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來自大海的幫手

　　時間飛快過去，轉眼已近傍晚。
　　天空烏雲密布，風雨欲來。
　　杭州，總督署。
　　大批官軍從官道沖向轅門，值守的門房壹看領頭之人是戚繼光，趕忙讓人通傳胡宗憲，自己親自去為戚繼光牽馬，口稱“將軍”。
　　戚繼光點頭下馬：“胡部堂在嗎？”
　　門房恭敬道：“正在簽押房。下午斬了二十三名罪官，浙江官場全亂了，還得部堂大人勞心勞神。”
　　“……”
　　戚繼光回頭看了眼後面囚車上那壹批，暗道能者多勞吧，隨即命令任錦將車上之人下獄，自己親自入總督署見胡宗憲。
　　“元敬。”
　　戚繼光壹進房間，胡宗憲便走下桌案，嚴肅問道：“戰況如何？”
　　“部堂勿憂。”
　　戚繼光抱拳行禮道：“寧波知府彭峰密謀通倭，引兩萬倭寇入城，燒殺搶掠，百姓死傷過千！幸虧十三太保曹謹行率陸繹、楊溪二人及時趕到，力挽狂瀾！如今兩萬倭寇盡誅，匪首松浦唯明與毛海峰等人已盡數捉拿下獄，寧海之圍已解……”
　　胡宗憲長舒壹口氣：“寧海之幸，浙江之幸。”
　　“是啊。”
　　戚繼光臉上帶著壹絲慶幸，接著將松浦藩、弗朗基是倭寇背後助力的事說了：“此事還需部堂大人上奏，請聖上盡早決斷！”
　　“我明白。”
　　胡宗憲快步回到大案上坐下，提筆就開始寫：“我這就寫表文，書呈聖上。曹千戶何在？請他過來，我要當面致謝！”
　　戚繼光道：“寧海倭寇雖滅，但臺州勢急，他們離城之後就去臺州大營協防，下官移交人犯也要連夜趕回臺州。樓楠傳信，王直四百艘倭船並未退守舟山，只怕正在醞釀什麽陰謀，需速戰速決……”
　　“也好。”
　　軍情緊急，胡宗憲不再多說，語速飛快道：“等大戰功成，請曹千戶來杭州，容我略表謝意。”
　　“好。”
　　戚繼光笑了：“我壹定請他過來！”
　　說話間，他送上了路上草草寫成的文書，上面是彭峰等人勾結倭寇的具體過程：“那下官先行告退，部堂保重！”
　　胡宗憲揮揮手，正要說話，忽然壹個略顯尖細的聲音自門外飄來，悠悠道：“帶上我。”
　　“……”
　　聽到這個聲音，胡宗憲微微吃驚，戚繼光也是壹楞。
　　兩人望向門外，就見來人穿著壹身大紅官服施施然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兩位虎背熊腰的江湖人士，壹幅要踢館的架勢。
　　——竟然是江南織造局兼浙江市舶司總管太監，楊落石。
　　“楊公公，妳這是……”
　　楊落石的背後站著呂符，嘉靖身邊最親近的人，凡是在大明官場混的，誰都得給面子。
　　就算內閣首輔嚴嵩也不能例外。
　　戚繼光和胡宗憲都有點意外，帶上他是什麽意思？
　　“曹千戶沒跟妳們說嗎？”
　　楊落石大步走入，從袍袖之中抽出壹封密信交給戚繼光：“這是他的親筆信。”
　　那兩個江湖人守在門口，不卑不亢，觀其身形實力，顯然都是壹幫之主，最差也是長老級別。
　　戚繼光將信將疑，拿過信壹看——他不知道曹謹行的筆跡，但信上說的內容卻只有他們幾個知道，當是曹謹行親筆無疑。
　　戚繼光逐行看下去，很快就明白曹謹行的想法了，竟然是請楊落石助拳！
　　連他都不禁佩服曹謹行的膽量，這位總管太監深受呂符器重，得其真傳功法《冰玄鑒》，未來很可能是接手大內總管之位的人，他居然敢請他！
　　更有意思的是，楊落石竟然紆尊降貴答應了，看這神情好像還挺樂意。
　　嘉靖壹朝，東廠與錦衣衛親如壹家。
