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悠希大有問題

　　【茉優領妳到她的臥室，妳們在她的房間裏聊天，談到小時候，談到三年前，妳們有許多回憶，許多能相視而笑的事。】
　　【茉優話鋒壹轉，說起了奈緒、夕子和玲奈她們。】
　　【聊到氣氛濃烈處，她問妳最喜歡她們中的誰，她是用八卦般的神態說的，妳心中壹痛，敷衍了過去。】
　　【她給了妳公寓的鑰匙，讓妳下次來時，可以打開房門，在公寓裏等她。】
　　【傍晚，妳們在附近的家庭餐廳用餐。】
　　【殘月掛上天空。妳送茉優到公寓後，循著晦暗的月光，驅車離開。】
　　【茉優趴在窗口，看妳汽車的尾燈駛入了微明的月光裏，消失不見。】
　　【她沒有因妳主動來尋她感到歡喜，因為，不管是小時候、三年前，還是現在，她能體會到妳的距離，感覺到妳刻意的疏遠。】
　　【三年前，她以為這是因為她不夠主動，不夠任性，所以她說妳是他的未婚夫，她設下種種情感陷阱，將妳留在她的家中。】
　　【她失敗了，她能感覺到，妳對她的親近並不排斥，妳在歌島的生活很愜意，但妳還是選擇了離開。】
　　【兩年前，面對她要來禦崎的消息，面對她的步步緊逼，妳送出了那個包裹，她此前從不知道，原來有些禮物會如此冰冷，如此寒人心肺。】
　　【她不解，為什麽妳總是在後退。她只是想待在妳的身邊，沒有別的懇求。】
　　【不過，這不妨礙她運用妳的性格。這次見妳，她先擺出了後退的架勢，她說她要離開妳，果然，妳不再後退，還主動親近了。】
　　【在今天的交談中，她通過妳的話語，通過對妳過去的了解，漸漸猜明了情況。】
　　【她肯定了自己的計劃，但她還有些不舍。】
　　【在家收拾好換洗的衣服，她給夕子發消息，請夕子來接她。】
　　【夕子的車停到茉優公寓樓下的時候，妳的車也停下了。】
　　【妳沒有回到家，而是來到了小田陽太的住所。】
　　【與茉優的相處緩解了妳的寂寞，也加深了妳的寂寞。】
　　【這些年，在妳的支持下，小田陽太在音樂界混得很不錯，如今，他已賺夠了錢，退居二線，過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妳們還是很好的朋友。】
　　【妳深夜的來訪沒有打擾這個退隱歌手，他拿出酒，和妳壹同在夜中的泳池邊聊天。】
　　【妳和他說了茉優的事。】
　　【他十分驚訝，這是妳第壹次和他吐露有關女人的煩惱。】
　　【他知道茉優，但知道的信息只限於，女孩十年前陪在妳身邊幾年，妳去櫻之丘修養的時候，在那個少女家待了幾個月。】
　　【他不知道茉優對妳的感情，也不知道妳對茉優的感情。】
　　【在這個夜晚，妳沒能忍住，與他說了壹些。】
　　記憶場景顯現。
　　漆黑的夜空中，幾片同樣漆黑的雲擋住了月亮，泳池裏蕩著漆黑的波紋。
　　“妳這個家夥，可真能藏啊！”小田陽太喝壹杯酒，臉上的驚訝還未散去。
　　“我哪裏藏了？”南悠希說，“除了這次見到她還沒來得及和妳說，之前的事妳不是都知道？她小時候還送了妳壹盆豆芽呢！”
　　“我知道的只是表面，誰知道妳們居然……嘖。”小田陽太看著遠方漆黑壹片的天空，搖了搖頭。
　　“嘖個什麽，我說得清清楚楚了，我拿她當女兒看待。”南悠希挑著眉，不滿小田陽太的語氣。
　　“那妳三年前跑什麽，妳把她帶在身邊不就好了，沙貴和弘壹欠妳那麽多，妳說要收她做幹女兒，他們還能不同意？”小田陽太不解。
　　他不解南悠希的地方很多，除了那壹身驚世的才華，和驚鬼神的容顏外，就是南悠希的情感問題。
　　壹想到這個，他就想到了自家表妹，心中不由生出壹股埋怨了。
　　“我怎麽能讓沙貴和弘壹幹這種事。”南悠希搖搖頭。
　　“怎麽能幹這種事？”小田陽太重復壹遍南悠希的話，皺起了眉頭：“我讓妳把她收做幹女兒而已，怎麽到妳口裏，好像我讓沙貴和弘壹把女兒送妳當情人壹樣啊？”
