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日常

熏香如風

歷史軍事

炊煙四起,黃狗亂吠,順著夕陽的余暉,將目光灑向院中那叢怒放的野花,呆坐在廊下的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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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痛並樂極

劉備的日常 by 熏香如風

2021-11-6 18:52

  “大事不成,乃是天意。”新帝亦未爭辯:“廢帝詔書,筆筆皆是為君之過。事已至此,朕無話可說。”
  董太後垂淚言道:“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陛下才將及冠,何其急也。”言下之意,十常侍日漸衰老,而新帝卻如日中天。不出十載,大權在握。何必急於求成。
  要說三位帝後中,痛之深,責之切。自是陛下生母,永樂董太後。本以為“兄終弟及”,前後兩任皇帝,皆出董氏外戚。母憑子貴,當可坐享壹生榮華富貴。豈料新帝竟假嫡母皇太後上壽之禮,趁洛陽貴胄齊聚,突施冷箭,發兵圍剿十常侍。
  只可惜行事不密,十常侍狗急跳墻。發“矯詔”調動西園衛,欲“清君側,挾天子”。
  兵亂壹起,難以收拾。乃至死傷慘重。
  眾怒難犯。再加蹇碩當場誦讀《廢帝詔書》,已成事實,覆水難收。
  便在此時,何後忽問:“大將軍何在?”
  新帝眸中戾氣壹閃而逝。二位太後亦才發覺,“內秉國政,外則仗鉞專征”的大將軍何進,竟不在當場。
  “大將軍何在?”何後又問。
  便有太尉張延,近前奏對:“時,西園衛與虎賁郎,競相廝殺。流矢來襲,百官多有負傷,陛下遂命我等入阿閣躲避。唯有大將軍及虎賁中郎將,率眾板楯虎賁,守衛陛下。後戰況膠著,陛下相繼遣王虎賁與板楯虎賁,樓下禦敵。唯剩大將軍守護在側……”
  見張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何後心憂兄長下落,這便言道:“太尉但說無妨。”
  “稍後,忽聽大將軍怒喝:‘王匡何在’。阿閣內便有人答曰:‘王匡在此’。形勢突變,箭如雨下。便有死士伏於各處,不分敵我,還欲刺殺陛下。我等急忙沖出護駕。彼時,大將軍似也受創,滿臉血染。待薊王幕府精兵抵達,撲滅兵亂。大將軍已不知所蹤。”
  張延所言,句句屬實。先前何進背刺陛下,百官並未曾得見。待樓內忽現死士,不分敵我,亂射壹通。百官這才記起陛下安危。危急關頭,幸被張溫窺見。這才怒發沖冠,領百官沖出護駕。
  至於“大將軍偷襲不成,反被新帝手起劍落,削去壹耳”等,前後諸情。百官阿閣辟禍,並未得見。雖心生疑竇,卻也不敢亂言大將軍謀反。
  “阿閣鞠城,何來刺客?”心頭壹沈,何後揚聲問道:“可留活口。”
  太尉張延答曰:“有。”
  “速速帶來。”董太後亦道。
  “喏。”
  須臾,便有何府死士,氣若遊絲,被擡到近前。
  “何人行刺。”何後問出此話時,心頭不由壹陣狂跳。知兄莫若妹。且孕身後五感靈異,何後隱隱已有覺察。
  “狗皇帝人人得而誅之。”死士似早有準備:“只恨功虧壹簣,未能如願!”
  “妳等究竟是何人指使?”何後強壓心中驚慌,厲聲喝問。
  “呵呵!”死士吐血出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聞此言,何後心頭驟松。
  新帝卻猛然睜開雙目。
  董太後又忙問新帝:“壹切皆如太尉所言乎。”
  動了動嘴角,新帝忽輕輕頷首:“誠如太尉所言。”
  “宮中竟還有太平道余孽!”董太後切齒生恨。
  “究竟何人指使?”何後再問。
  “神上使‘馬元義’。”說完,死士便氣絕而亡。
  “此人乃黃巾大方首領,主京畿諸事。先前事發,曾被海捕緝拿。本以為此賊已死於黃巾亂軍之中,豈料賊心不死,仍藏身幕後,暗行不軌。如此想來,此事與太後前次上壽禮時故事(王美人之事),頗多相似。”太尉張延斟酌言道。
  此推論,合情合理。三位帝後不疑有他。
  只是,為何新帝亦未揭破。
  “十常侍何在?”竇太後又問。
  輔漢大將軍幕府,前軍校尉關羽,抱拳答曰:“除去數人死於亂軍之中,余下皆已羈押入獄。”
  “甚好。”竇太後稍感欣慰。
  壹夜歷經生死兩難,可謂驚心動魄。此時大局已定,董太後遂生倦意:“此地便交由太尉等,朝中諸公善後。我等權且暫避。如何?”
  “好。”竇太後輕輕頷首。
  與此同時。
  洛陽金市,胡姬酒肆。
  大將軍何進,悠悠轉醒。危急關頭,王匡護大將軍破窗而去。落地時雖有屍身墊背,奈何身軀頗重,重磕昏厥。
  正欲開口,不料牽連右耳創處,壹時疼痛鉆心。
  何進咬牙忍耐。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聞內室動靜,便有二人掀簾而入。
  “大將軍!”來者正是府掾王匡並長史許攸。
  “此是何地。”待熬過鉆心劇痛,大將軍艱難吐字。
  “乃金市胡姬酒肆。”王匡答曰。
  “家人何在?”
  “大將軍府壹門上下,皆被捕入獄。只剩我等。”王匡悲聲答道。
  何進壹時萬念俱灰:“扶我起來。”
  “大將軍萬勿輕動。”許攸含淚勸道:“當善保有用之身,以求來日重振聲威。”
  “謀逆重罪,誅三族可乎。”何進慘笑:“此命休矣。只求能保全幼子。”
  許攸勸道:“大將軍乃漢室外戚,何來謀逆之說?”
  何進哭慘:“悔不該壹時蒙心,行刺陛下。反被削去壹耳。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何來轉圜?回天乏術矣!”
  許攸卻高深壹笑:“大將軍切莫胡言。若被外人窺見,當誤以為亦身患‘狂病’矣。”
  “嘶——”何進久歷官場,漸有宿臣之姿。焉能品不出許攸,語中深意。
  “長史是說……”
  許攸再拜,口出誅心之言:“聽王府掾言,時眾目睽睽之下,蹇碩高聲誦讀《廢帝詔書》,乃至陛下狂病發作,盡起河洛死士,大殺四方。不知,此事然否?”
  “然也。”大將軍何進目中,精光畢露。
  “若大將軍壹口咬定,乃陛下狂病大發,先拔劍削去右耳。不得已,才與之周旋。此事當有轉圜。”許攸笑道。
  何進猶如抓住救命稻草。顧不得右腮劇痛,強行坐起:“府中死士,必有活口。若各自招供,亦百口莫辨。”
  許攸又笑:“先前,臣已暗中叮囑,事若不濟,皆稱乃黃巾余孽。需喊出‘蒼天已死,黃巾當立’,方可咽氣。”
  “啊——”死裏逃生,何進喜極而泣。
  壹時悲喜交加,痛並樂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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