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清醒清醒

　　蘇亦凡故意放慢車速，從情感上來說他還是願意多跟程水馨相處壹會的。隨便哪壹次兩個人單獨在壹起，無論茫茫夜色還是風和日麗，或者在秘密基地的那些好時光，都無壹例外讓他怦然心動。
　　現在程水馨的目光簡單幹凈，和以前那個充滿了熱烈飛揚感覺的她不壹樣。反倒更像是楊冰冰或者張瑤。
　　人與人相處大概就是這樣，縱然自己不肯承認，在精神氣質上也會互相影響，甚至內心世界也是這樣。
　　程水馨明顯比以前的她更安靜了，理智和冷靜也還都在，她知道自己應該從其他人身上學到什麽，也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這個浩瀚世界。
　　“有什麽事想問我？”
　　兩個人的說笑結束後有短暫的沈默，程水馨和蘇亦凡都很享受這種寧靜，兩個人誰也沒先開口。最後還是程水馨先問出來，她知道蘇亦凡的問題肯定不是感情上的，這個自己最信任的男生絕對不會因為感情問題來向自己提問。
　　蘇亦凡把車緩緩駛向路邊的小廣場停車位，找了個空位停下，依然開著冷氣，車載音樂也沒停。
　　“嗯，我現在心裏有點矛盾。”
　　程水馨呵呵笑：“我是心理醫生，跟我說說。”
　　蘇亦凡扭過頭看程水馨，坐在副駕駛上的她有長發從鬢間垂落，目光澄凈，幹凈的素顏上有著讓人壹下子心靈安寧的力量。
　　是的，這就是自己曾經深深喜歡，現在也深深喜歡的程水馨。
　　覺得自己內心不應該焦躁的蘇亦凡很習慣地把手伸過去，握住了程水馨的手。
　　程水馨驚訝，卻沒有掙脫，微微側頭也看著蘇亦凡。
　　蘇亦凡臉紅了壹下，但沒有松手。
　　“妳給楚若提的那個建議……他們照做了。”
　　“哦？”程水馨還記得楚若，那是個心思其實還很小女孩的姑娘，內心不夠強大也不夠溫柔，很好哄的小女孩，“汪健侯要完了？”
　　蘇亦凡點頭：“楚印給我打電話，讓我錄壹段錄音刺激汪健侯，算是報仇。”
　　“挺幼稚的，也挺好玩。”程水馨評價說，“妳錄了？”
　　“錄了，還做了變聲處理。”蘇亦凡承認自己的幼稚，“雖然我覺得報壹箭之仇這種事應該自己來，為了減少麻煩，還是做了變聲處理。”
　　“證據當然不能給別人看見。”程水馨在面對這些非感性問題的時候立刻就冷靜睿智了，“妳打算怎麽放給他聽？交給楚印找機會放，還是妳自己來？”
　　“我就是在猶豫這個。”蘇亦凡對程水馨的理解能力已經很習慣了，跟她說話壹點都不累，“給楚印，我怕他用這個做捏我的把柄。自己放，我又想不出什麽好機會。”
　　程水馨呵呵壹笑：“其實這件事妳想多了啊。”
　　“怎麽講？”
　　“所謂報復，就是要讓對方知道妳是幹的，心裏難過、恐懼、憤怒、絕望，又沒辦法反擊。”程水馨說起這些冰冷的話題依舊非常寧靜，整個人看上去還是特別的小清新，“汪健侯對妳做了那麽多試探和攻擊，妳怎麽報復他都不為過。既然有別人的好東風，妳不如借來用用。”
　　這才是平時的那個程水馨，蘇亦凡心中微微感慨，女人真可怕啊……幸虧程水馨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程水馨才不管蘇亦凡心裏想什麽，她現在的立場就是蘇亦凡是自己家人，壹切出發點都以蘇亦凡的利益為根本。
　　“妳想想，如果汪健侯知道是妳的錄音，又沒有辦法留住那段錄音，是不是更痛苦？”程水馨分析道，“妳給汪健侯來段電話錄音，他來不及錄下妳的錄音，沒有證據，只能自己忍了。”
　　“這個我想過。”蘇亦凡說，“妳的意思就是說，不能給楚印。”
　　“楚印對妳是不錯。”程水馨在說起這些利益之爭的話題時簡直就是個女強人，“可他還不值得妳去信任不是嗎？”
　　蘇亦凡不得不承認程水馨說得對，哪怕是楚若，他現在也無法信任。
　　誰知道楚印這麽幹是不是想拖自己下水呢？現在的人心，實在太難以揣測。
　　“當然這還是遠遠不夠的。”程水馨繼續說道，“汪健侯如果被抓，妳最好還能出現的圍觀人群裏。”
　　“…………”
　　蘇亦凡想了壹下那種場面，並嘗試著想象了壹下汪健侯的內心感覺，覺得這真是太兇殘了。
　　程水馨呵呵壹笑：“我記得以前看過壹個黑幫小說，說是壹個幫派的人聯系了警方去抄另外壹家的夜總會，報警說裏面藏毒。那些幫派的老大們就在夜總會多面支了個火鍋桌，壹邊吃壹邊看，壹直到對方的夜總會老大被帶走。妳也可以做差不多的事，汪健侯不能怎麽樣妳。”
　　“老汪會不會因為汪健侯說是我陷害的對我動手？”蘇亦凡現在倒是不怕事兒，他就是怕給太多人添麻煩。
