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節 雨勢

　　吃過午飯，楓寒軒繼續召見紹安市委主要領導談話。
　　他這次接受省委委托，到紹安來調研工作，目的非常明確，就是在深入了解紹安現狀之後，向省委提出調整紹安市委班子的建議，使紹安市盡快結束內鬥，齊心協力搞好經濟建設。
　　上午和葉之然、顧松林兩人談話之後，楓寒軒對新班子的調整方案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下午和市長宋海平談話時，他就把話題圍繞紹安市軟件產業園的建設展開。
　　這次的談話時間不長。
　　和宋海平談完話之後，楓寒軒休息片刻，在腦子裏理壹理思路。
　　宋海平留給楓寒軒的印象，是個務實型的幹部，抓具體工作很有辦法，而且抓得很紮實，就是創新能力較弱。如果他和葉之然換個位置，葉之然把握方向，宋海平具體實施，倒是個很好的搭檔組合。
　　不過，現在的組合嘛，雖然不是最佳，但好在宋市長不是很強勢，葉之然應該有發揮的空間。
　　他站在窗前，這樣分析著紹安市委市政府班子的組合，力圖找出更好的方法。
　　窗外，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五月底六月初，江南經常有這樣的陣雨，時間不會長，但往往來勢兇猛。
　　楓寒軒看著窗外的雨簾遮蓋了遠處風景，眼前白茫茫的壹片。
　　等周山進入小會議室，楓寒軒指指窗外的大雨，壹語雙關地說道：“周山書記，妳看看窗外，剛才還是艷陽高照，壹會就下起大雨了。江南的氣候總是這樣多變，不過，大雨遮天只是暫時的現象。”
　　周山嘆口氣，說道：“楓部長，雖然屋外風雨交加，但雨是淋不到屋內的。屋內屋外的人對雨的感受不同。”
　　有點意思啊？
　　楓寒軒看周山壹眼，走到會議桌前坐下，等周山也在對面恭敬地入座，說道：“周山書記，我來紹安之前，特地向秦省長了解妳的過去，秦省長對妳的評價很高。”
　　周山謙虛道：“秦省長是我的老領導，有些愛屋及烏。”
　　愛屋及烏原意是說愛壹個人，連帶愛了屋上的烏鴉。周山引用這話，壹半是自謙，壹半是為了襯托他和秦省長之間的關系。
　　楓寒軒臉色慢慢嚴肅起來，說道：“周山書記，作為壹個領導幹部，要時時想到識拔妳的領導對妳的信任，更應該紮實做好自己的工作，把紹安的各項工作搞上去。但是，妳們呢？腦子裏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是小團體的利益。相互勾心鬥角，這是在為黨為人民做工作嗎？”
　　周山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楓寒軒擡高聲音問：“周書記，妳明白告訴我，妳弟弟周峰商業上的事知道多少？”
　　八五年國務院出臺的“禁止領導幹部子女經商”通知中，只規定了處級以上幹部的子女、配偶不得經商，但沒有規定其他親屬不得經商。所以，周峰經商在法理上沒有問題。
　　周山說道：“周峰經商的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從未給他批過條子，打過招呼。他很有商業頭腦，生意也不局限於紹安壹個地方。”言下之意，周峰做成現在這麽大的規模，憑借的是個人能力。
　　“有人反應周峰向紹安市黨政領導行賄，妳知道這情況嗎？”
　　周山堅決地說道：“不知道。”
　　“妳有沒有接受過他的饋贈？包括金錢、財物？”
　　周山再次堅決地說道：“沒有。”
　　這種問話其實更多帶有提醒、警告的意味。不管外面風傳周峰如何不端，在省委組織部長心裏，還是希望周山本人能潔身自好。爭權奪利是壹回事，收了錢物是另壹回事，兩者性質完全不同。
　　楓寒軒於是放緩語氣說道：“作為黨的高級幹部，崇高的思想覺悟和過硬的政治品質是兩個基本素質。如果周峰做了違法亂紀的事情，妳應該督促他向有關方面坦白錯誤，爭取寬大處理的機會。”
　　以周山的城府，自然可以做到臉不變色心不跳。只見他穩穩地點了點頭，說道：“楓部長，我每次和他見面，都會教育他做壹個正當商人，不走歪門邪道。沒想到他還是會犯錯。今天回去後，我壹定囑咐他向有關方面說清楚自己的問題，爭取寬大處理。”
　　楓寒軒不是紀委幹部，這種話題點到為止，目的是為了教育、幫助周山這樣的幹部。
　　這是他的工作方法。
　　隨後，楓部長話鋒壹轉，回到紹安的形勢上。他問道：“妳怎麽看紹安市目前的政治環境？”
