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礙眼

　　第二天上午。
　　馮保帶著余下的淑女進宮，曹謹行領隊回鎮撫司交任務。
　　當時沒見到劉鎮遠，直到傍晚才召見，壹見面就扔給他壹瓶丹藥，還撂下壹句：
　　“曹百戶好手段啊！”
　　“……”
　　曹謹行心想這是誇人還是陰陽怪氣？怎麽聽著這麽別扭。
　　“不用多想，本座就是在誇妳。”
　　劉鎮遠打量著他：“先把張英打了，轉頭頂了他的差事，只用壹天就交好了宮裏的馮公公……他可沒少替妳向呂公公美言，妳小子有本事！”
　　“這只是巧合。”
　　曹謹行無語，怎麽說的好像老子就沖著馮保、呂符去的。
　　“我知道。”
　　劉鎮遠似笑非笑：“要不然，妳早身首異處了！看看吧，這是呂公公賞妳的藥，五品【造化丹】，不但可解百毒，還能生肌愈骨，治病療傷。這東西珍貴的很，妳省著點用。”
　　“多謝呂公公，多謝大人。”
　　曹謹行趕緊收好，救命的東西，準備多少也不為過。
　　“妳小子……”
　　劉鎮遠看他珍而重之的樣子，跟平常“眼高於頂”截然不同，不禁有些頭疼：“妳知不知道，妳已經礙了很多人的眼？”
　　曹謹行動作壹頓，滿臉詫異：“礙誰了？屬下這不說兢兢業業，至少也是踏實辦事，您讓幹啥就幹啥，這也能礙眼？”
　　他壹臉陰沈。
　　媽的！還讓不讓人活！
　　劉鎮遠無奈搖頭：“眼紅嫉恨還需要什麽理由？之前的暫且不說，自打妳從臥虎嶺回來，先打張英，同級百戶必然不滿，妳這個頭壹開，其他百戶放任務都要掂量掂量，免得有人算後賬。
　　如今又立大功，結交提刑司掌刑，還拿到呂公公親自賞的靈藥。這才幾天？照妳這個勢頭，只怕沒幾天就能騎到所有人頭上，他們能不覺得妳礙眼嗎？”
　　“無所謂。”
　　曹謹行聽懂了：“我已經晉入先天，打得過我的，應該不屑跟我作對，打不過我的，我也不介意他們背後念叨。大不了，我先送他們上床！再挨個兒替他們幹活！”
　　“妳！”
　　劉鎮遠都無語了，他本意是想勸他低調壹些、和光同塵壹些，太過孤傲不是好事。
　　但是曹謹行又沒錯。
　　他只是看不慣別人整他，誰敢整他，張英就是例子！
　　他不玩口蜜腹劍笑裏藏刀那壹套，都是直接出手！
　　不低頭，也不服軟，不管明的暗的，照單全接！
　　劉鎮遠不禁露出幾分欣賞，他從曹謹行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常言道：不遭人嫉是庸才。
　　只不過，曹謹行行事更加肆意張揚，他不主動結交任何人，無視甚至蔑視他的對手，所有對手！
　　“罷了。”
　　劉鎮遠道：“我給妳找的那兩個人，用著如何？”
　　“還行。”
　　“那就正式把他們調到妳麾下。合歡宗余孽劫掠淑女，司禮監大為震怒，命鎮撫司全力通緝！我本意是想讓壹位千戶出面，但馮公公極力推薦妳，我看妳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這件差事就給妳了。我給妳五天時間，妳給我找出他們的窩點，能辦到嗎？”
　　“屬下領命。”
　　好差意味著大功，大功意味著大賞，大賞會帶來各種資源。
　　曹謹行來者不拒。
　　劉鎮遠道：“此事不宜聲張，我就不給妳派人了，也免得有人給妳壞事，妳再把他們打床上去。”
　　曹謹行：“……”
　　劉鎮遠笑了：“下去吧。”
　　“屬下告退。”
　　曹謹行抱拳，轉身大步離開。
　　“這位曹百戶倒是與眾不同……”
　　內堂屏風後面，走出壹位身穿銀灰色飛魚服的俊秀青年，望著曹謹行的背影若有所思，笑道：“曹謹行，謹言慎行。呵呵，他確實做到了，但某方面又截然相反，有趣。”
　　劉鎮遠點頭：“是啊，他不像平民，倒像是從大宗大派走出來的，極度自信，也有自信的資本。就像妳壹樣。”
　　沈襄挑眉：“像我壹樣？這話說早了吧。”
　　劉鎮遠幽幽道：“他五天前還是後天五層。”
　　沈襄：“……好吧。”
　　這進步確實誇張。
　　沈襄自己就是蜀山劍宗百年不出的天才，但也做不到用五天時間，接連破境，更從後天突破先天。
　　劉鎮遠道：“妳覺得這個人能頂十三的位置嗎？”
　　“妳看好他？”
　　沈襄皺眉想了想：“還是再看看吧，時間太短，他露出來的還太少。”
　　“隨妳。”
　　劉鎮遠無所謂：“人選我舉薦了，之後的事看妳了。”
　　“大哥，這才壹天之隔，妳就這麽信任這個性情大變的家夥？不像妳的風格啊。”
　　“這是最新密報，妳看看吧。”
　　劉鎮遠扔出壹張紙。
　　沈襄接過，掃壹眼，正是曹謹行回京以來的全部行動。