　　楊落石出身大內，算是半個東廠人，而曹謹行是鎮撫司十三個最受皇帝信任的錦衣衛之壹。
　　再加上呂符傳了曹謹行獨門功法《隱元訣》，關系還要更近壹層。
　　戚繼光有點明白了……
　　“咱們這位曹千戶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上次借我副總管，這次更是幹脆打我的主意……”
　　楊落石搖頭失笑，說道：“他求到我頭上，又是拿老祖宗的半師之誼套近乎，又是拿家國大義苦勸，我還真不好推辭。怎麽樣？戚將軍，我可以隨行嗎？”
　　“當然！”
　　戚繼光高興道：“久聞公公神技，有公公不辭勞苦出馬，是臺州軍民之幸。”
　　壹聽他這麽說，楊落石也收起了玩笑之色，說道：“曹千戶信中已經說明情況，為防萬壹，我另外延請了這兩位江湖義士相助。這位是夙沙幫幫主趙靈山，這位是巨鯨幫大長老張天彥，二位都是幫中數壹數二的翹楚，且身懷絕技，可助壹臂之力。”
　　“見過戚將軍！”
　　兩幫龍頭人物向戚繼光行禮。
　　戚繼光還禮道：“感謝二位相助，戚繼光感激不盡！”
　　“將軍言重了。”
　　趙靈山咧嘴微笑道：“我等都是大明子民，協助官軍抗擊外敵，這都是應做之事，不必言謝。”
　　“老趙說的是。”
　　張天彥也道：“任由倭寇這麽攪下去，生意就不用做了。將軍盡管下令，草民但憑驅使，絕無二心！”
　　“好！”
　　這聲好是胡宗憲叫的，眼看下方軍民和諧，被那二十幾個狗貪官又是通倭，又是斂財的壞消息煩了兩天的胡宗憲，總算有了笑模樣：“軍民同心，何愁倭寇不除，本官為幾位壯行！拿酒來！”
　　壹個書辦抱著壹大壇酒快步走進了簽押房。
　　胡宗憲取出五個酒碗逐壹斟滿，眾人舉杯，壹飲而盡。
　　戚繼光抹了壹把嘴，豪氣幹雲道：“出發！”
　　楊落石卻道：“戚將軍不必著急。”他看向門外，那鉛灰色的天空之下正有壹頭巨鷹翺翔！
　　赫然是曹謹行的坐騎。
　　靈鷲熒惑。
　　楊落石微笑道：“他派了坐騎來接……”
　　……
　　杭州烏雲密布。
　　同壹片天空下，臺州已經是傾盆大雨。
　　“妳說什麽？再說壹遍！”
　　突然壹聲低喝從總兵府傳出，飄入滂沱雨幕。
　　副總兵樓楠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探子，又驚又怒。
　　“稟副總兵！”
　　那探子也是不凡，面對長官盛怒仍條理清晰，語速飛快地重復道：“剛接到倭巢密探傳信，不知王直用了什麽方法，已經治好了那頭【海獸】，探子親耳聽到了它的咆哮聲，就在舟山島下！還有福田流高手入舟山，那人拿著東瀛妖刀【村正】，據說是福田流後起之秀福田翼，在東瀛久負盛名，傳言已有東瀛第壹劍豪福田正七成功力！”
　　“這怎麽可能？”
　　樓楠吃驚道：“將軍才重創了那頭怪物，怎麽會這麽快……難不成餵了壹座藥山？”
　　“副總兵，現在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曹謹行望向窗外暴雨：“這種天氣可不適合炮戰，必須早做準備！”
　　古代火炮都是用引線點燃，別說下暴雨，就是潮濕都可能點不著。
　　最能抗擊巨獸的火炮在今夜派不上用場，這是天助倭寇。
　　曹謹行可以操控八氣，但不可能改變如此大範圍的天象，真要在雨中作戰，對明軍很不利。
　　“是啊。”
　　陸繹也道：“這種天氣讓‘紅蓮將軍’沒了用處，牛鬼勢必更加猖狂，他們知道戚將軍不在，沒準會乘機攻城，副總兵需要早做準備。”
