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反魔女企劃

　　遊輪房間內，法洛莎消化剛剛了解到的有關贊格斯的消息。
　　“仁王安保的人提到壹點‘黃金鄉的夢’，這讓我很訝異。因為北部列島的人也在做相關的夢。”法洛莎告訴徐煬。
　　“怎麽？”徐煬好奇。
　　“妳還記得尼斯托科研部內部有人參與販售人體零件嗎？我殺掉了很多魔女，清理了很多人，我是怎麽判定標準的呢？其實我能聽到魔女的心聲，聽到有人在哀鳴‘要不是那個黃金鄉的夢誘引了自己，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法洛莎娓娓道來。
　　黃金鄉的夢。
　　根據事後對部分魔女的回溯調查，這些魔女，包括其他壹些人類工作人員，都在特定時間段做了有關黃金遍地的美夢。
　　夢醒之後，他們仍然對財富念念不忘，進而性格也變得格外貪婪。
　　當時也有海外勢力跟他們接觸，他們就索性鋌而走險，踏上了利益熏心的不歸路，在尼斯托公司內謀私利。
　　“我們對那些參與反魔女派行動的人進行調查，其中不少人也提到壹些有關‘黃金’的關鍵詞，那時還沒有線索，聽妳這樣壹說，他們大概也是做了有關黃金的美夢吧。”徐煬沈吟。
　　“海外勢力，應該就是七印，他們暗中策應和播撒這種黃金之夢，用直接的財富幻想植入員工和市民的腦海，把他們變得急功近利，格外沖動。”法洛莎慢慢分析。
　　“不只是北部列島，恐怕他們也在全世界散播這種黃金夢，這樣才能把各路人都吸引到熱樹洲，還發展出了贊格斯這樣的罪惡之城，去年這時贊格斯還只是壹個平平無奇的小港口。看來他們就是利用這種手段來操縱全世界人的逐利之心嗎？”徐煬感到背後陰謀深重。
　　“中古時代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壹個虔誠的教會牧師，因為做了壹個有關黃金鄉的夢，後來就變得極其貪婪，酷愛斂財，六親不認，背地做下無數罪惡勾當，他的墓地都是純金打造的，很快就被掘了。所以黃金鄉的影響還是很悠久的，沒想到現代以這種形式重現。”法洛莎說起過去的事情。
　　“黃金與財富之夢……黃金鄉贊格斯……恐怕七印在贊格斯有所圖謀。”徐煬意識到要跟七印這樣勢力遍布全球的組織交手非常困難。
　　他們能調動的資源遍布世界各地，手段也層出不窮。
　　“而且我記得炎多的兄弟之壹就是黃金巨神，傳說裏，它是壹個通體黃金打造的巨人，從天而降，墜落在‘暴雨與黃沙交織之地’，就在熱樹洲。”法洛莎神神秘秘地說起。
　　“那我們就去壹趟熱樹洲，去這座罪惡之城贊格斯，好好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麽陰謀吧。”徐煬點頭。
　　明面暗面，無數線索都指向熱樹洲。
　　這座大洲壹直以來都是疾病與酷暑的代名詞，但隨著寒霜年代的到來，酷暑之地化作溫和氣候，反而適合人們生存了。
　　人類原本從赤道走向兩極，隨著時局所迫，又從兩極回歸赤道。
　　“還有那幫該死的‘反魔女派’。”法洛莎恨恨地說，“他們全都做了‘黃金夢’嗎？絕大部分人沒有吧，他們憑什麽對魔女有這麽大的惡意？”
　　“首先，從社會結構角度看，人類和魔女壹直是最熟悉又陌生的共生群體，魔女的交際圈裏基本全是其他魔女，很少主動跟人類打交道，大部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雙方壹直不熟，只是兩個團體生活在同壹個世界裏而已。”徐煬道。
　　“確實……”法洛莎沈思。
　　所有魔女的朋友基本也都是魔女。
　　例如魔女部裏的魔女們，朋友都是互相認識的魔女，看不到普通人類。
　　即便是小島葉子那樣的“熟人”，也從不加入魔女的團體，融不進去。
　　人類和魔女，看似生活在壹個世界，實際雙方的生活軌跡幾乎平行。
　　唯壹的例外就是婚戀了。