　　周山說道：“楓書記，我覺得目前紹安的形勢仍在正常範圍內。市委班子團結在松林書記周圍，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則，討論各項發展目標和對議案進行表決。我覺得，目前紹安市各項政策都得到貫徹執行。經濟方面，軟件產業園項目也在有條不紊地深入。去年年底以來，在葉市長的主導下，全市的釀酒企業率先進行了兼並重組，經濟效益明顯提高。總體來看，今年的形勢明顯好於去年。”
　　楓寒軒問道：“紹安市目前存在的問題較多。比如，顧武彬案件，查了多次結論都是顧武彬溺水身亡，直到從別的案子中發現問題，才壹步步將顧武彬縣長死亡真相還原出來。在這起惡性謀殺事件中，背後除了李長河，還有沒有其他人？這些，都是專案組正在調查的事情。不過，我有點好奇，顧武彬被謀殺的時候，妳正在諸周縣任縣委書記壹職，對這個惡性案件疑點都沒察覺到反常嗎？”
　　周山煞有介事地說道：“顧縣長意外死亡後，我很震驚，立即要求縣公安局介入調查，查明事情真相。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李長河等人串通韋光榮等人，兇殘地將顧縣長害死。”
　　周山搖了搖頭，壹副不知詳情的樣子，又說道：“楓部長，出了顧縣長這件事，我感覺身上的壓力很大。李長河、韋光榮膽子大到這樣的程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顧武彬案件上，作為當時的縣委書記，我有失察之責，向省委請罪。”
　　楓寒軒看了他壹會，說道：“真相總有大白的壹天，我自然希望妳與此事無關。”
　　周山雖然嘴硬，但心底發虛。省委組織部長已經把話說到這個程度，說明心底對他是有看法的。如果鐵了心處理他，即使秦省長出面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啊！
　　周山便誠懇地說道：“楓部長，顧縣長的案子目前調查進展相當順利，特別是韋光榮被捕之後，許多原來解釋不清楚的事情都可以講明白了。比如法醫為什麽堅持說顧縣長是溺水身亡的？為什麽三次調查，結論都是相當的統壹？這是因為我們都壓根沒想到公安系統會出現這樣的法醫。”
　　楓寒軒的問話很隨意，剛在談顧武彬案子，又將話題引到紹安市委班子來。他說道：“周山書記，考慮到紹安市委班子領導之間存在著矛盾，省委決心對紹安市委班子領導進行調整，妳有什麽想法？”
　　周山沈吟片刻，說道：“我覺得目前紹安市委班子中，葉市長是最恰當的市委書記人選。”
　　周山是分管黨群工作的市委副書記，自然清楚葉之然目前升不了正廳級，所以，樂得做順水人情。而且，他捧葉之然的背後，實際上是在拿顧松林開刀。
　　想想看，他這時候提出葉之然的名字，不就是明擺著看不起顧松林，認為顧松林不合適擔任市委書記嗎？
　　楓寒軒沈下臉說道：“葉市長的資歷夠不夠擔任市委書記，妳這個負責黨群的市委副書記壹點都不懂嗎？”
　　“楓部長，我承認考慮得不周全。不過，目前的紹安市委班子中，論能力。確實以葉市長為第壹。”
　　楓寒軒將他壹軍，問：“妳對自己怎樣評價？”
　　周山聽了楓寒軒剛才說的幾句話，合在壹起分析壹下，覺得自己被調離紹安市的可能性很大，說道：“我的工作做得還不夠，如果還有機會，我會吸取教訓，認真履行市委副書記的職責。”沈吟片刻，又說道：“總而言之，我以黨性作保證，不管省委安排我在哪裏工作，我都會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工作。”
　　楓寒軒指了指窗外，說道：“看到沒有？剛才這麽大的雨勢說停就停了！烏雲遮天只能壹時，晴朗才是江南的主要天氣。”
　　周山故意裝糊塗，說道：“楓書記說得很對，紹安市的局勢非常安穩，下幾場陣雨對農作物省長更為有利。”
　　楓寒軒站起身，說道：“那就這樣吧，回去後，妳要繼續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積極化解社會矛盾，促進經濟發展。把心思集中到工作上。”
　　周山恭敬地應了聲“是”。
　　等周山離開小會議室，楓寒軒不準備召見其他幹部了。在他的心目中，紹安市委班子調整的腹稿已經基本定稿，只等回到省委之後，提交給成強書記，上省委常委會議討論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