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回家

　　當母艦在進行波瀾壯闊的天際戰爭時，常規艦隊掩護兩棲登陸艦，拼死迫近大洋各島嶼的灘頭，每個島嶼都是重中之重，壹旦讓陸基反艦導彈力量發揮作用，巨大的母艦也將像活靶子壹樣被擊落。
　　夏的海岸線上遍布著數之不盡的雷達站、導彈基地和船塢，就是為了此刻準備，高閣九州和天樞制物在兩個小時內發射了壹千五百枚遠程火箭彈和超過四百枚中程彈道導彈，有效壓制黑火革新迫近的艦隊。
　　“明天這個時候就要見分曉了。”深層匿名網路上的資深軍迷解讀，“按這個恐怖的消耗量打下去，要麽明天瞬間友好地走上談判桌，像三個好兄弟壹樣開始聯手，對付京都無限和大洋工程這樣的小弟弟，免得累死彼此；要麽就會不死不休，賭上公司發展的所有前景，掏空家底，就賭能把對手壹口氣打死，吃掉它的屍體來熬過經濟寒冬。”
　　“這些島嶼距離夏太近，離泰亞又較遠，這壹點會成為勝負手。”另壹名軍迷留言，“相同時間內夏可以出動十二批次空中打擊，泰亞群島方面只能出動六次。另外明天會有暴雨，不知是哪家公司用氣候武器誘發的，會影響母艦的出擊效率。”
　　沒有人能知道戰爭的真正走向。徐煬暗道。
　　天樞制物的控制者盧世伯、盧思舟父女，高閣九州的董事長詹思成，黑火革新的首席執行官何塞·阿隆索，這些是東半球最老辣成熟的企業家，背後有各色資本支持，他們有壹萬種方法避免戰爭，如今卻在大洋上使出全力，角逐東半球的霸主地位。贏家獲得壹切，輸家萬劫不復，然而他們仍然孤註壹擲，開啟東半球規模最大的公司戰爭，證明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有航運都受到影響。”莉拉發訊給徐煬，“貨物吞吐量預計將下降到同期二十分之壹，會影響工廠的生產效率。”
　　“沒關系。”徐煬回復，“我們可以從月亮上拿礦。”
　　又過了壹刻鐘，葉子從加密渠道發來消息，來自近東。
　　“徐煬？”葉子發訊，“我好難過。”
　　“怎麽了？”
　　“我現在在近東的壹個角落，壹個叫巴沙角的小城市。”她發來消息，“媽媽正準備進入精神空間，我聯系不到她，她拿走了我的壹切，我的公司、我的錢、我名下所有資產、就連我的忍者都沒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現在身上只剩下兩千多萬。我好想回去，好想跟妳在壹起。”
　　“戰爭爆發了。現在沒法到北部列島來。”徐煬心頭不舍，但他必須如實相告。
　　“會持續多久呢？”
　　“短則數周，長則數年。”
　　“我太想妳了。”葉子打開視頻，徐煬看到她穿著綢緞背心，留了黑色長發，坐在壹家中型酒店的露臺上，背景是近東地區的小城鎮，到處都是低矮、寬厚的房屋和穿長袍的男男女女。
　　“葉子，妳先耐心地等壹段時間。”徐煬打開他這邊的攝像頭，同時寬慰她，“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們就重新見面。”
　　他們借由網路信號來凝視彼此，葉子慢慢開始掉眼淚。
　　“我只在妳壹個人面前哭。”葉子的淚水劃過她的臉頰，“我只會在妳面前哭的。”
　　“而我發誓，我壹定會去找妳。”徐煬心頭泛起壹陣難言的情緒，“把妳帶回北部列島，到時候就沒事了，尼斯托公司現在規模很大。”
　　“……我看到了。”葉子擦幹淚水，露出壹個虛弱的笑容，“現在可是有名的公司了，本地人都在看微十月的視頻，還在組建應援會。我還聽說妳們在上京打敗了許多莫名其妙的結晶人，真是太厲害了。”
　　“我盡力而為。”徐煬態度沈肅，“力圖在這個世界裏建立我們自己的事業，留下自己的痕跡。”
　　“尼斯托公司的主頁太簡陋啦。”葉子故作輕松，“招個前端工程師來設計壹下吧。”
　　“很難看嗎？”徐煬自己進入尼斯托公司的各個網站看，確實是最簡陋的，人力有限，需要擴招。
　　“再找個程序員啦，能多費勁。”葉子笑道，“公司的主頁就是人的臉啊。”