　　魔女自然也有戀愛的需求，所以有條件的魔女都會找男人組建家庭，不過他們不會生下孩子，就是為了玩玩；壹般魔女跟男人相處十幾二十年之後就“玩膩了”，找下壹個男人。
　　“那麽，人類對魔女還是抱有壹定陌生感甚至敵意的，他們希望尼斯托公司能夠管好這些作為‘超級武器’的魔女。就像管理NCER核武庫壹樣。那麽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就是他們起床、上班，發現上京的郊區被炸出壹個大坑，就跟家門口的核武器爆炸了壹樣。難道他們能無動於衷嗎？”徐煬告訴法洛莎。
　　“他們以前也這樣？”法洛莎冷笑，“他們以前就是螞蟻！”
　　“以前他們不會聚集起來，因為不敢發聲、不敢行動，他們沒有力量。但現在我們帶來了新社會面貌，他們的行動、他們的聲音也是正常秩序的壹環了，實際上他們就該這樣！本來就該有能力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走到妳面前來大聲說‘不要再給世界造出大坑了’。”徐煬緩緩點頭。
　　“……妳真奇怪。”
　　“這壹點也不奇怪，這很正常，妳看到那麽多人類帶著武器出現在妳面前，妳也感到惱怒，是，妳可以殺死他們，但他們死後只會有更多人憤怒，更多人加入‘反魔女派’，購買更多更先進的武器，勢必要把妳打倒！”徐煬平靜地說。
　　“卷入和汪洋大海般的螞蟻們的戰爭……”法洛莎想到這就有些厭惡。
　　“這才是尼斯托公司給整個北部列島帶來的最大的財富。我們不怕他們聚集，就怕他們不聚集。如果人們不敢聚集起來跟妳鬥，人們還跟過去在京都無限管制下壹樣，老老實實地過日子，毫無鬥誌，哪怕家門口被炸出了坑也當行屍走肉……那說明尼斯托公司白來了！我們白幹了！”徐煬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
　　法洛莎回憶那副情境。
　　在她眼裏，壹大群老百姓聚集起來，站在駭人的星之蝕邊上，要求尼斯托公司讓步。
　　那是壹群怎樣憤怒的綿羊！竟然也有棱有角的。
　　過去人們是極其麻木的，但現在他們卻有了鬥爭的意願和能力。
　　但是……但是……
　　“他們在反對尼斯托公司啊！”法洛莎強調，“妳不覺得他們是我們的敵人嗎？”
　　“5000萬上京市民裏，只有3300人出現在了現場，這比例還是很懸殊的，其實不用太過緊張，影響沒想的那麽大，只是性質特殊而已。”徐煬搖頭。
　　“但他們很堅決。”
　　“對，他們這樣激烈地起來反對，說明尼斯托公司有事情做錯了，做的不夠好。我們為什麽要怕他們講呢？他們提的真知灼見才多。尼斯托公司本身又不是完美無瑕的，我們也不是全體聖人，最近的事情就暴露了我們的缺點，那就繼續優化措施、改正體系，而不是想怎麽消滅這些聲音。”徐煬堅決地說。
　　“嗯……”法洛莎沈吟。
　　“就像經過這事，尼斯托公司也會調整策略，覓影就給我提了壹大堆關於提高全社會面抵抗力的辦法。而我們情報部、公關部的人意識到情況復雜，從此也把這次‘反魔女派聚集’當成案例和經驗教訓，思考對策，以後就不會每次都讓艾樂蒂開戰車去了。不要怕矛盾，有矛盾才能發展。”徐煬對法洛莎說。
　　聽到徐煬的話，法洛莎雖知他說的八九不離十，但法洛莎也仍要爭自己的理。
　　“所以——就算以後尼斯托公司被人消滅了也無所謂嗎？那些憤怒的人把尼斯托公司推倒了，妳不是更慘？”
　　“如果被外部力量消滅，那說明我們太弱了；如果是被憤怒的人們消滅了，說明尼斯托公司該死了。說到底，我就沒打算在尼斯托公司呆壹輩子！我隨時準備再創壹個新事業！”徐煬認真地說。
　　“妳……”法洛莎壹驚。
　　法洛莎聽到徐煬的話，真是感到夢幻極了！
　　她感覺自己像是第壹天才認識這個男人。
　　他做好了丟下壹切重新開始的準備，他怎麽能……他怎麽能這麽寡情，這麽決絕？尼斯托公司發展至今，徐煬卻說做好了扔掉它的準備！
　　在他的視野裏，所謂“尼斯托公司”也是壹個過渡階段的工具罷了！
　　它的存在是為了改善人們的生存境遇，改善人們的鬥誌。
