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吃素

　　澤骨鎮派出所。
　　審訊室。
　　“這些貓妳是怎麽殺死的？”
　　方學舟低著頭不說話。
　　臉色慘白。
　　姜遊拿出壹瓶礦泉水放在他面前。
　　接著他把椅子向後拉了拉，從挎包中拿出煙，點燃，壹邊抽煙壹邊看手機。
　　煙霧飄渺。
　　把微博知乎虎撲頭條刷了壹遍，點開甜椒APP，123的畢瑛在直播，姜遊送了了壹架小飛機，聽她唱了壹會兒歌後，他聽到了方學舟的聲音。
　　“貓壹直叫。”
　　“然後呢？”姜遊放下了手機。
　　方學舟擰開瓶蓋，壹連喝了好幾口水。
　　“妳是，警察？”他問。
　　“很顯然。”
　　方學舟猶豫了壹下。
　　“聲音很尖，我很害怕會被鄰居聽到，我們就用手機放歌，音量放到最大，聲音越來越小，然後死了，我好像意識不到我在做什麽，我擔心數量不夠，都是小貓，不夠的話，我們沒錢了，就要去抓野貓，最後壹只死掉了後，它說夠了。”
　　“它說？”
　　“對。”
　　“妳現在能和它溝通嗎？”姜遊把放著骨頭的證物袋放在審訊桌上。
　　方學舟閉上眼睛，幾秒後再睜開，他搖了搖頭，他突然有了勇氣，聲音也變大了，“我沒有違反法律，我不是犯人，我會賠妳錢。”
　　“妳們不是沒錢了麽。”
　　“我會找工作。”
　　“得算利息的。”
　　“高利貸是違法的。”
　　“高利貸啊，至少學過初中數學的都能算清楚利息，知道自己該還多少錢，”看著方學舟警惕中帶著幾絲茫然的眼神，“妳要為陳子愷報仇？”
　　聽到陳子愷三個字，方學舟苦笑了壹下，“我原本計劃畢業後來唐江當面感謝他，結果，我收到的最後和他有關的消息，是他自殺了，我看到了他的遺書，他說他已經看開了，並不怨恨任何人，只想幹幹凈凈的壹個人離開，可我覺得我必須為他做點什麽。”
　　“妳聞不到臭味嗎？”
　　“什麽？”
　　“最開始我以為是貓屍體的臭味，現在發現這個味道才是……”姜遊舉了舉證物袋，“太臭了，妳從哪裏挖出來的？”
　　“銀巖山，四月的時候我們去的，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我們迷路了，我們在黑暗中走了很久，我好像聽到壹些聲音，我們就順著聲音走，最後走到壹個山洞，它就躺在壹個石臺上，第二天出太陽了，我們走了出去，那晚我和於鴻做了決定，壹定要為恩人復仇。”
　　“怎麽復仇？”
　　“它說只要定期投餵食物，它就能幫我們復仇。”
　　“定期？”
　　“對，米飯蔬菜水果肉食都可以，三天壹次。”
　　“我可沒看到壹屋子的大米。”
　　“可是他們要移民了，我必須在他們移民前……”方學舟的聲音低了下去，“於是我們租了房子，我每天幫恩人母親做壹點事，從她那打聽到了陳涵的生辰八字，他和他們有血緣關系……”
　　姜遊看著他的眼睛，“移民前怎麽樣？”
　　“殺了他們。”
　　說完，方學舟壹下捂住了嘴。
　　“米面水果，這是假裝吃素的，”姜遊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他掐滅了煙，“現在大學生都這麽好騙麽？”
　　“它救了我們，教了我們很多東西。”
　　姜遊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鏡，“它剛才可是想把我們三個都殺了，妳忘記了？”
　　方學舟眼神中閃過壹絲恐懼，“它在騙我嗎？”
　　“米面水果，讓妳們覺得交易是真實和等價的，然後是熟食，再然後折磨活物致死，選擇都是妳們自己做的，不是它逼的，等妳報完了恩，大概妳們在心理上對殺人這件事也不會太抗拒了，就是這樣壹步步地滑向另壹個世界，最終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成為它的奴隸。”
