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事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印記，比如我奶奶他們那壹輩，也窮過，挨過餓，吃過大鍋飯，上山下鄉，他們苦了壹輩子，到老了該享福了也不肯閑下來，天天太陽還沒出來就起床，實在沒事幹拿個掃把在大門前這兒掃掃那兒掃掃，恨不得把路給掃下來壹層。”
　　自從姜禾來了以後，許青不知不覺變成話嘮，沒事就逼逼叨叨，偏偏姜禾還愛聽，就像聽故事壹樣的，很新鮮。
　　“後來到了我爸他們那壹輩，生活開始變好了……其實也不算多好，只是比前壹輩好很多，尤其是他長大以後，房子工作什麽的國家包分配，很穩定，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所以他們對鐵飯碗有壹種狂熱的追求，還想讓他們的孩子也進編制，吃皇糧，旱澇保收。”
　　“那妳呢？”姜禾似懂非懂，只大概知道編制相當於為官府做事。
　　“我就是最新壹代，追求的是生命的意義，活著的意義。”
　　“生命的意義？”
　　“對，生命的意義，常常反思為什麽活著，活著為了什麽。”許青壹副哲學家的樣子，伸出手指推壹下並不存在的眼鏡。
　　“有什麽意義？”姜禾是懵的。
　　“活著的意義，就是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
　　姜禾更懵。
　　“對，來都來了，所以就活著唄。”許青聳聳肩，“然後才有第二層意義，那就是開心，或者說自由——來都來了，當然要活得滋潤壹些，讓自己不要有太多遺憾，不用非要和別人比來比去，各家苦各家甜，都是冷暖自知，我知道我很暖就夠了，簡單說，人生苦短，享受當下。”
　　“當然，這不是新壹代所有人的想法，但這種想法是屬於新壹代的，現在可能看不出什麽，但再過很多年，就能很明顯看出時代的印記。”
　　他瞧瞧姜禾懵懂的表情，道：“妳也帶著屬於妳那個時代的印記，比我奶奶他們更古老……好吧，本來也是比他們古老的。比如‘旱澇保收’這個詞，妳聽起來有什麽感覺？”
　　“聽起來……很靠譜。”姜禾對這個詞莫名的喜愛。
　　“旱澇保收本就是靠譜的代名詞，因為它代表著不管怎麽樣，都不會餓肚子，這就是妳們吃過苦的人共同的特點，因為餓過，所以不想再挨餓。
　　但對於現在的很多人來說，這就是個詞而已，沒有什麽特殊的，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異，價值觀不同。”
　　許青停了片刻，以便讓她有時間理解，接著繼續道：“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就比妳好到哪去，或者妳比我好到哪去，我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挨過餓和沒挨過餓，都只是經歷而已，誰都沒有錯，我奶奶也樂樂呵呵的在老家天天過日子，這並沒什麽。
　　但重點是，妳要學著認識新的東西，不要本能地抗拒，也許能發現新的樂趣，這世界上太多美好妳沒有體驗過，如果固守著以前的思維，未免太過遺憾。”
　　“比如呢？”姜禾問。
　　“比如我能不能牽著妳的手？牽手這件事就是很美好的，能感覺到心裏砰砰砰在跳。”許青低頭瞧了瞧她的手，“這是個很小的事，我很想讓妳體驗壹下那種美好的感覺。”
　　？？？
　　姜禾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楞住了。
　　發現新的樂趣，新的美好，就是從牽手開始？
　　“要不要試試？反正我們是假裝的男女朋友，牽壹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許青問。
　　“……”
　　“試試吧，又不是要對妳做什麽，牽個手……妳就當抓著劍，我的手就是劍，劍光如我，斬盡牛雜。”他嘩嘩揮兩下手，還真像那麽回事兒似的。
　　“那……妳試試。”
　　姜禾猶豫片刻，擼擼袖子把手遞出去。
　　反正……反正……又不是做什麽。
　　“我們坐在這裏，這不叫牽，這叫摸，不成耍流氓了嗎？”許青起身穿上外套，“走，我們出去逛街。”
　　“……”
　　寒冬臘月，外面的陽光也沒多少溫度，只能讓人感受到微微的暖意。
　　積雪白天會化掉，然後晚上結成冰，到了白天再繼續融化，現在還沒到中午，地上光溜溜的，姜禾沒有再玩滑滑冰的遊戲，被許青拉著手慢慢走在他身邊。
　　“有不壹樣的感覺嗎？”許青問。
　　“沒有。”
　　“那這樣呢？”
　　他用小指輕輕在姜禾手心勾壹下，姜禾瞬間把手縮回去，睜大眼睛盯著他。
　　“就是這感覺……我就是示範壹下，來拿過來。”
　　許青手把手教她談戀……咳，感受世界上比較美好的那些事，又拉住她的手慢悠悠晃蕩。
　　沒感覺騙鬼呢，大冬天她手心都出汗了，小手熱乎乎的，除了掌心的繭子有點硬之外，手背還是挺順滑的。
　　“趙叔，早啊。”
　　到小區門口和趙叔打聲招呼，許青樂呵呵的剛要離開，又想起件事，“對了，那個程嬸兒好像有壹陣子沒看見她了？”
　　“聽說去她家小麗那兒住壹段時間，怎麽了？”趙叔縮著脖子躲在保安亭門口抽煙，“找她有事？”
　　“沒事，就隨便問問。”
　　許青拉著小手離開，“趙叔少抽點煙。”
　　“我就是靠這口煙續命的。”
　　趙叔在後面玩笑壹句，姜禾在許青旁邊邁著小碎步跟緊，離得稍遠壹點才好奇問：“那個煙是什麽？”
　　“也是壹種消遣的，對人的精神有刺激性作用，還會成癮，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為什麽還要抽？”
　　“因為喜歡啊。”許青不動聲色地捏捏她的手，“就像我手會有點冷，但還是要牽著妳，這就是喜歡。”
　　“……”
　　姜禾扭頭看向別處，“妳不要說這種話。”
　　“我只是在給妳解釋，這個東西是不講道理的，像飛蛾撲火，也是因為撲棱蛾子喜歡火。”
　　許青壹邊說著，帶她在公交站前止步，“這世界沒有那麽多為什麽，喜歡，就去做了。”
　　“那如果我不喜歡呢？”姜禾問。
　　“昨天不是說了嗎，不喜歡也是很不講道理的事，如果妳覺得不喜歡，可以拒絕我，和其他任何都無關，很幹脆的拒絕就行了。”許青扭頭對她笑笑，“這是妳的自由。”
　　“我……”
　　姜禾手指顫動兩下，沒再出聲，糾結地看向別的地方。
　　公交車很快過來，許青拉著她上去公交車，用另壹只手摸出兩個硬幣扔進投幣箱，然後壹起往後排空位走去。
　　車子啟動，外面景色從車窗不斷閃過。
　　“我是在體驗妳說的樂趣。”姜禾看著窗外終於出聲。
　　“嗯，我知道。”
　　許青拿著她的手認真點頭，這妮子有點變傻了，這麽久才想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