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線索

　　蘇亦凡以前看過很多電影，裏面各種描寫壹個人堅強又勇敢，被槍打中後還拿著無限彈藥般的手槍殺了數百個敵人，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那時候蘇亦凡覺得中槍不過是壹件挺普通的事，就像玩多了賽車遊戲的宅男覺得時速兩百公裏以上稀松平常壹樣。
　　這壹次蘇亦凡終於體會到了中槍是什麽感覺。
　　就像有人在自己身體的某個部分用力推了壹下，然後哪個部分就失去了知覺。
　　流血和劇痛通常會滯後幾秒鐘出現，然後是徹骨的，讓人無法忍受的強烈痛楚。
　　那些痛楚通常會讓人失去正常思維的節奏，甚至開始想要癲狂地抓住點什麽。
　　即使是被艾伯特壹槍打中的前壹秒鐘，蘇亦凡甚至還很樂觀地想，自己跟妮爾聯手，說不定能真的打敗這個看似可怕的外國人。沒想到接下來艾伯特就給自己來了壹槍，子彈穿過肩膀上方的肌肉，帶出了壹大片血淋淋的傷痕。
　　然後整個局面就徹底倒向了那個叫艾伯特的老家夥，他用槍指著自己，卻讓妮爾過來給自己處理傷口。
　　艾伯特無疑是了解妮爾的，他知道這個壹根筋的小姑娘最在乎什麽，只用了這麽壹槍就瓦解了妮爾繼續抵抗的心情。
　　如果只是妮爾自己，說不定她還真不在乎自己被艾伯特開槍打死，願意拼死壹搏什麽的。現在有蘇亦凡在，妮爾幾乎是沒有過多考慮就放棄了抵抗。
　　“好好處理傷口，不會留下太多傷痕。”艾伯特此時的口吻就像壹個童子軍教練官壹樣，“還有，現在把妳身上的武器都扔出來，不要試圖瞞著我。”
　　妮爾壹言不發地盯著艾伯特，把自己身上的武器壹樣樣扔出來，她身上沒有帶小型槍械，否則剛才不會選擇那樣的方式對艾伯特動手。
　　有匕首和鋒利的金屬筆，還有幾枚刀片，曾經藏在鞋子裏的單發手槍早就沒了，現在的妮爾身上完全沒有那種武裝到牙齒的感覺。
　　最重要的武器在背包裏更是來不及使用，艾伯特從壹開始沒讓兩個人解除武器就是看穿了他們的底。
　　扔下武器之後，妮爾依然盯著艾伯特，壹步步走到蘇亦凡身邊，低頭看他的槍傷。
　　蘇亦凡的傷口很深，子彈穿過了肌肉，傷勢甚至比妮爾之前受過的槍傷還要重壹些。
　　艾伯特扔過去壹卷止血繃帶，還有壹點藥膏。
　　“用這個吧。”
　　妮爾看了壹眼艾伯特，沒接他的東西，反手從自己的T恤下擺上撕開壹條，幫蘇亦凡包紮傷口。
　　這種敵視的目光並未讓艾伯特感覺到任何憤怒或尷尬的情緒，他只是換了個站姿，依然如同壹尊雕像壹般筆直站著，槍口對準蘇亦凡。
　　蘇亦凡跟艾伯特的目光對上，他的呼吸有點紊亂，眼神依然清澈。
　　失血過多就會死，蘇亦凡很清楚這壹點，也知道槍傷容易造成失血過多。
　　但現在，在艾伯特面前，蘇亦凡絕不會丟人地問妮爾自己會不會死這種蠢問題，他只是看著妮爾用T恤的布料給自己包紮傷口，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顯得平靜壹些。
　　自己的表現，決定了妮爾現在的心情。
　　艾伯特依舊站著，目睹著妮爾給蘇亦凡包紮傷口。那個骨子裏其實性格有些冷的小姑娘現在很溫柔地照顧著這個少年，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溫和壹面，估計行動組裏很多小子做夢都想看到這壹幕吧？
　　妮爾對槍傷的處理很專業也很迅速，片刻之後已經幫蘇亦凡包紮好了傷口。
　　依偎在蘇亦凡身邊，妮爾又壹次把目光對準了艾伯特。
　　“妳真的抓住了蘇小輕？”
　　艾伯特聳肩：“大概還有壹個小時，妳就可以親眼見到。”
　　妮爾沒有繼續糾結蘇亦凡的傷口，而是反問道：“妳沒動用公司的力量，找的人值得相信？”
　　“這我也不知道。”艾伯特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過尼奧好像已經打算跟我爭功勞了，那麽這件事就是真的。”
　　妮爾冷笑著說道：“如果蘇小輕那麽容易被妳們抓到，AUU當初跟她承諾了那麽多軟骨頭的協議又算怎麽回事？妳覺得整個公司的人只有妳最厲害？”
　　“我當然不是最厲害的，我只是膽子最大的。”艾伯特冷漠地說道，“蘇小輕沒有那麽可怕，是妳們神話了她。”
　　蘇亦凡盡管已經疼得傷口像炸裂了壹樣難過，依然忍不住插嘴道：“別做夢了，妳根本不了解輕姐！”
　　“我也不了解妳，但妳現在就在我手上。”艾伯特的中文說得居然也十分之好，“孩子，等妳長大以後就會發現，妳不了解的東西太多了，但這不妨礙妳掌握它們。”
　　妮爾輕輕拍了拍身邊的蘇亦凡，還用自己的身體幫蘇亦凡擋住了半邊，讓艾伯特的槍口沒法直接對著他。
