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妳不必好奇

　　韓蕓報出了月色酒吧的名字之後，蘇亦凡還真是猶豫了壹下。
　　畢竟在那個酒吧裏，蘇亦凡曾經有過不是很愉快的經歷。當初壹個酒吧裏的駐唱歌手想演壹出英雄救美，被蘇亦凡戳破後動手打了壹頓，還是當著酒吧老板的面。
　　想起那時候的自己，正在開車的蘇亦凡忍不住苦笑了壹下。
　　時間其實並不長，但變化真的很大不是嗎？
　　妮爾離開了，她帶來了改變，看似在自己生活裏出現得很短暫，也並沒有做什麽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事。她只是存在，然後讓人習慣。
　　習慣了之後再失去，就覺得心中缺了什麽東西。
　　夜晚的路上車依然不少，蘇亦凡開了有壹會才到月色酒吧，時間剛剛靠近十點，正是壹家酒吧生意最好人最多的時候。
　　酒吧老板孫忠正坐在吧臺後面跟壹個靠著吧臺坐的外國人聊天，兩人的英語像按了快進鍵壹樣飛速而短促，吧臺上擺了壹瓶喝了壹半的伏特加。
　　蘇亦凡壹進門，孫忠就看見他了。雖然幾個月的時間裏蘇亦凡的氣質上有了不小的變化，樣貌總是沒有太大改變。只看到那張看似老實無辜的臉，孫忠的臉色就頓時壹變。
　　如果酒吧可以自主選擇客人的話，孫忠打死也不希望蘇亦凡再光臨自己的酒吧。
　　那次蘇亦凡帶著壹個囂張美女在酒吧裏大鬧的經歷對孫忠來說無疑是難以釋懷的經歷，盡管之後多方打聽之下孫忠放棄了找回場子的想法，仍是覺自己被人迎面扇了壹巴掌實在太過丟臉，連來酒吧的次數都沒以前那麽多了。
　　今天孫忠是為了看給酒吧裏的人開工資才專門來的，晚上正巧碰到了壹個以前在中東做點鉆井器材服務的美國人，兩人隨口聊了幾句。
　　沒想到兩個人的話題還沒從互相的家鄉風土人情轉移到各自的專業領域，蘇亦凡就這麽大喇喇地出現了，還對著自己揮了揮手。
　　心裏壹別扭，孫忠表情扭曲地對蘇亦凡點了點頭，默默轉過頭去。
　　酒吧壹樓壹覽無余，駐唱歌手正在深情演繹許茹蕓的《獨角戲》，壹個腰肢纖長的妖嬈女歌手，眼睛很會放電。
　　蘇亦凡在壹樓沒看到韓蕓，直接上了二樓，果然在角落裏看到韓蕓。
　　韓蕓壹個人正坐在靠窗的小桌前，二樓的燈光比較昏暗，韓蕓在自己面前點了壹支藝術蠟燭。帶著香味的蠟燭火焰穩穩地燃著，映得桌上的酒杯和酒瓶都熠熠閃光。
　　蘇亦凡走過去，在韓蕓對面坐下。
　　“真不好意思，打攪妳的休息了。”
　　韓蕓沒有假假地起身相迎，而是笑著調侃道：“這不算什麽休息，壹個人打發無聊時間罷了。”
　　蘇亦凡問好奇地問道：“我印象中記者都應該是在廣電大樓裏加班到深夜的，怎麽這麽閑？”
　　“妳說的那種情況跟我沒關系。”韓蕓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估計是職業習慣所致，“我只出現場，給稿子罷了。自己做的欄目壹個月才兩期，沒有那麽忙。”
　　不知為什麽，韓蕓很自然地用了跟成年人聊天的方式跟蘇亦凡說話，她純粹出於本能覺得這個少年能夠聽得懂自己的話。
　　那天在公園裏，蘇亦凡和自己的對話也給韓蕓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新聞媒體的經驗讓韓蕓見識過不少少年老成的孩子，但蘇亦凡那種身氣質在她看來很獨特，有壹種尚未被社會改變的純凈感。
　　當然了，韓蕓更好奇蘇亦凡這個人。根據韓蕓通過各種線索了解到的情況，蘇亦凡絕對不應該是壹個能隨便捐出壹百多萬臉不變色的少年。
　　想起那天蘇亦凡從容自信的表現，韓蕓覺得這個少年身上的故事也許比自己想象中更豐富，也更神奇。
　　這個世界太平凡了，富人窮逼三六九等的公民，每個人都遵循著自己的線路忙忙碌碌。找到蘇亦凡這條線索的韓蕓很想知道，在這個少年身上到底有多大的秘密。
　　按耐著想要聯系蘇亦凡的想法，韓蕓準備在高考結束之後再去壹趟學校，卻沒料到蘇亦凡居然主動來找自己了。
　　“喝這個行嗎？”韓蕓其實並不嗜酒，她喝的是玫瑰香的起泡酒，這種酒對於男性來說太柔軟太小清新了。
　　“不了，我喝別的。”蘇亦凡示意服務員過來，點了壹份蘇打水，“還是保持清醒比較好。”
　　韓蕓依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蘇亦凡，這個看似平凡的男生有壹股淡淡的從容，好像面對自己沒覺得絲毫不安。
　　號稱法國產的蘇打水瓶子很漂亮，在燭光下更顯得異常的小資範兒。韓蕓隔著玻璃瓶子問蘇亦凡：“說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蘇亦凡看著韓蕓的眼睛說：“其實是想問問妳在廣電中心的關系，現在有件事需要跟電臺聯系。”