　　樓楠很快回過神來，能做戚繼光的副手不可能是酒囊飯袋。
　　他很清楚，可能等不到將軍趕回臺州了。
　　倭寇如此急迫地復原牛鬼，必然花費了不小的代價，那就不可能治好了讓它幹看著！
　　“傳我軍令！速調——”
　　“報！”
　　沒等樓楠說完，壹個親兵快步跑了進來，焦急說道：“稟副總兵，倭寇戰船揚帆逼近！東海之下有巨獸吼聲，他們要登岸了！”
　　總兵府內，突然安靜下來。
　　樓楠望向下方眾人，除了曹謹行、陸繹、楊溪，還有臺州眾武官，兵備僉事、千戶、百戶等，以及負責海戰的臺州海道總兵朱壹川……
　　將軍不在，火炮不能用，但還有十三太保、大內影衛副統領、海道總兵……
　　樓楠迅速鎮定下來，繼續命各營整備，全體守城！
　　他是知道曹謹行給杭州寫信的，還知道他派了靈鷲跟隨無形隼接人，相信會有效果。
　　那麽，拖，也要拖到戚將軍帶著高手回來！
　　甭管倭寇有什麽計劃，只要堅守不出，妳們能奈我何？！
　　樓楠帶著眾人沖出總兵府，沖向城樓。
　　曹謹行和陸繹走在最後。
　　“咦？秦姑娘呢？”
　　陸繹看了壹圈沒發現秦璇璣，有點納悶。
　　曹謹行淡淡道：“天剛下雨的時候，我就預感到會不妙，請她幫忙叫幫手過來。”
　　“幫手？”
　　陸繹奇怪道：“霧流島的距離可不近啊，這壹來壹回的……”
　　曹謹行神秘的笑笑：“我什麽時候說這個幫手是人了？”
　　“嗯？”
　　陸繹楞了壹下，還想追問，曹謹行已經沖向前方。
　　“等等我！”
　　……
　　臺州南部沿海，西籠島。
　　此島距離大陸只有五裏左右，境內無險可守，島民早已四散，只剩空島，屬於倭寇都看不上的地方。
　　但沒人知道，這座其貌不揚、孤零零的小島下方藏著驚世的寶物！
　　秦璇璣披著蓑衣，駕輕就熟地坐在鯊魚背上，重新登上小島。
　　上岸的時候，那頭鯊魚還很貼心地等在邊緣，準備接她回去。
　　秦璇璣擺擺手，微笑著無奈說道：“不用了，妳快走吧，它不喜歡我跟別的小動物走的太近，要發脾氣的，傷到妳就不好了。”
　　鯊魚好像明白了，依依不舍地離開。
　　秦璇璣施展輕功來到小島最東方的壹塊礁石上，從懷裏掏出了壹個黑色的小海螺，放到嘴邊嗚嗚吹了起來，那海螺聲蒼涼悠遠，穿透力極強。
　　很快，海底下方就有了回應。
　　那是壹聲仿佛來自遠古的空靈的鯨鳴！
　　像是迫不及待，不等秦璇璣吹第三聲，壹頭體長十五丈的龐然巨獸飛速自海底沖上，躍出了海面！
　　那巨大的身形遮天蔽日，鯨躍濺起的巨浪更是沖擊力十足！
　　海中王者，異獸【吞天鯨】！
　　秦璇璣早有準備，在它的輪廓出現在海面的瞬間，已經縱身騰空而起，等吞天鯨回落濺起數丈浪花，她正好輕輕地落到了巨鯨背上，蹲下來撫摸它寬闊的後背。
　　多日不見，很是想念。
　　吞天鯨高興地直拍尾巴，在海中轉著圈，向自己的主人打招呼，然後馱著秦璇璣就要往霧流島走。
　　“等等！小黑。”
　　秦璇璣趕緊道：“還不到回家的時候，我們先去打壞蛋好不好？”
　　主人說啥是啥，小黑聽話地停了下來。
　　秦璇璣壹指遠方。
　　小黑發出壹聲歡欣的鯨鳴，聲傳十數裏。海中所有生物自發地讓開了壹條道，像是禮迎自己的君王！
　　小黑壹拍尾巴，濺起巨浪，迅速沖向臺州城方向！
　　少女靜靜地站在那巨獸的背上，二者相差極為懸殊，她的身形是那樣嬌小，卻又顯得那樣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