　　“好吧，現在我落在妳手裏了，妳能告訴我，為什麽妳要針對我嗎？”
　　“我從未針對過妳。”艾伯特說，“妳是我所教過的學生裏最優秀的，我為什麽要針對妳？”
　　妮爾毫無笑意地“哈哈”了兩聲，反問道：“是嗎？我還以為說服公司重新調查我的人就是妳呢，或者說，帶著人抓我的行動負責人也是妳？我是誤會妳了嗎？”
　　艾伯特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他緩緩開口道：“妳沒有誤會，是我讓公司重新調查妳，也是我帶隊抓妳。”
　　不知為什麽，坐在蘇亦凡身邊，妮爾覺得自己好像沒以前那麽害怕艾伯特了。哪怕現在被他用槍指著，妮爾依然毫無懼色，她盯著艾伯特問道：“那麽能說說理由嗎？僅僅是因為覺得我可能獨吞情報？”
　　“是的。”艾伯特點頭道，“僅僅是因為這樣。”
　　妮爾無奈地笑了笑。
　　“雖然發型很爛，但妳的演技真棒。”
　　艾伯特看著妮爾，語氣依然平淡：“為什麽要知道真相呢？真相總是很殘酷，知道了只會更傷心。”
　　妮爾說：“知道了總比無知強。”
　　“無知地生活是很多人的夢想。”艾伯特冷冷地說，“知道得越多，痛苦就越多。”
　　“所有事都有代價，我願意。”妮爾眼神倔強地盯著艾伯特，她現在已經無懼於他的目光了，“妳有什麽不敢說的呢？是不是怕我知道了真相，妳就沒辦法控制我了？”
　　艾伯特沒有吭聲，他依然持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就像永遠也不會累壹樣。
　　妮爾見自己的試探失敗了，低頭嘆了口氣，問身邊的蘇亦凡：“疼嗎？”
　　蘇亦凡咧了咧嘴：“不疼。”
　　“是我連累妳。”妮爾抱著蘇亦凡的手臂，愧疚地說，“對不起。”
　　蘇亦凡努力笑了壹下。
　　“剛才妳都說過了，我願意嘛。”
　　妮爾也努力笑了壹下，和平時的笑容比起來就不太好看，眼睛裏有瑩光閃動。
　　艾伯特看著這兩個少年和少女之間的情感互動，還是很想壹槍打死蘇亦凡。
　　這小子簡直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極限，他不僅是蘇小輕最看重的親人，還跟美國著名女富豪的女兒關系密切，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妮爾這個小姑娘變成了現在這樣。
　　艾伯特沒有敢開槍也是出於另外壹些考慮，他覺得自己如果殺了蘇亦凡，勢必有很多仇恨要轉移到自己身上。
　　那些仇恨哪怕不致命，想壹想也覺得太麻煩。
　　妮爾又用力抱了抱蘇亦凡，看著艾伯特問道：“妳怎麽知道我來東林市，妳覺得我想殺妳？”
　　“妳當然想殺我。”艾伯特覺得這個話題至少可以談談，“我對妳的行動不抱希望，我只是根據線索知道妳在哪裏。”
　　妮爾眼神壹變，她聽出了很糟糕的東西。
　　“什麽線索？”
　　“哦，這個線索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艾伯特的口氣聽上去特別隨意，但妮爾聽得出來他是故意的，“公司內部的人告訴我，妳體內有壹塊生物芯片，平時處於非激活狀態，無法識別和追蹤。但只要有人開啟了最高權限，在妳進入公司微波站的輻射段，就能隨時啟動。”
　　妮爾死死咬著嘴唇聽艾伯特說完，臉色很難看。
　　“有芯片追蹤，加上對地形預估的判斷，妳就能輕易知道我走哪條路對嗎？”
　　“差不多。”艾伯特說，“還有——對妳的了解。”
　　妮爾看著艾伯特，目光裏充滿了平靜的憤怒。
　　“是啊，就像我也了解妳壹樣。”
　　“不不，沒有人了解。”艾伯特說，“現在的妳，才算有壹點了解我。”
　　這壹點就算是妮爾也不得不承認，艾伯特的偽裝太像那麽回事了。壹直到剛才艾伯特開槍之後拒絕跟自己談論他的計劃，甚至現在的冰冷面孔，妮爾才覺得自己窺到了艾伯特真面目的壹角。
　　正因為這樣，妮爾才覺得艾伯特更可怕。
　　可怕到了自己都不願意繼續想下去的地步。
　　蘇亦凡適應了壹會傷口的疼痛，終於覺得身體只要維持不動的狀態好像沒那麽疼了，這才開口說道：“妳這麽活著累不累？”
　　艾伯特目光轉向這個自己很想殺死的少年，他覺得自己更想殺掉他了，這個問題真沒禮貌。
　　但即便如此，艾伯特依然還是做出了回答。
　　“妳和我之間不能互相理解，我說累不累，妳都不會相信。”
　　蘇亦凡看著艾伯特，認真地說：“我覺得妳壹定很累，妳看妳頭發都白了。”
　　艾伯特忽然後悔自己剛才拿槍開得太精準。
　　如果能再打偏壹點，這小子也許沒什麽力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