頭就像只小刺猬，會蜇人的。”
　　葉之然笑道：“那說明您的女兒孝順，關心著妳呢。妳老這是在變著法子誇獎她。”
　　雖在說笑之中，但葉之然感覺到這個老者應該也是官場中人，因為舉手擡足之間都給他壹種熟悉的感覺。特別是他的眼神，那種銳利和深遂分明是在琢磨過不少人之後才會變得如此。
　　老者微微壹笑，道：“我那女兒，壹，她是個很霸道的人；二，她是個自以為是的人；三，她是壹個關心父親的人。”
　　這“壹二三”很自然地說出來，顯然符合他平時的語言習慣，葉之然笑道：“領導，妳是官場中人吧？”
　　“看出來了？”老者笑瞇瞇看他壹眼，道：“妳也是。”
　　葉之然坦然承認，說道：“是，不過我就是壹個做事的人，離領導您的距離有些遠。”
　　老者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問道：“妳在哪裏工作？”
　　“在嘉南市水門縣。”
　　“水門縣？我熟。”
　　“領導在水門工作過？”
　　“年輕時候在那裏生活過壹段時間。所以，我對那裏的情況壹直比較關心。水門縣現在有壹個好書記，發展的速度會提速。”
　　葉之然聽到壹個陌生人當面稱贊自己，而且，這個陌生人不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的縣委書記，心裏更多了壹份親近感，笑道：“領導如果哪天有空，親自去水門縣指導壹下工作，我們肯定非常歡迎。水門縣的基礎比較薄弱，縣委縣政府目前雖然信心很足，但辦法不多，壹些經濟改革措施仍處於摸索之中。若有您這樣壹位既熟悉當地情況，又有智慧的領導加以點撥，想必大有幫助。”
　　老者考問道：“妳先給我介紹壹下，水門縣委縣政府目前采取了哪些改革措施？”
　　葉之然道：“目前的經濟工作圍繞三個方面，壹是以發展高科技農業為主線，形成水門縣的農業特色，計劃在種植、養殖、和特色觀光農業上下功夫，形成水門縣嶄新的農業發展態勢；二是緊緊圍繞新發現的稀土礦藏為中心，發展開采、冶煉、治理相結合的產業；三是積極培育、鼓勵民營企業發展壯大，爭取扶植、培育幾家高科技企業出來。”
　　老者微微動容，道：“這三條措施下去，任何壹個產業獲得成功，都會迅速改變水門縣的落後面貌。水門縣委縣政府發展經濟的目光和魄力都不簡單，請問妳是具體負責什麽的？”
　　“領導，我叫葉之然，就是現任的水門縣委書記。”
　　老者微露驚容，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剛才聽介紹就覺得妳意誌堅定、思路清晰，原來妳就是葉之然。”說完，他又贊賞地看了他壹眼。
　　“請問領導您貴姓？”
　　老者笑道：“我姓丁，丁森林。在閩南省工作。”
　　葉之然迅速在腦子裏理了壹遍，他對閩南省的情況本就不熟，壹時無法確定老者的身份地位。
　　葉之然笑道：“我不知道該怎樣稱呼您，所以，雖然妳還很年輕，但還是稱您為丁老吧。”
　　老者“哈哈”笑道：“我五十有三，以妳的年紀稱我壹聲老，也說得過去。”
　　又道：“閩南的情況和水門縣差不多，山多、地少、基礎薄弱，可惜沒妳這樣的人才。”說完，露出惋惜之色。
　　葉之然正要客氣幾句，看到回廊處出現壹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披著壹頭長發，急急地走來，人未到，聲已至。
　　“爸爸，今天被我逮到了吧？讓妳來住院養病的，妳倒好，半夜出來溜達。”
　　大約是走近之後聞到了煙味，她頓時睜大眼“啊”了壹聲，快走兩步先看丁老的雙手。丁老聽見她聲音的時候早把煙頭扔到腳下，隨即用腳踩住。年輕高挑的女子並不這麽好蒙騙，她伸手摟住丁老的脖子，把鼻子湊過去聞他的呼吸。只見她鼻子微微動了兩下，立即露出又可氣又可恨又可惱的神情。隨即兇巴巴的目光掃向葉之然。
　　葉之然在她的目光逼視下，竟也有壹絲慌亂，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煙蒂扔到腳下。
　　壹個年輕女子的目光居然讓兩個久在官場歷練的領導幹部驚慌失措，就不能簡單地用“銳利”兩字可以形容了。
　　這樣的女子無論在政界抑或商界發展，都是遊刃有余的高人，成就不會太低。
　　“妳是什麽人？為什麽拿香煙來誘惑我爸爸？有什麽企圖？”她的聲音並不響亮，但氣勢很盛，有那麽幾分威懾力。
　　葉之然故作坦然地問：“丁老，這是您閨女吧？”
　　女子冷笑壹聲：“有幾分功力，我爸爸從不向外人吐露身份，妳居然姓名都探出來了。”
　　丁老道：“小女丁文滌性子直率……”
　　嬌氣而率性的女子不悅地責怪道：“爸！妳怎麽把我的名字都告訴他了？壹支香煙就什麽都出賣了？”
　　丁老“呵呵”笑道：“文滌，這位是我剛認識的小友……”
　　女子再次打斷父親的話，斜睨葉之然壹眼，不依不饒地道：“說，究竟什麽企圖？”
　　“丁姑娘，我事先不知道丁老戒煙了，否則這支香煙肯定還在我的兜裏。”
　　“做了壞事，壹句事先不知就什麽都可原諒了？知不知道，戒了兩年就被妳壹個‘事先不知’給毀了？”
　　葉之然笑道：“丁姑娘，沒這麽嚴重，丁老兩年多不吸煙，說明他的毅力堅強。今天這支煙壹抽，沒準又要戒他個三年五年。”
　　丁文滌板著臉，雙眸在月光下發出光芒，就好像兩個深不可測的黑洞，把葉之然的註意力不可抵抗地吸進黑洞中。
　　“壹聽妳說話就知道是個小官僚，妳們官員的本事不就是只要需要，就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葉之然笑道：“丁老，壹網打盡，您老也不例外。”
　　“她呀，就是心直口快，不留人顏面。”
　　“爸！妳怎麽有些糊塗了？這個小官僚肯定事先知道妳的身份，故意來套近乎，司馬氏之心路人皆知嘛！”
　　又鄙夷地看葉之然壹眼，道：“也算用心良苦，候著我爸半年出來散步，才逮到機會。”
　　葉之然聞聲不覺微微笑了笑，道：“看來丁老的說得壹點不錯，丁丫頭是個自以為是，還沒完全成熟的小丫頭。”
　　丁文滌的柳眉慢慢豎了起來。
　　丁老笑道：“文滌，這個小夥子妳也提起過多次，他就是葉之然。”
　　女子不相信地看他壹眼，這壹眼看得有些深，讓葉之然感覺渾身上下都被她壹眼看透的感覺。
　　“妳就是葉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