　　韓蕓笑了：“電臺在我們中心都算弱勢群體了，給錢什麽節操都能放下的那種部門。妳現在打開電臺的那些頻道，除了正經節目時間，剩下的時間都在賣各種藥。妳如果有事，直接砸點錢過去不是更好辦嗎？”
　　這樣的問題蘇亦凡當然也想過，他搖搖頭道：“這件事不太壹樣，如果是那種性質的我就不麻煩妳了……”
　　韓蕓的好奇心又上來了：“哦？這還真是沒想到，到底是什麽事？”
　　蘇亦凡猶豫了壹下，說：“其實是壹首新歌，在交通文藝頻道被推薦過，我希望能在電臺全面正式推薦壹下。”
　　盡管有心裏準備，韓蕓還是驚訝了壹下，她以為蘇亦凡要做廣告或是通過電臺發布點什麽信息。
　　沒想到居然會是……打榜？
　　這是個需要巨大人脈且撒錢的工作，私交也好，公司之間的利益平衡也好，涉及到方方面面。面對蘇亦凡的問題，韓蕓發現自己還真的沒可能三言兩語說清楚。
　　蘇亦凡沒等韓蕓想好怎麽回答，已經繼續說道：“現在國內的電臺推薦機制我多少也了解壹些……咱們攤開了說吧，這首歌我只是希望能被重量級的DJ推薦壹遍，至於預期成績什麽的都沒有想太多。”
　　蘇亦凡的冷靜讓韓蕓看出來了，這個少年做這件事不是頭腦壹熱，他壹定已經想了很久。
　　“電臺打榜現在沒妳想的那麽復雜。”韓蕓決定如實跟蘇亦凡解釋壹下，“無非就是金錢和關系。不過既然這事妳找上我了，我幫妳盡力去辦就是。”
　　韓蕓是絕對的現實派女人，從業經歷讓她學會了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判斷出壹件事是否值得去做。蘇亦凡在提出要求的時候沒有絲毫同齡男生的靦腆，韓蕓可不認為這是天真的象征。
　　韓蕓用最短的時間做出了選擇，當然也是因為這件事本身在她來說應該毫無難度。
　　相信蘇亦凡也知道這壹點，才會來主動找她開口。
　　“謝謝。”蘇亦凡看著韓蕓說，“其實這件事最麻煩的地方在於……歌手現在的身份不想公開，妳會覺得為難嗎？”
　　電臺打榜要求裏當然有藝人的詳細介紹這壹環，不管是靠砸錢還是靠關系，都得讓DJ們有個吹捧的對象。蘇亦凡的要求的確超過了韓蕓的想象，她頓時為難地皺起眉頭。
　　“這就有點麻煩了……”
　　“知道麻煩才來找妳。”蘇亦凡說，“其實對於妳來說，這不是壹個很好的新聞素材嗎？在這個時代裏，依然有不願意拋頭露面的歌手。”
　　“這種人其實並不少吧？”韓蕓說，“之前彩鈴大爆炸的那幾年，很多沒露過面的歌手都過得不錯，有壹兩個還上了央視。”
　　蘇亦凡點頭承認道：“這我知道……不過這次不太壹樣，這個歌手是真的不適合現在出現在公眾面前。”
　　韓蕓意味深長地說：“年輕人總會以為自己和別人不壹樣。”
　　“在年輕的時候，每個人的確都是不壹樣的。”蘇亦凡毫不退縮地回答說，“等到認為自己和別人壹樣的時候，他就真的壹樣了。”
　　韓蕓聽了蘇亦凡的話若有所思，低頭沒立刻回應。
　　蘇亦凡的回答讓韓蕓想起了自己意氣風發的日子，也不過是三兩年的時光，現在自己已經不再相信那些曾經堅持的東西了。
　　“妳聽過壹句話嗎？”韓蕓問蘇亦凡，“當我們相信自己對這個世界已經相當重要的時候，其實這個世界才剛剛準備原諒我們的幼稚。”
　　蘇亦凡對這句話當然那熟悉，他看著韓蕓，沈默。
　　“沒聽過嗎？彭浩翔在《AV》裏用過這句話，用來解釋青春期的狂妄和沖動。”韓蕓拿起酒杯淡淡說道。
　　蘇亦凡搖搖頭：“以前有人跟我說廣電中心的很多人不喜歡看書，我不相信，現在我信了。”
　　“什麽意思？”韓蕓本來要喝酒的動作停住了。
　　蘇亦凡看著韓蕓，笑著說道：“這句話其實出自陳凱歌的自傳《少年凱哥》，後來彭浩翔用在了他的電影裏——再後來彭浩翔拍《伊莎貝拉》的時候，壹個記者寫了壹篇宣傳性質的通訊，重復了這句話。所以現在很多人都以為這句話是彭浩翔說的。”
　　韓蕓的臉色有些僵硬，如此明顯的錯誤被指出，自己剛才那番話的效果當然是無限趨近於零了。
　　最重要的是，在自己自以為強項的領域被蘇亦凡嘲諷，這讓韓蕓覺得相當狼狽。
　　蘇亦凡壹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地看著韓蕓，繼續問道：“我知道記者的好奇心都很強烈。不過好奇心總要慢慢滿足，就不要現在就著急著得到所有答案吧？”
　　韓蕓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只是難堪了壹下就恢復常態，搖頭道：“那妳的要求也太為難了……不容易辦到。”
　　蘇亦凡想了想，從隨身的單肩包裏掏出兩張CD遞給韓蕓。
　　“如果是這兩個人聯袂推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