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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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要強求。   這是壹個長生果的故事。   三千世界,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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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秋山啊……

擇天記 by 貓膩

2018-9-17 15:47

  唐老太爺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就像看壹個怎麽也看不出來哪裏好看的怪石頭。
  秋山君微笑說道:“這個請求很怪嗎?”
  唐老太爺說道:“確實很怪,因為站在門外的是陳長生,不是徐有容。”
  秋山君說道:“我覺得陳長生的要求很有道理啊。”
  唐老太爺說道:“為什麽?”
  秋山君笑著說道:“妳家老二給老大下毒啊。”
  唐老太爺嘲弄說道:“妳又知道?”
  秋山君說道:“我沒看出來,師妹也沒看出來,但他是陳長生啊,商行舟的學生啊,我不信他信誰啊?”
  唐老太爺的眼睛依然微瞇著,眼神像極了院子裏的古井,幽深,而且因為落雪變得越來越寒冷。
  從他唇間發出來的聲音,也是那樣的寒冷,令人有些毛骨聳然。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太宗皇帝陛下把他的親兄弟都殺幹凈了,壹樣打造出了個太平盛世,成了千古明君。”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我家老二就算把我也毒殺了,只要家業不敗,那就是好樣的。”
  聽著這話,秋山君漸漸斂了笑容,靜靜地看著老太爺的眼睛。
  “可是妳家老二勾結魔族啊。”
  從走進唐家老宅開始與老太爺對話開始,秋山君的語氣壹直都顯得很隨意自然,像極壹個乖巧可愛的晚輩。
  他的很多句話都是用啊字來結尾。
  不孝啊。
  獻醜啊。
  挺好啊。
  有道理啊。
  江南的年輕男女說話的口音很好聽,咿咿呀呀啊啊。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依然用的啊字結尾,但這壹次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北方的風雪太大,想要把軍令傳的遠些,必須要大聲地喊才能讓同袍聽到。
  跑啊!
  沖啊!
  殺啊!
  快來救人啊!
  秋山君這句話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喊出來的。
  “妳家老二勾結魔族啊。”
  他的神情很嚴肅,意誌很堅定,聲音如鋼似鐵,非常明亮,可以穿破風雪,讓活著的同伴與死去的同伴聽到。
  今日的風雪再大,也無法掩住他的聲音,老宅四周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相信過不了多長時間,整個汶水城都會聽到,然後,整個大陸都會聽到。
  ……
  ……
  老宅裏異常安靜,死寂壹片,雪落亦是無聲。
  唐老太爺瞇著眼睛,看著秋山君,沈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很痛快嗎?”
  秋山君已經恢復了平靜,說道:“感覺不錯啊。”
  唐老太爺說道:“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秋山君說道:“有些事情,如果不想辦法喊破,那麽便有可能永遠不會被人聽到。”
  唐老太爺說道:“妳覺得整個世界都必須相信妳的話?”
  秋山君說道:“我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來守護我的名望,現在想起來,可能就是為了這個世界相信我壹次。”
  唐老太爺沒有說話。
  說到名望二字,沒有人及得上秋山君。
  很多年來的很多事情以及很多人早已證明了這壹點。
  在離山,無論是蘇離還是掌門說話都沒有他好使。
  在天南,就算是王破也沒有秋山君能夠令人信服,因為王破畢竟是天涼郡人。
  秋山君說道:“當年師叔祖沒錢,所以這把黃紙傘壹直留在了汶水,後來那件事情後,妳答應師叔祖只要看到這把傘,便答應他壹個要求,陳長生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我知道。”
  唐老太爺的視線落在他手裏的那把舊傘上。
  “這把傘與以前那把終究還是有些不壹樣。”
  “是的,差了些東西。”
  秋山君伸手從腰畔的劍鞘裏抽出壹把劍。
  這把劍湛若秋水,顯見不凡。
  看著這把劍,唐老太爺的眼瞳微縮,即便是他這樣的大人物,也有些驚異。
  “他居然沒有把這劍帶走?”
  “師叔祖把劍留給了我,把傘留給了陳長生,現在我們兩個人都來了,便等於他來了。”
  秋山君把劍插入舊傘的柄裏。
  沒有任何聲音,仿佛這劍本來就是這傘的壹部分。
  見傘如見人。
  ……
  ……
  陳長生再次進入老宅的時候,發現羅布已經走了,但那把傘還在。
  看著那把舊傘,他沈默了會兒,心想確實比蘇離前輩強,沒有把傘拿走。
  “妳要汶水城的壹個時辰,我給妳。”
  唐老太爺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但是不能用國教的人,只能用我唐家的人。”
  因為當年的那份約定,他答應了陳長生的請求,但很明顯他不可能任由國教的教士在唐家各房的宅院裏搜索,更不可能允許國教的騎兵在汶水城裏橫沖直撞,這是唐家的底線。
  問題在於,無論是陳長生還是國教裏別的大人物都不了解唐家各房的具體情況,就算在唐老太爺的命令下,唐家的力量表面上都聽從他們的調配,又如何能夠保證唐家的人真的願意出力?
  總而言之,用唐家的人查唐家的事,這怎麽看都很荒謬,甚至可笑。
  但唐老太爺絕對不會再做任何讓步了。
  陳長生說道:“汶水城的這壹個時辰不用給我。”
  唐老太爺說道:“那要給誰?”
  陳長生說道:“我有壹個朋友。”
  唐老太爺的眼睛瞇了起來。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您曾經給過他二十年時間,現在連壹個時辰都不願意給了嗎?”
  ……
  ……
  唐家祠堂很老,和老宅壹樣老,比京都皇宮還要老。
  無論是每隔三年便會重新粉刷壹次的白墻,還是每隔七年便會精修壹次的黑檐,哪怕看著再如何暫新,也無法完全掩去磚縫檐片之間散發出來的那些古遠滄桑氣息。
  祠堂裏擺放著很多牌位,案上點著很多香燭,前方還有壹個蒲團。
  那個蒲團也很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環境的原因,坐在蒲團上的年輕人臉上也多了幾分滄桑感。
  他臉上的胡須長短不壹,看著很亂,頭發更亂,衣服也有些臟,可以用蓬頭垢面來形容。
  他的眼睛以前很明亮,甚至鋒銳逼人,但現在已經盡數歸於死寂。
  他的嘴唇還是那麽薄,然而曾經的刻薄與痛快,已經盡數歸於沈默。
  被關進這裏後,他整整半年沒有說話。
  空曠而幽靜的祠堂裏,他的身影是那樣的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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