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舞會（二）

　　借口透透氣，林玥走出體育館，想想，在兩邊栽著桂花樹的小路上慢慢走著，吸壹口氣，是淡淡的桂花清香。望向小路那頭，壹盞盞路燈的映照下，那個身影好像就在盡頭。
　　程啟航故意在辦公室盤桓到華燈初上，才隨便吃了點晚飯出來。走在熟悉的校園，看著三三兩兩的年輕校友們，其中不乏異性朋友，說笑著匆忙走過，心裏不知是什麽感覺，壹轉彎，拐到那條滿是桂花香的小路上。
　　放慢腳步，這秋蟲呢喃的香甜小道比起熱鬧的舞會更讓人舒服。猛地擡頭，前面出現壹個素白的身影，心念壹動，他停下腳步，看著那個人影漸漸走近。
　　夜色朦朧中，姑娘的白衣灰褲將她苗條的身材襯托出來，高腰長褲不僅把她的腿勾勒得修長挺直，更將她纖腰的柔美曲線刻畫得流暢動人，看上去不盈壹握。柔墜的頭發搭在窄肩上，被夜風吹起幾縷，給這個畫面增添幾分動感。她款款走來，程啟航只覺得腦海裏就是四個字：窈窕淑女。
　　林玥緩緩走到路燈下，確認這個半掩在樹影之下的挺拔身影就是程啟航，於是她微笑起來：“舅舅！”
　　程啟航仔細看她的臉，她修過了眉，使得整張臉愈顯清爽秀氣，大眼睛毫不掩飾內心的歡喜，他躲開她那任誰都看得出來滿含愛慕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淺淺的唇彩讓那記憶中的艷紅的雙唇更顯嬌艷欲滴。
　　他承認略作裝飾的林玥是清麗動人的，該給她壹個笑容，稱贊幾句。可是有什麽東西在心裏亂拱，令他微微皺起眉：“妳怎麽在這兒？在等人？”
　　“等妳啊！” 林玥直言不諱，根本沒想到他會認為自己在等其他什麽人，“妳說過要教我跳舞的。”
　　“妳碰到李博文了？”他壹猜就中。
　　“是啊。他說妳會來的。” 林玥觀察他的神色，好象不是那麽高興？“他是不是在等妳？”
　　濃郁的桂花香味襲來，身邊有幾個人走過，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程啟航對林玥點點頭：“走，別讓他久等了。”
　　走進體育館，林玥剛想把李博文所在的位置指給他看，程啟航卻壹把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懷裏壹帶：“來，我教妳跳。”他攬過她的肩膀，另壹只手穩穩地握住她的手，微壹用力，就帶著她滑進舞池。
　　她在他的手觸到自己的壹瞬間感到似有壹股電流滾過，身體竟無法抑制地抖了抖，腦子裏滿是自己在他懷中的景象，那些被自己重溫了不知多少次的畫面結合他的手的真實觸感變得那麽鮮明，林玥的臉慢慢燒紅了。
　　她半仰著頭，看著他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翹的薄唇，努力想平息不規則的狂亂心跳。他的大掌溫熱地貼在她的肩背處，使她覺得不斷有暖流經他的手傳進自己的身體，在各處遊走。
　　他看見她的眼神有點迷亂，怔怔地看著自己，於是他扯動嘴角，捏緊她的手：“想什麽？放松。”
　　壹曲終了，她跟著他走向那邊的座位，心裏暗暗奇怪，他怎麽知道的？那邊李博文和酈影也剛從場上退下來，酈影笑嘻嘻地拉著林玥：“我們看見妳們了。”這話讓林玥心裏“咯■”壹下，酈影沒有察覺：“妳舅舅跳得確實好，看妳們兩個好像很有默契，根本看不出妳還是第壹次跳舞。”