　　“行啊，”徐煬發布了壹條用人需求，走到穿梭機角落坐下，仔細端詳葉子，“好了，再跟我說更多有關妳的事情吧……在妳去近東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另壹邊。
　　壹個叫姜巖的男人走進上京，他是個程序員，三十六歲，禿頂、微胖，穿著紅黑相間的格子襯衫，出身於夏，到北部列島已經十幾年了。
　　他蹲在馬路邊上，春天的陽光曬得他渾身燥熱，空氣中彌漫的光化學塵霧讓他不太舒服，姜巖拿自己的舊手機反復刷新。
　　他是個跳槽了好幾次的程序員，人人都說尼斯托公司提供就業崗位，所以他就來了，結果發現並沒有和他專業對口的。
　　直到他最後刷新壹次，命運般的，尼斯托公司放出了壹個招聘前端工程師的崗位。
　　姜巖飛快地將自己優化了幾十遍的履歷發了過去，幾乎在三秒內就得到確認，邀請他到最近的尼斯托服務中心面試。
　　他心怦怦跳，感到希望和勝利就在朝自己招手，有工作才能支撐生活，而且他即將進入的還是傳說般神秘的尼斯托公司。
　　姜巖以前可看不起尼斯托公司，但這是公司主義世界，人在捶打中不斷成長。
　　讀書時，他最大的夢想就是進入高閣九州，成為壹名光榮的巨型企業公司人，享有終身工作的飯碗，那是他和同學們最夢寐以求的事。那之後他必然會和另壹名女公司人結婚，生下壹名公司娃，從此又建立壹支繁榮的公司戶，歷代為高閣九州的繁榮恪盡職守。
　　然後畢業即失業，高閣九州光內部的公司戶就已經達到數億規模，像姜巖這樣的外部人口真是太難進入。
　　他幹了幾年為高閣九州服務的外包，感覺自己像個奴才，有用就扔掉，需要的時候再拉回來。無論如何賣命，外包就是外包，臨時工就是臨時工。
　　於是他跳槽到了北部列島。先是當神空集團的合同工，然後正式簽約，後來神空大廈被壹個叫馬特奧的人用七枚臟彈炸上了天，公司破產，姜巖也不得不另尋出路，最後來到上京的榎本銀行，年齡偏大，拼命幹了三個月證明自己，累得頭昏眼花，完成手頭項目，得到留用。
　　那時候真是狂極了，他拼命在網路上跟那些宣稱三十五歲失業的人對罵，拿自己為例子，指出只要拼命肯幹，那就是越老越吃香！
　　壹周前，上班路上，姜巖因為結晶人危機耽誤了兩小時到崗，當天就被開除了。
　　破產就是壹夜之間的事，公寓那邊是押六付壹，他掏了大部分積蓄，給了中介七個月的房租錢。離職後姜巖想找中介要錢，結果找不到中介了，問房東的時候，房東說他也是二房東，別找他要。
　　他身上的基礎神經電路和數據芯片都到了服務年限，紛紛報警，他被迫舉債做手術更換，免得被短路電器電死，又欠下壹筆錢，每月都要還貸。失業帶來的連鎖反應毛骨悚然，各個平臺都在催繳資金。
　　姜巖起過輕生念頭，直到在壹家便利店被個女店員親了壹下，那時他才感覺生活還是有點希望。
　　現在？
　　他打算跟尼斯托公司賣命幹了，在哪都是幹，為銀行，為大公司，為尼斯托公司……全都壹模壹樣。
　　在安久市，尼斯托公司平均每四個街區就有壹個服務中心，是分布式的數據基站，無人接待，只有若幹隔間，每個隔間的功能都完全相同，即與尼斯托公司建立交互，無論有任何需要，或者想辦理任何手續，都可以通過這些服務中心完成。
　　他進入其中壹個隔間，在終端機上應聘，驗證了姜巖在公司聯盟註冊的唯壹生物識別檔案，然後終端機給了他壹套前端設計題做，難度較高，他感覺壓力上來了，考了他頁面模塊輪組、箭頭函數、統壹資源定位器、圖像標簽屬性、代碼特性等知識點。
　　姜巖擔心幾百人都在跟自己壹起應聘，於是略略加快速度，又唯恐自己得分太低而被刷掉，故而又回過頭來反復檢查，做了三個小時才提交。
　　……通過。
　　沒有任何延誤，機讀驗證答案，立刻宣布姜巖獲得97分的成績，進入為期壹周的試用期，同時註明，這壹周並非是檢查新員工的勞動成果、技術水平，而是希望新員工仔細體驗尼斯托公司的方方面面，充分了解這家采用全新體系的企業，最後再決定到底要不要加入尼斯托公司。
　　還能說什麽？姜巖決定跟尼斯托公司幹了，他在終端機上簽了合同，從手腕上拉出接線，註入終端機的接口，下載導航地圖，引導他前往尼斯托公司公共宿舍。
　　學成文武藝，報與企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