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如山般的妖獸身影

　　由今日倒推壹千余年，至數百年前周獨夫在大陸消失，數百年裏無數強者敗於周手，無數名劍斷於刀下，葬於周園這片草原之中。這片草原便是劍池，或者說劍海。其中壹把最驕傲最強大的劍，在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之後，開始嘗試離開這片草原重見天日，從草原邊緣破開禁制，迅速潛入草原畔那片小湖，直入山崖那面的世界，如魚遊於大湖之中，再由湖底繞回溪河源起處那座寒潭，借著周園世界的復雜構造，躲避著其間的規則，終於成功。
　　遺憾的是，這把劍未競全功，在離開草原的時候，為了抵抗周獨夫設下的禁制，劍離留在了草原裏，與那些石柱裏散發出來的氣息相抗，只有劍身來到溪河畔的那片森林裏，漸被落葉覆蓋。
　　劍與意被迫分離。
　　某日，壹個叫做蘇離的離山弟子來到了周園裏，他走進了那片寂靜的森林，腳步踏過腐爛的落葉，拾起那柄已然銹蝕、不復當年風采的劍身，然後把它帶離了周園。那道劍意卻依然被困在草原裏，沈默孤單地等待著。又過去了數百年，壹個叫做陳長生的國教學院學生來到了周園，他的手裏拿著壹把黃紙傘，劍與意終於相遇，於是才有了此時的萬劍淩空。
　　這些充滿了不屈與抗爭意味的歷史，屬於那道劍以及這萬道劍，陳長生無法了解回溯時光，自然無法了解這些細節，但他握著黃紙傘，站在萬道殘劍之間，對那道劍意傳來的情緒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這些劍想要離開周園，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那麽，就壹道離開吧。
　　就像先前他對這道劍意說的那樣，對徐有容說的那樣，此時他對陵墓四周的無數把劍也做出了承諾。
　　陵墓四周壹片昏暗，紅暖的光線變得寒冷了些，到處都是泥土與鐵銹的腥味。萬余道殘破陳舊的劍，在出世的那壹瞬間，暴發出積蓄了數百年的恨意與力量，至少有三分之壹的妖獸被殺死，黑色的獸潮被暫時鎮壓。
　　但獸潮只是暫時安靜，萬道殘劍不可能繼續釋放那般強大的劍意，隨著時間的流逝，獸潮重新湧動起來，向著天空裏的殘劍們發出憤怒的嚎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草原上到處都是血水的緣故，那些嚎叫顯得更加恐怖血腥。
　　劍池終於現世，萬劍淩空。
　　看著這幕畫面，無論是彈琴老者還是侍女都是臉色蒼白，近乎絕望，便是那對強大的魔將夫婦神情也變得異常凝重，眼眸裏甚至可以看到壹些不祥的征兆，南客的小臉上卻沒有任何懼色，只是沈默了壹會兒。
　　隔著無數道劍，她看著陵墓正門前的陳長生，聲音寒冷強硬的仿佛千年寒冰：“妳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嗎？”
　　先前山海劍破空而至後，她對陳長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陳長生沒有回答，只是握著那把沈重的鐵劍遙遙指向她，現在他同樣沒有回答，隨著他的目光，陵墓正前方的數百把劍緩緩轉動，對準了她。
　　行動永遠都比言語更有力量，可以用來說服人，也可以用來殺人。
　　看著這幕畫面，南客的唇角微微揚起，看著那些劍輕蔑說道：“壹群敗劍，何足言勇？”
　　這些劍當年在大陸上都曾擁有盛名，主人都是真正的強者，但最終都敗在了那柄兩斷刀下，然後被周獨夫埋葬在了這片草原裏，在淒風苦雨與無休無止的太陽照射下，苦苦地煎熬了數百年，或斷或殘，渾身銹跡。
　　南客認為自己是這片周園的繼承者，怎麽可能允許這些劍離開？
　　她舉起了手裏的那塊黑色魂木，面無表情望向陵墓四周空中的那些殘劍。
　　隨著她的動作，那塊黑色魂木驟然間再放光明，只是要比先前更加凝純，仿佛就像是壹個明亮數千倍的夜明珠。同時她漠然的聲音再次響起：“敗就是敗，數百年前妳們敗了，數百後妳們壹樣會失敗。”
　　話音方落，她的雙腳離開了神道，緩緩向著天空裏飄去。
　　殘雨落下，她的裙衫輕飄，黑發飄舞，眉眼之間的清稚意味漸漸褪去，只剩下魔性十足的寒意。壹道強大的氣息，從她嬌小的身軀裏向著四周散發。數十道黑色的氣流，像綢帶壹般，在她的身體四周繚繞不定。
　　陳長生從來沒有輕視這名強大甚至恐怖的魔族公主，更不要說她是黑袍唯壹的弟子，明顯與這周園頗有淵源，誰知道她還隱藏著什麽手段？聽著她輕蔑自信的言語，他知道不能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神識微動，便有壹劍破風而出。
　　沈重的山海劍帶著壹陣颶風向著神道上空的南客砍將過去。
　　騰小明與劉婉兒夫婦早已有所準備，暴掠而起，憑著壹身強大的修為，生生把那道劍擋住。
　　山海劍很寬很大，其後隱藏著壹把秀氣的劍。
　　在生死存亡之刻，陳長生也學會了用這種陰冷的手段。那把秀氣的越女劍，借著山海劍挾起的颶風遮掩，悄無聲息突破那對魔將夫婦的阻攔，來到南客的身前，伴著嗤的壹聲輕響，刺向她的眉心。
　　此時南客已經閉上了眼睛，微顯開闊的眉眼間壹片雪白，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有看到這道秀劍的來臨。
　　斷弦無聲，飄拂而起，看似已經心喪若死的彈琴老者，大喊壹聲，踩著飄起的琴弦，於空中虛踏數步，攔在了南客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道秀劍。噗哧壹聲，秀劍刺進了這名彈琴老者的咽喉，鮮血濺射而出！
　　颶風之中，沈重如山的鐵劍壓制著那對魔將夫婦，彈琴老者的屍體正在向著地面墜落，雖然他擋住了越女劍壹瞬，然而南客卻還沒有醒來，陳長生哪裏肯錯過這種機會，伸手自空中取下那道斷了的魔帥旗劍，隔著數百丈的距離，向南客斬了過去！
　　落著些微殘雨的神道上空，驟然間響起鼓蕩的風聲，仿佛有無形的旗幟在飄揚。
　　戰旗飄飄，劍意勇猛而前，前半截已斷的魔帥旗劍，帶著壹出凜冽的劍光。
　　陳長生不會旗劍，但他想嘗試看看，能不能用魔族的劍法來破掉魔族公主的防禦。可惜的是，他沒有機會看到這壹劍的結果，因為，他的識海裏忽然生出壹道警兆，讓他強行把將要出劍的魔帥旗劍收了回來，橫在了眉眼之前。
　　錚的壹聲！
　　只剩下半截的魔帥旗劍在石臺邊緣外的空中劇烈地震動，發出有些不甘的鳴響。
　　陳長生手腕壹陣劇痛，如果不是意誌驚人，只怕這把魔帥旗劍已脫手而去。
　　哪裏來的壹箭？
　　放眼陵墓正門四周，他沒有看到任何箭枝，只看到神道上有根毫毛在緩緩飄落。
　　難道先前射中魔帥旗劍的不是箭，而只是壹根毫毛？
　　他望向陵墓下方的草原。
　　只見獸潮形成的黑色海洋正中央，有座如山般的妖獸身影緩緩顯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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