　　方學舟感覺到他的頭皮麻了壹下，他試圖否認，“不，不會的，結束後我只會餵養它米面，然後，然後我會找工作，我……”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不會的。”
　　“妳讀過王小波的《壹只特立獨行的豬》沒？我記得妳是讀中文的。”
　　方學舟點了點頭。
　　“對生活做種種設置是人特有的品性，我很贊同這句話。”
　　方學舟茫然地看著姜遊。
　　“生者的世界是有規則的，有些是潛規則，但都是規則，比如說妳租我的房子，就必須按照合同給我房租。”
　　“但之外的部分，並不是這樣，是沒有規則的，但是在那裏，壹些生者世界不能交換的東西，那裏很容易交換，比如運勢壽命這些，短時間的改命翻盤，都屬於簡單常規操作。”
　　“為什麽告訴我說這些？”
　　“妳是我的租客嘛。”
　　“就因為這個？”
　　“我上壹個租客，被陰物殺死了，偽裝成自殺，我希望在我們租賃關系存續期間，妳們要死也死的正常點，所以給妳們普及壹點常識。”
　　方學舟眼神復雜地看了姜遊壹眼。
　　姜遊繼續說了下去，“有壹些大能試圖在那裏建立規則，成功的有地府六道，天堂地獄等等等，但更多的地方，是混沌不穩定的，那裏有各種各樣難以想象難以描述的存在，它們會借助壹些介質，進入生者的世界。”
　　他再壹次把證物袋拿了起來，“比較常見的就是，獲得壹些信眾，得到投餵，米面熟食真的沒用，神魔皆以血飼，血肉，靈魂，還有情感產生的力量，比如怨氣。”
　　方學舟低下了頭。
　　“那就這樣放過他們嗎？”
　　“在爬山之前，妳們應該也沒準備殺人吧，妳大學剛畢業，人生剛剛開始，妳現在去找工作還是應屆生身份，於鴻做了四年學徒，原本可以自立門戶了吧。”
　　方學舟眼中閃過了壹絲羞愧，“他存了三萬，都花光了。”
　　“還好妳們租的是我的房子，妳們的恩人萬念俱灰了，就想清清白白的走，結果呢，他資助成人的學生，打著報恩的名義殺了壹百多只貓，還要去殺人……”
　　“我會還錢的，九出十三歸。”
　　“利息就算了，妳們別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另壹間審訊室中，於鴻和唐不甜沈默地相對而坐。
　　唐不甜的手機放在審訊卓上，揚聲器中傳出了姜遊的聲音。
　　“別以為這件事就這麽輕易結束了，殺死百只貓帶來的噩運，妳們多做善事吧，堅持個十年二十年的也許有用，它教妳們那些手段，全忘了吧。”
　　“屠宰場的工人壹天要殺幾百只豬牛羊，難道他們都會被噩運纏身嗎？”方學舟不信地反駁。
　　“屠宰是工作，工人通過這份工作拿到錢，活下去，豬牛羊的血肉，滋養了其他活著的人和動物的身體，也有壹些作為肥料，靈魂進輪回，所有的壹切都在生者的世界中不斷循環，生生不息，而妳們的所作所為，是把我們的能量供養給了體制外的人，但是妳還活在體制內，又沒東西把妳們的壽命折算運勢來掩蓋了，當然運勢會受影響了。”
　　於鴻雙手的手指緊緊地摳在審訊桌上。
　　“現在只是運勢，如果妳們再往那邊滑壹些，估計妳們死後地府就不收妳們了。”
　　“那他們做了那麽惡心的事，就能什麽代價……”
　　“當然會有代價。”
　　唐不甜拿起手機站了起來。
　　她站在隔壁審訊室的門外，幾分鐘後姜遊走了出來。
　　“常識？”
　　“難道不是嗎？”
　　她仰頭看著他，“妳餵養的是什麽？”
　　“壹只可愛的小蜘蛛，就是挑食了點，還有點自閉。”
　　蜘蛛拉開冰箱的門，把裏面的可樂往外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