　　“……”南悠希飲著酒，看泳池水面夜空的倒影。
　　“我是真的弄不懂妳。”小田陽太嘆口氣，他知道，南悠希不想說的事壹點兒都不會說。
　　而南悠希不想說的事多如牛毛。
　　他放下了這個問題，從另外壹個角度切入：“壹美和淺野她們，妳都狠心地保持距離，我之前每次想和妳談談，妳都不願和我談。怎麽到了茉優，到了這個小丫頭，妳就忽然惆悵起來了？居然還願意和我談情感問題了，這可壹點兒不像妳！”
　　南悠希沈默壹會兒，他的眼睛依舊盯著泳池。
　　雲飄走了，壹輪晦暗的殘月煢煢孑立。
　　他說：“可能壹個人待得有些久了。”
　　小田陽太壹時沒弄清楚這句話蘊含的意思，他壹邊想著，壹邊端起酒杯。
　　他的手忽然壹抖，酒水灑在地面，映出壹抹月色。
　　他明白了南悠希的話語。
　　他問的是壹美她們的事情，南悠希的回答卻解釋了他的上壹個問題。
　　“女兒控？光源氏？”小田陽太看南悠希的眼神如同看禽獸壹般。
　　南悠希說，壹個人待得有些久了，這句話帶著轉折的意思，如果往下續的話，下壹句應該是——想要找個伴了。
　　再聯系上男人是因為茉優的事情找上他。
　　小田陽太感覺自己吃了好大的壹個瓜。
　　“和茉優沒有關系。”南悠希回答。
　　他的表情很平靜，沒有被叫破心思的慌亂。
　　是我誤會了？小田陽太重新理壹遍南悠希的話，的確不可能是茉優。
　　他將灑得只剩壹半的酒飲下，心中琢磨。
　　茉優很黏悠希，這次來禦崎，進入悠希的工作室，擺明了要與悠希再續緣分。
　　如果悠希想要的真的是茉優的話，他只要默默承受，讓茉優主動靠近就好。
　　他並沒有這麽做。
　　但是，如果南悠希不想要茉優的話，只要明確地拒絕就好。
　　他也沒有這麽做。
　　所以，南悠希現在是處在中間的位置，他想要茉優的陪伴，又不想要茉優的陪伴。
　　小田陽太覺得自己醉了，不然怎麽會得出這個自相矛盾的結論來？
　　他是個直性子，不擅長情感，也不知道情感的復雜。
　　他現在的妻子就是他的初戀，他是被追的壹方，稀裏糊塗就結了婚，成了父親。
　　他完全沒有鍛煉情感的機會。
　　兩人沈默下來，壹個看杯中的酒水，壹個看遠處的天空。
　　他們喝了幾杯悶酒。
　　晚風吹過，拂過小田陽太的額頭，帶來壹陣清涼，借著這份清爽，小田陽太忽然聯想到了別人。
　　他怔壹會兒，迷蒙的眼睛忽然亮了，眼底帶上了些興奮。
　　坐直身子，他要直接詢問南悠希，又想到之前許多次交談的不歡而散，強行壓下激動，努力用平淡的口吻說：
　　“既然是壹個人待久了，就常來我這轉壹轉。”
　　南悠希瞥他壹眼：“那我不如養條狗。”
　　“……？”
　　小田陽太的臉漲紅了，想要找個攻擊性強的話來回懟南悠希，可想到自己的計劃，他將這份惱火壓回去。
　　他說：“養，養兩條，養在我這！我和狗壹起陪妳。”
　　南悠希驚奇地看他。
　　小田陽太自覺自己的話很有水準，南悠希壹定深受感動，他可以說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了。
　　怕自己的眼神暴露內心，他低下頭，假借倒酒來躲避南悠希的視線。
　　他說：“我可能不是每天都有空，可以叫上壹美。”
　　他緊張地等待南悠希的回話。他想，南悠希吐露了不想壹個人過的心思，又說只把茉優當女兒，排除了茉優的可能，這不就是自家表妹上位的時機嗎！
　　希望淺野和伊吹她們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得了悠希的應允之後，要催壹美趕緊下手，早日生米煮成熟飯！
　　“不用了。”南悠希搖了搖頭。
　　“那不叫壹美，就我們聚聚。”小田陽太心想，這裏是我家，壹美在不在可不是妳說了算。
　　“我就是因為這個，才不想與妳說這些。”南悠希嘆口氣，擱下酒杯，往大門的方向去了。