　　程水馨皺眉：“這是個問題，不過沒憑沒據的，老汪應該也不會對妳怎麽樣。要知道這次如果動手，就是朝萬劫不復的方向發力，老汪能不能還手還很難說。”
　　蘇亦凡嗯了壹聲，低頭沈思。
　　程水馨感覺抓著自己的那只手有點熱，她能想到蘇亦凡糾結的心情。蘇亦凡本質上不是壹個怕事的少年，可他已經開始學著像成年人壹樣顧慮重重了。因為在乎的人和事太多，因為要考慮很多人的感受。
　　這樣溫柔的壹個少年，抓著自己的手。程水馨想到自己曾經說過喜歡他，心懷微微蕩漾，細嫩的手指在蘇亦凡掌心裏輕輕動了動。
　　“這樣吧，我去找楚若再問問細節，然後妳再做決定。”程水馨溫柔地安慰蘇亦凡說，“不是多大的問題，妳不要太糾結。就算妳不出面汪健侯也死定了，現在無非就是錦上添花而已。”
　　蘇亦凡點頭：“我知道。”
　　“那就別想了，等我明天去找楚若聊聊吧。”程水馨的精神狀態又重新回到飽滿的級別，“妳繼續休息妳的，別為這種小事操心。”
　　蘇亦凡看著程水馨苦笑道：“我壹直在想壹個問題。”
　　“什麽問題？”
　　“要是真的找到妳這樣壹個秘書，當老板的會不會笑死。”
　　程水馨呵了壹下：“妳怎麽還沒笑死？”
　　“妳不是我的秘書啊。”蘇亦凡抓著程水馨的手，很用力，“妳是我最好的朋友。”
　　程水馨瞇起眼睛，她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壹下。
　　酸酸的，有點清涼，難以形容。
　　“所以我會比秘書做得更多，更好。”程水馨看著蘇亦凡說，“別操心了，好好休息。”
　　蘇亦凡松開手，去握方向盤：“聽妳的。”
　　“乖，老板就應該聽女秘書的。”程水馨開自己玩笑也不手軟，“送女秘書回家。”
　　POLO開到程水馨家那個小區之外很遠的地方就停下了。那些絮絮叨叨的老頭老太太人多眼尖心也歪，程水馨可不想自己的話題哪天傳入父母耳中。
　　蘇亦凡打算把車留給程水馨，卻被要求開車回去，第二天開到學校周圍留給她用。他知道這是程水馨心疼自己壹個人打車回家，很受用地接受了建議。
　　開車回去到壹半的時候，蘇亦凡接到了來自韓蕓的電話。
　　“在哪？”
　　韓蕓跟蘇亦凡說話壹直都很客氣，不管是出於對壹個略老成少年的尊重，還是對蘇亦凡背後金錢力量的畏懼。這是韓蕓第壹次用熟悉得像兩個人認識了好幾年的口吻跟蘇亦凡說話，簡單直接帶著壹點撒嬌的口氣。
　　蘇亦凡壹聽就知道韓蕓喝酒了，而且沒少喝。
　　“妳在哪兒？”蘇亦凡還聽得出韓蕓心情不對，看來最近她很壓抑。
　　“還能在哪……”韓蕓的吐字依然清晰，證明她在多和沒多之間的臨界狀態，“老地方唄……”
　　蘇亦凡想都不想，在十字路口左轉：“等著我，馬上到。”
　　“呵呵……好的。”韓蕓笑得跟平時不壹樣，估計這是又喝了壹口，醉意上揚。
　　蘇亦凡開到月色酒吧的時候，正是這裏壹天生意最好的時候。歌手還在臺上深情演唱，壹桌桌客人竊竊私語，老板不在，吧臺小妹還認得這個讓孫忠臉色大變的少年。
　　也沒管服務員問自己幾個人，蘇亦凡直接上了樓，在角落裏找到了韓蕓。
　　今天的韓蕓穿了壹套非常幹凈的制服套裝，白色上衣黑色短裙，大波浪的頭發早就燙直了，頭發梳成壹個馬尾，大膽地露出整張臉，臉上有淡妝。
　　微微斜著雙腿，韓蕓的帶著兩團紅暈，面前擺著壹瓶喝了差不多三分之壹的伏特加。
　　黃迪好像也愛喝這個，蘇亦凡湊過去聞了壹下就知道這女人是在純飲，她的酒量壹般，這麽喝微醺是必然的。
　　“妳來了？”韓蕓還保持了很大程度的理智，“陪我喝點？”
　　蘇亦凡沒廢話，把酒瓶抓過來，放在自己腳邊。
　　“妳這是怎麽了？”
　　韓蕓伸長手臂想要搶酒瓶，速度又怎麽能快過蘇亦凡，搶了個空之後，整個身體差點撲倒在桌子上。蘇亦凡不得不又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讓這個平時端莊又睿智的女記者穩住身體。
　　“……沒怎麽，心情不好。”韓蕓的嘴裏還能聞到味道濃郁的酒氣，“嗯……是心情不好。”
　　蘇亦凡無語地看著這個被伏特加後勁越來越控制住言行的女人：“妳住哪裏？我送妳回家。”
　　這時候有服務員走過來，要給蘇亦凡加杯子。蘇亦凡揮揮手：“拿點冰過來。”
　　等服務員拿來了壹桶冰塊，蘇亦凡看著又要伸手跟自己要酒的韓蕓，抓起兩塊冰塊扔進韓蕓的胸口裏衣領中。
　　“清醒清醒吧。”
　　下壹秒鐘，韓蕓發出了壹聲二樓所有客人都要註目這邊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