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安逸有限

　　山之上，桃花樹下。
　　依然是壹張粗布，甚至就是以前的那壹張，鋪在地上，上面放滿了吃的喝的。
　　有新做的棗糕，還熱乎著，甜香撲鼻，有桂花米糕，有碧綠色的斑鳩豆腐，
　　有鹵的雞鴨和炸的小魚，還有甜滋滋的松針蜂蜜氣泡水。
　　兩個小道童坐在外面壹點，吃得臉頰上都是糕點碎屑和油水，卻又仰著頭，
　　看著天上飛過壹只只蝴蝶。
　　那不是尋常的蝴蝶粉色的桃花瓣成了翅膀，桃花蕊就成了觸須，壹點點連著花朵的花莖，就成了蝴蝶的身子，不仔細看真是蝴蝶，仔細壹看，便更覺神異。
　　兩個小道童不管別的，只覺得此時春光壹照，自己過的就是神仙日子，此時此刻，幾位師叔就是神仙。
　　神仙談的事，自然是神仙話。
　　兩個小道童是聽不懂的。
　　師父和幾個師叔都在翻看壹本書冊，有時品嘗美食，有時喝點蜜水，不時皺眉，不時議論，說的都是他們聽不懂的話。
　　唯有八師叔和九師叔最清閑。
　　九師叔壹個勁的吃吃喝喝，飯量好大，中間稍有空隙，就餵貓餵狐貍，或者遞些吃的喝的給他們，又給其他師叔倒水，八師叔也很悠閑，壹邊靜靜地賞著此時春光美景，眼中露出他們看不懂的神采，壹邊偶爾與其他幾個師叔插幾句話，
　　為他們解答兩句。
　　山花謝了壹波又壹波。
　　杏花謝得最早，桃花也謝了，接著是杜鵑與辛夷，都曾染紅過壹片山，又都回歸綠意。
　　慢慢從春季到了夏日。
　　山上的夏日並不熱，只是多雨，下起雨來就很難出門，山霧升起來，也什麽都看不見。不過這時候的道觀也清凈，沒有什麽人上山，既可以坐在屋中殿中安靜聽雨聲，也可以冒雨上山，尋壹片松枝足以遮雨的古松，在樹下盤坐修行。
　　待雨壹停，群山俱凈，雲霧披衣，便是山最美的風景。
　　天上宮闕也不過如此。
　　祭了兩回師父，回來壹次，清明壹次，上了兩趟天都，都未有緣再見神仙，
　　在小師妹的陪伴下，山中奇景逛了幾圈，日出日落看了不少，逢集就去山下閑逛采買，回來便按著自己的喜好做飯，其余時候就打坐修行，清閑悠然，真似神仙。
　　除了師父不在，三師兄不知浪蕩到了何方，倒真和以前在山上的日子差不多。
　　「還是山適合修行啊！」
　　山中奇峰頂上，古松遮陰，林覺盤膝而坐，感嘆壹句。
　　「是啊。」
　　身邊不遠，師妹立馬贊同。
　　山靈韻充沛，玄妙無窮，無論是修陰陽靈法還是五行靈法，都是清修的好地方。
　　在這裏修行，要比京城快很多。
　　就算比起楓山，也要快些。
　　沒有對比，就不知差距。
　　小師妹說完又不禁疑惑，將目光從眼前變幻無窮的滾滾雲海與石峰古松之間移開，看向師兄：「師兄，為什麽我們不能就在山中清修，壹直像是這樣壹樣過日子，非要下山去呢？」
　　「哪有那麽容易？」
　　「可我覺得很容易。」
　　「修行之初，師父就教導我們，要多集山水，多采靈韻。」林覺說道，「何況若不下山，哪來的五行靈法？又從哪裏找來大陰陽法呢？」
　　「沒有也沒什麽不好。」
　　小師妹神情嚴肅，認真說道。
　　「待師兄們悟透大陰陽法，師妹便好好教他們神行術吧。教會之後，我們往來相聚也會方便很多。」林覺說道。
　　「師兄！我想學變小！」
　　「變小？」
　　「我也想坐在鳥兒背上飛！」
　　「也不是不可以。」林覺思索著說，「只是妳還得再多學壹門聚獸調禽之法··—.·
　　就在這時，從下方傳來壹道聲音：
　　「別讓她學！」
　　初壹聽還以為是山中的精怪插話，細壹聽才知是自家狐貍，林覺還以為它是在和自己說話，微微低頭看去，只見這座石峰下面壹點，壹狐壹貓又不知在山中捉到什麽東西，正湊在壹起吃著。
　　狐貍嚼吃之余，便對彩貍說話：
　　「她學會了會騎妳！」
　　小師妹神情嚴肅，像沒聽見。
　　林覺則是笑了，繼續思索著說：
　　「師妹雖然很有天賦，不過天賦多在五行上，這類陰陽玄妙法術，學來並不容易。若學變小術，還得多學壹門聚獸調禽之法，若是單純只是想要體驗壹下在天上的感覺，不如過段時間直接向扶搖學變鳥術，這樣只消學壹門即可，想來也會更有樂趣。」
　　「變鳥術？」
　　「對的壹壹」下方又傳來狐貍的聲音，「妳叫我扶搖老師，我到時候也教妳，妳學會了就可以變成夜貓子，反正妳們長得差不多。」
　　小師妹便也露出思索。
　　這倒也是個好辦法。