　　“回來！我不說她了！”
　　“下次再見吧！”
　　南悠希去意已決，小田陽太讓保姆開車送他回去。
　　車的聲音快速遠去，消泯在夜色中。
　　小田陽太回到泳池旁，他回想南悠希的離開，感到愧疚。
　　好友難得找他吐露煩惱，他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壹美她們的事他們討論過許多次，次次都是不歡而散，他怎麽就是不長記性呢。
　　他倒幾杯酒飲下，覺得不得勁，直接拿起了酒壺。
　　喝得頭有些昏沈後，他覺得好多了，可是等停下酒，憂愁又纏繞上來。
　　愁悠希的事，也愁壹美的事。
　　酒壺空了，噗通壹聲，落入水裏。
　　他覺得這酒不夠勁，又覺得，醉酒的感覺不過是憂愁的替代品，替代品再好，也不能解決問題。
　　【妳不知道妳為什麽與他說這麽多。妳們不歡而散，他以為是他說壹美的事情激惱了妳。】
　　【事實並非如此，妳早知道他會提到壹美身上去，這也許就是妳的目的。】
　　【但是，情感最復雜的地方便是，我們常常以為我們需要自己不需要的東西，我們又常常推開我們真正需要的東西。】
　　【回到家，妳倒頭便睡，壹直睡到中午。】
　　【妳被門鈴聲喚醒了，隨著門鈴進入妳的腦袋的，還有劇烈的疼痛。】
　　【到來的是茉優。】
　　【見到她，妳因宿醉而頭痛的腦袋好了許多。她看出妳面色的蒼白，給妳做了午餐。】
　　【餐後，妳覺得困倦，妳強打精神，與茉優交談。】
　　【妳們聊到了繪畫，茉優在禦崎大學學的是物理，但她沒有放下繪畫，她說，她畫了妳的畫像，等下次帶給妳看。】
　　【妳很期待，只是想到自己在茉優的畫筆下出現，妳便感到歡喜了。】
　　【臨走時，茉優拿走了妳玄關的鑰匙。】
　　【她是在妳的眼前伸出的手，拿起鑰匙後，她往外走的步伐不快，她是在拿，也是在征求妳的意見，如果妳阻攔，她就會放下。】
　　【妳沒有阻攔，她以為，妳沒有阻攔便是同意了。】
　　【妳沒有同意，妳只是沒有反應過來。】
　　【妳感到渾身乏力，妳想，昨晚吹得風有點多。】
　　【茉優完全沈浸於得到鑰匙的喜悅中了，她沒能立即發現妳的異常。】
　　【等她回到公寓，躺在床上看鑰匙美麗的銀色牙齒，回憶獲得鑰匙的喜悅時，她才發覺到了不對。】
　　【傍晚，她回到妳家。】
　　【她先按了門鈴，無人應答，隨後用鑰匙打開門。】
　　【她在妳的臥室中找到了妳，妳躺在床上，枕邊放著退燒藥的藥盒，睡得正香。】
　　【她盯著藥盒看壹會兒，癟了癟嘴，覺得藥盒搶走了自己的工作。】
　　【潔白的手背貼在妳的額頭，她發現，妳的燒已經退下許多。】
　　【她怨自己錯失了機會。】
　　【好在，她還能做壹些別的事。】
　　【她煮了水，倒在保溫杯裏和馬克杯裏，準備等妳醒來，混出溫水給妳解渴。】
　　【將保溫杯放在妳的床頭櫃時，她發現了直飲機的存在，這讓她的努力成了無用功。】
　　【好在人類的科技還未進展到發明烹飪機器人的地步。】
　　【將熬好的粥小火溫著，她坐在妳的身邊，看著妳的睡顏。】
　　【她還有些氣自己被取代的事情，片刻，她露出笑，笑自己太貪心。】
　　【想到自己的計劃，她拿出手機，盯著屏幕遲疑壹陣，又將手機放回口袋。】
　　【她忘了將手機靜音，鈴聲響起時嚇了她壹跳，也讓妳的睡夢短暫停下。】
　　【妳將眼睛睜開壹條縫，迷迷糊糊地翻個身，又睡去了。】
　　【茉優掛斷電話，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上，有號碼的備註——玲奈。】
　　【給對方發了信息解釋，她繼續看妳的睡臉。】
　　【她見到，妳的嘴唇在翕動。】
　　【妳呼出的氣流吹過她潔白的耳垂，她聽到了妳的囈語。】
　　【她慢慢坐回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