　　“是嗎？”林玥瞟壹眼程啟航：“是舅舅帶得好，我就不動腦子跟跟。”
　　靜靜地坐在他們旁邊，看看跳舞的人，偶爾聽聽程啟航和李博文的交談，聽不清楚什麽，好像是工作上的事，他們斷斷續續地提到設計、公司什麽的。林玥不時瞥壹眼程啟航的側面，發現自己先前的煩躁沒有了，內心澄明舒適，就想這麽壹直坐在他身邊。
　　不知坐了幾支舞曲，林玥感到有壹道目光在註視自己，轉頭壹看，那個瘦高的身影正站在自己旁邊：“林玥，我能再邀請妳跳個舞嗎？” 她呆呆地看著他的黑眸，壹時間忘了回應。
　　看見林玥發楞，李博文先站起來：“蘇黎天！”
　　蘇黎天也看見了他，微笑著伸出手：“李博文，好長時間沒見了。今天也來跳舞？”
　　李博文和他握手：“是啊，好久沒跳了，我和酈影也來輕松輕松。”
　　蘇黎天轉向酈影，微笑著和她握手：“李夫人，先恭喜妳們了。”酈影對他微笑點頭。
　　“妳倒消息靈通！”李博文哈哈壹笑。
　　“這麽大快人心的事自然被到處傳頌：建築系的鉆石王老五終於把自己送出去了！”蘇黎天的幽默讓酈影壹陣發窘，他自己也笑得燦爛，末了，眼光看向微笑坐著的程啟航。
　　“這是我的同學，程啟航。”李博文給他們做介紹，“蘇黎天！”
　　“聽說過，幸會！”蘇黎天同站起身來的程啟航握手，程啟航含笑看著他的眼睛：“妳好！”
　　林玥看著兩個站著的男人，他們幾乎壹般高，到這時她才註意到蘇黎天原來那麽高。如果說程啟航體態健美勻稱，氣質儒雅，風度翩翩，那麽蘇黎天則修長中不失筋骨力度，渾身上下充滿書卷味，謙遜溫和。
　　蘇黎天再次把目光投向林玥：“我還有這個榮幸嗎？”
　　林玥瞥見酈影意味深長的笑容，李博文“原來就是這回事”的神情，程啟航揣度的目光，突然惱恨起來，惱恨他裝模作樣的假斯文，惱恨他在酸溜溜的措詞中用上“再”啊，“還”啊這樣的字眼。於是她回他壹句：“這該是我的榮幸。”蠻好的壹句謙辭，由於她硬梆梆地態度，聽起來很不是個味道。
　　林玥撇下他，壹個人先走下舞池，蘇黎天驚異壹下，突然笑起來，就是這個味道，柔順的小貓突然會伸出鋒利的爪子。朝那三個表情怪異的人點點頭，他快步追上林玥。
　　“妳不高興？”帶著她舞到場中，他突然問她。
　　林玥已經暗自批評了自己，不該讓他難堪，於是回避他的問題：“妳認識李博文？”
　　“妳認識我嗎？”他反問她。
　　林玥詫異地看他，他笑壹笑，十分溫文爾雅：“蘇黎天，我姓蘇，碰巧也是蘇州人，出生在黎明時分，我母親說那時天邊霞光初露，很漂亮。”他鏡片後的目光溫柔地牢牢看著林玥的眸子：“如果妳願意來蘇州玩，希望我能陪妳看看蘇州黎明的天空，妳壹定會喜歡。”
　　林玥覺得頭腦中壹片混亂，他這算是什麽？很想說點什麽，可是看著他的眼睛，那句“我已經去過蘇州了”卻說不出來。
　　程啟航懶懶地靠著椅背，看著舞池裏的那兩個人，問李博文：“妳們很熟？”
　　“有過幾次合作。”李博文也望向那個瘦高身影：“他是地下建築和工程系的研究生，導師很看重的。好像是要考博士的候選人，人很不錯。”瞟瞟程啟航，突然笑起來：“我說過的吧，林玥比妳厲害，有眼光。”
　　程啟航冷冷地看他壹眼，李博文嘻嘻壹笑：“我是說蘇黎天有眼光，林玥確實不錯。他們這麽談個兩三年，等林玥壹畢業就可以……”