　　人們中湧現出壹批“反魔女派”，反倒是順遂了徐煬的心意，因為他覺得人們就該有這種旺盛的抗爭心。
　　尼斯托公司出了問題，那就讓人們去把尼斯托公司鬥倒。
　　未來如果尼斯托公司不夠完美，它本身就該被淘汰、被放棄，最終讓位給生命力更旺盛的新生事物。
　　徐煬的這種大魄力真是叫法洛莎感到吃驚。
　　即便是法洛莎，現在也已經深度依賴尼斯托公司，不肯離開尼斯托公司了。
　　但徐煬卻真的就像壹只無歸宿的飛鳥壹樣，如果尼斯托公司的所作所為遭到唾棄，那便任它付之壹炬，再去建立新事業。
　　法洛莎看著徐煬的眼神都變得更加熱切。
　　“妳是瘋子、瘋子、瘋子！原來妳也是瘋子，妳比我還瘋狂！”法洛莎大喊，“妳喜歡人們變得跟妳壹樣……當那種鋌而走險的抗爭者和革新者之類的，妳這是派他們去送死，妳有意無意地培養著這些人，滋長著市民們的勇氣和憤怒……讓他們敢於走到我面前。”
　　“相信我，這都值得。”徐煬平靜地說。
　　“這就是瘋子才有的豪情嗎？”法洛莎輕蔑地笑道，“好啦，如果有壹天尼斯托公司倒下的話，我也會陪妳重新開始的，反正，這個世界壹開始就只有妳和我兩個人。”
　　從最開始……就只有徐煬和法洛莎，白手起家。
　　徐煬親了親法洛莎。
　　“不過，不用擔心尼斯托公司，我們還遠沒到腐化至極的地步。”徐煬解釋。
　　“確實……”法洛莎點頭。
　　現在這點毛毛雨“反魔女派”根本就是疥癩之疾，已經沒壹點水花，許多人很快就忘了這檔子事。
　　“總之，說得太過了，我們也不用反思太多。其實反魔女派這檔子事，背後確實有人操縱。”徐煬幫法洛莎接入新世界機關的頁面。
　　新世界機關是個匿名論壇，由大量無法追蹤的子集和群組構成，是深層匿名網路的壹部分，目前已在全球流行起來，活躍用戶突破1億。
　　其中就有個“反魔女”交流組，數萬人在其中不停討論有關消滅和清理魔女的消息。
　　“有些人是非常特殊的極端分子，故意借星之蝕事件大做文章。尼斯托公司早就發布公告，大家也都理解星之蝕的存在是為了阻擋鈴川紀衣吞噬整個上京，而這些人故意要把話題引到遠古魔女上。”徐煬給法洛莎展示這些交流條目。
　　他們系統地談論如何以凡人之軀鬥魔女，成員來自世界各地，從北部列島、夏、泰西洲到新泰西洲……全世界都存在這樣“反魔女”的思潮，想要凈化整個人類社會。
　　“魔女嬰兒在新生兒中出現的比例連年上漲……”法洛莎觀察他們討論的事情。
　　“是啊，葉子第壹胎就生了魔女，妳不覺得奇怪嗎？她夢到星星墜入她的腹中，她沒公開更多，實際上她夢到的是流星雨，她夢見流星雨落入千萬上億個產婦的腹中。”徐煬搖頭。
　　魔女是不能生育的，有部分人恐懼未來全族都只能生下魔女、整個世界變成魔女世界，所以他們接受了反魔女派的思潮。
　　“還有海外勢力……這個‘清水研究公司’給他們提供的資金，讓他們能買無人機和機器人來壯聲勢，這家公司大概率也是七印的會員。”徐煬繼續在新世界機關中探索。
　　這事果然沒那麽簡單，光靠那些壹腔熱血的市民不可能那麽剛猛……法洛莎沈吟。
　　她繼續觀看新世界機關。
　　匿名論壇“新世界機關”因為功能方便、效果強大，已經越來越流行，剛開始只是網路工程師和黑客交流的自留地，後來加入的人則五花八門。
　　“妳為什麽能在這個網路裏亂竄。”法洛莎感覺這個新世界機關還挺高級的，加密算法難度上過天，非常安全。
　　作為跨平臺的通訊軟件，世界各地的人都借這個樞紐分享秘密資料、傳遞不便公開討論的內容。
　　但徐煬卻能帶法洛莎到處瀏覽，好似不受阻礙。
　　“……因為這個論壇就是我開設的，我是唯壹有資格歸檔信息的超級管理員。它的服務器就在我的工作間，我在全球黑客大會之後就著手建立這個網路，作為深層匿名網路的後繼計劃。”徐煬解釋。
　　“妳真成遊走在數字世界裏的幽靈了，妳這鬼怪，妳這怪物，”法洛莎聞言，露出邪惡的笑容，“我以為妳和我是壹個理性的男人和壹個瘋狂的女人……錯了，我們是兩個瘋子，兩個要重塑世界的瘋子，現在吻我，用力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