　　不論是救靈貓雪琉璃、救張大鯨亦或殺合歡宗賊人，事無巨細，全都羅列在內！
　　劉鎮遠道：“馮公公出宮壹趟，突然多了個交心的朋友，呂公公比誰都上心，這是大內密探刺探的情報，縱使有出入，應該也不會差距太多。看出什麽了嗎？”
　　沈襄壹臉震驚：“心性資質都是上上之選……這才過了壹天，他竟然學會了三大六品靈武！那部《霸刀》更是只掃了壹眼就學會了，這……”
　　連他都做不到！
　　“如此資質，魔道或者其他不安分的勢力，會放出來嗎？”
　　“不可能！”
　　曹謹行孤家寡人，無法威脅，倘若沒有足夠的時間培養歸屬感，壹旦放出來，就是資敵！
　　“沒錯！”
　　劉鎮遠道：“我之前以為是高人傳功，但即便傳功也改變不了悟性根骨。他這種情況更像佛門‘醍醐灌頂’或者道門‘開天眼’，但這種級別的術法，天象必然有變，可臥虎山數百雙眼睛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那只剩壹種可能——那窮鄉僻壤真出了不世靈物，助他開慧！根底清白，壹朝頓悟，妳有什麽理由懷疑他？要不是如此，呂公公又怎麽會送出五品靈丹。”
　　“嘶！”
　　沈襄頭皮發麻：“我要好好考慮考慮……”
　　“不急。”
　　劉鎮遠拿過公文，繼續批閱：“時候還早，妳有的是時間。”
　　……
　　“大人。”
　　曹謹行剛走出內堂，總旗蘇雲升和孫朗就迎了上來。他們倆已經劃歸曹謹行直屬，壹榮俱榮，壹損俱損。
　　“嗯。”
　　曹謹行對這倆人印象還行：“走吧，去詔獄，提審那個合歡宗余孽。”
　　“是。”
　　壹行三人大步流星往詔獄走。
　　沿途有不少百戶神色莫名地看向他們，露出那種嫉妒又小心的神色。
　　曹謹行壓根就不把他們當回事，妳愛怎麽看怎麽看，敢陰陽怪氣，就送妳去醫館趴十天半月！
　　蘇雲升和孫朗對他的性情已經有了解，別看這位大人沈默寡言，實際上可是壹點就爆的霹靂性子。
　　他們也對眾人視若無睹。
　　“曹百戶！等等！”
　　剛到月門，壹個人影從後方追來，是個年輕百戶。
　　周圍的人立馬露出看熱鬧的表情。
　　曹謹行回頭：“有事？”
　　那百戶壹笑，很靦腆道：“在下劉三金，聽聞曹百戶有解毒靈藥，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就不用說了。在下還有公務，再會。”
　　“唉唉唉！”
　　劉三金趕緊上前攔住，心說我就客氣壹下，妳怎麽不按套路出牌：“曹百戶有所不知，嚴紹庭嚴千戶日前清剿徽州反民中了毒，在下想……”
　　“妳想拿我的藥，賣妳的好是嗎？”曹謹行直接打斷了他。
　　劉三金楞住了：“曹百戶……”
　　曹謹行壹臉厭煩：“隨便擡出壹位上官我就要把自己的東西送上去，那幹脆讓他來領賞就是！”
　　這帽子太大了。
　　劉三金趕緊道：“不不不！曹百戶誤會了，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妳什麽意思我不管，想送禮自己買去！我不是妳爹，沒義務慣著妳！閃開！”
　　曹謹行壹聲冷喝，震得整個院落回聲四起。
　　壹眾人都懵了，知道他剛，沒想到這麽剛。
　　眾目睽睽之下，劉三金面紅耳赤，騎虎難下，陰冷道：“曹百戶新官上任，怕是不知道嚴千戶的身份！”
　　“知不知道他，跟老子讓妳滾開有什麽聯系？路邊有狗咬我，我要踹它，難道還要征詢它主人的意見嗎？”
　　“妳！！！”
　　劉三金氣的臉色漲紅，指著曹謹行的手直打哆嗦。
　　這是赤果果地打臉。
　　就差指著他罵他是狗了。
　　周圍的百戶都驚了，曹謹行好利的嘴，劉三金根本招架不住。
　　“妳讓不讓開！”
　　曹謹行不耐煩了，壹手握住刀柄，霎時間，森冷霸道的刀氣彌漫整個庭院。
　　他真要下死手！
　　張英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
　　“曹百戶消消氣，都是同僚，何至於動刀動槍。”
　　“快把劉百戶拉開，別妨礙公務！”
　　幾個百戶趕緊上前想把兩人隔開，但曹謹行生人勿近的氣場太強，他們只能去拉劉三金。
　　眾人環簇，劉三金膽氣壯了不少，正要撂狠話，曹謹行冷眼撇了過去：“妳再磨嘰壹句，我送妳去陪張英。”
　　劉三金：“……”
　　“走！”
　　曹謹行大步離開。
　　身後蘇雲升和孫朗都傻了，楞了壹下才趕緊跟上，留下壹眾目瞪口呆的同僚和咬牙切齒的劉三金。
　　“哈哈哈。”
　　身後不遠，高墻之下，沈襄將他們的談話收入耳中，不禁笑出聲：“好壹個曹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