　　看到程啟航沒有表情的臉，李博文還是要刺激他：“怎麽？不高興了？妳放心，我看林玥比妳聰明，她會管好學習的，妳不要擺著這麽壹副長輩臉孔。擔心擔心妳自己吧，什麽時候想通了告訴我壹聲，我壹定幫妳物色最好的姑娘。”
　　林玥回到座位上，凳子還沒坐熱， 程啟航就站起來：“好了，我回去了。” 林玥壹楞，呆呆地看他。
　　“哎，怎麽就走了，妳舞都沒怎麽跳。”李博文拉住他，是不是刺激過頭了？“那種事，急不來的，妳回去再慢慢想。去，去跳舞。”
　　“好。”程啟航倒也幹脆：“酈影，請妳跳下面幾支舞。”
　　李博文壹下擋住他：“酈影說好從今以後只和我跳的，妳就別想了。”說著拉住酈影的手走開去，還不忘回頭叮囑：“林玥，讓他教妳。不過妳小心壹點，他心情不太好。”
　　程啟航看看林玥，先跨步出去，林玥馬上緊緊跟上，音樂響起，是壹支快三步。程啟航微壹停頓，旋即握住林玥的手，輕輕環住她，沈聲說：“來，跟著我。”
　　他舞動起來，優美自信地旋步，林玥隨著他的牽引，覺得有種眩暈的感覺，他大步前行，隨著節奏林玥感覺到他堅硬的大腿不時碰觸到自己，自己就像是個布娃娃，被他攬在胸前，隨意帶到他想去的地方。舞了不長時間，林玥就覺得自己氣喘籲籲了，兩只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和肩膀，程啟航將手放低些，用力托著她的腰背，將她帶入到更大幅度的旋轉中。
　　等林玥漸漸從微的眩暈中回過神來，發現他已經帶著自己舞到門邊，攬著自己走出依然樂聲悠揚的舞會。夜的涼風吹來，拂在通紅的面上，好舒服。
　　程啟航放開手，看著步履有點不穩的林玥，說：“怎麽樣？好玩嗎？”
　　“嗯。”林玥向他貼近，希望他的手再來扶自己壹下。
　　程啟航盯著她迷醉的眼睛，微笑浮上嘴角，拉住她的手：“頭有點暈？陪我走走就好了。”
　　兩個人慢慢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呼吸清新的空氣，享受喧鬧後的寧靜。壹路向學校大門走去，偶爾會在樹影遮掩中看見模糊相擁的人影，林玥用眼角看他，他低垂著眼簾，就像什麽也沒看見，於是她也不發壹言地隨著他走。
　　走了很長的壹段路後，他終於停下來，松開她的手：“好了，妳回寢室吧，我走了。”
　　林玥應了壹聲，卻沒有移動腳步。程啟航猶豫壹下，剛轉身，林玥叫了他壹聲：“舅舅！”
　　“怎麽了？”他回頭看她，幾米遠的路燈投射來的柔和的黃色燈光將她籠罩起來，壹片樹葉的影子落在她的臉上，他看見她的大眼睛忽閃著。
　　“沒什麽。”她看他再次轉身：“我——”
　　他終於走回來，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攏到耳後：“好吧。妳想聽什麽？讓我想想。”他的聲音低低的，充滿磁性和——誘惑：“今天妳很漂亮。”
　　林玥仰面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裏跳躍的火苗那麽亮，“怎麽，還不夠嗎？”他勾起嘴角，拋掉壹切桎梏吧，就是現在。
　　他的修長手指捋壹捋她額前碎發，緩緩低下頭：“好姑娘。”那語聲變得模糊，他將唇印在她的前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