　　師兄在陰陽法術上極有天賦，而且他似乎在學習任何法術上都如有神助，所以學法術快，又學得多。除了師兄，莫說自己，就算仍在修習陰陽靈法的其他幾位師兄，恐怕也不能如師兄那樣，見到什麽法術都去學，壹點不怕浪費時間。
　　學壹門總比兩門更輕松。
　　何況自己和師兄的本領不同，除了用來趕路，在鬥法中，師兄變小也許會有助益，而自己變小，便難以用劍用掌傷人了。
　　「好！」
　　小師妹點了點頭。
　　正說話時，下方傳出壹點聲音：
　　「撲撲撲——.」
　　壹只烏鴉拍打著翅膀，像是在給好友展示壹樣，笨拙的飛上來。
　　只是飛行姿態實在過於怪異，而且飛到壹半，它就似乎難以維持，篷然壹下，在半空中變回狐貍本身。
　　好在狐貍本身也有本領，並未直接摔落下去，而是在空中舒展著身子，淩空借力，幾步踏出，在古松枝條上踩壹步，踏落幾根松針，又在近處的石頭上踩壹下，便回到了原位。
　　「我吃太飽了～」
　　狐貍如是對彩貍說道。
　　而在這時，浮丘觀中的兩個小道童找了過來，隔著老遠，就仰頭看他們。
　　只見藍天白雲，陽光晃眼，尋常人是不可以睜大眼晴直視天上的，只得將眼瞇著，只得見到前方奇峰如林，其中筆直高聳的壹根峰柱之上長著壹棵如同舉著傘的古松，松下仿佛坐著人影，但也分不清那是人，還是山上常見的像是神仙壹樣的怪石。
　　直到那兩道身影站了起來，才知是師叔，
　　那石峰真如壹根柱子，又高又小，迎著他們的這壹面是完全垂直的平整石壁，連山的古松都只能在縫隙中橫向生長，草都長不上去，不知道兩位師叔是如何上去的，又將如何下來。
　　正呆滯之時，便見九師叔壹步跨出，竟是飄飄然飛身而下，那身姿真如神仙。
　　八師叔則是不疾不徐，也往前邁步，竟是沿著石峰垂直平整的峭壁走下來，
　　連身體都橫了過來，可他輕松得就像在平地上行走壹樣，恍惚間也像是世間傳聞的神仙法術。
　　兩個小道童早已看楞了。
　　回到道觀，兩個小道童壹左壹右，壹個給八師叔捶腿捏肩，壹個給九師叔扇著風。
　　林覺和小師妹對視，都覺得有意思。
　　小孩兒真是好玩。
　　「妳們的法術，等妳們修道之後，妳們師父自然會教妳們，不過看在妳們將妳們八師叔九師叔伺候得不錯的份上，我們也有壹些寶物，可以送給妳們做個見面禮。」
　　「什麽寶物？」
　　兩個小道童頓時來了興致。
　　林覺便從布袋中掏出壹把小銀壺，壹串珠子：「這是妳們九師叔和我商量好的，給妳們壹人壹樣。」
　　先將銀壺遞給季陰。
　　「這把小銀壺是壹位大足法師贈予我們的，平常可以用來喝茶煮茶，沒有關系，但是千萬不可以隨便對著壺口吹氣，否則的話—’
　　林覺將它托在手上，提起壺蓋，吹壹口氣：
　　「呼壺嘴中頓時冒出壹股淡淡的白煙，陽光下透著變幻不定的五彩光芒，讓人看著就頭暈。
　　「這煙氣可致昏致幻，不可以輕易對著山中妖精鬼怪或者人使用，只可將來學會法術之後，下山除妖之時，用作防身。」
　　「嘶！」
　　季陰驚訝不已，雙手恭敬接過。
　　「多謝八師叔九師叔。」
　　小師妹則從林覺手上接過珠子，遞給季陽。
　　「這串珠子也是從，也是壹位大足法師贈予我們的，散過壹次，我重新串的。平常戴在手上，可以抵禦陰邪，不做噩夢，遇到妖精鬼怪可以取出壹顆丟出去禦敵，也可以壹起丟出去，但要砸中才有效。至於威力，我還沒見過。」
　　季陽同樣鄭重，睜圓眼睛，雙手接過。
　　「雖然修道求的是自在隨意，不過克己也是最重要的壹課，這二者其實並不沖突，善用。」林覺說道。
　　「沒錯。」
　　小師妹跟著附和。
　　兩個小道童則是歡天喜地，興奮得很，心中對於八師叔九師叔的印象更是好到了極點。
　　恍然不覺，又是壹季。
　　初秋的壹個夜裏，林覺本在院中打坐修行，沐浴月光，盡享秋夜的涼爽，忽然睜開了眼睛。
　　身邊無聲無息間，出現了壹只小鬼。
　　小鬼四五歲的樣子，生得可愛，壹身褐色衣裳，褐色帽子，帽子上還有個小圓球，也是褐色的，可它卻是壹臉嚴肅，伸手指著京城方向：
　　「往這邊走！」
　　林覺稍作沈默，頓時會意。
　　嘆息壹聲，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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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躬露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