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學習還是有意思

　　“哥……”
　　易川猶豫地看著易陽。
　　“嗯？”
　　“這麽多書，我們怎麽把它們弄回去啊？”
　　壹共有二十四本教材，還有幾本《字詞句篇》輔導書。
　　易陽說：“其實不難。”他跟趙月娥要了壹個袋子，把書裝進去，又找來壹根繩子，把書放在自行車後座的置物架上夾好，綁住。拉了拉，確認不會松開，滿意地拍拍手：“這樣就沒問題了。”
　　易川眨眨眼：“可是……我坐在哪兒啊？”
　　易陽摸著下巴想了想：“妳坐前面。”
　　易川看了看自行車車架那根橫著的上管，下意識摸了摸屁股，只好說：“好……好吧。”
　　不過，讓易川意外的是，屁股沒有痛。
　　因為易陽騎著車載著他沒多遠，就摔了。
　　兩個人都摔得灰頭土臉。
　　人沒事，只是易川的褲子被劃開壹個口子，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哥……”
　　“沒事，回去讓妳媽給縫縫。”
　　易川委屈巴巴：“哦……”
　　最後，易陽推著車，車上載著書，易川跟在後面，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來幫忙殺豬的親朋好友都散了。但還有壹大堆事情要忙，比如腌肉、清洗豬的內臟等等。
　　易川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屁股上開了壹個大口子，回到家就蹦蹦跳跳地去找老爸：“爸爸，爸爸，豬的尿泡呢？”
　　尿泡是村裏的叫法，其實就是豬的膀胱，是豬內臟中最有彈性的部位。壹些地方會曬幹了炒著吃，下酒，十分Q彈。也有的地方，洗幹凈了，給孩子當氣球玩，能吹得很大很大。
　　易三正在和朋友聊天，無心理會易川。奈何兒子壹直在耳邊吵著要吹尿泡，被惹得不耐煩，又看到他屁股上開了個口子，還渾然不知。
　　於是，易川被揍了壹頓。
　　而易陽已經去了易川的房間，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趙月娥的那些教科書。
　　其實，語文還好。畢竟活到了二十八歲，再怎麽不學習，平時生活耳濡目染，字總是認識的，語感也是有的。而且，小學的課文，至少，壹二三年級的都太顯幼稚。易陽很快將語文書翻了壹遍，心裏大概有了壹個數。
　　小學語文，原來講了些這些東西。
　　但是，讓易陽崩潰的是，雖然小學語文也沒什麽可學的，但上面的必背課文，他竟然只記得那麽幾篇，比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這樣是個中國人都該背的下來的詩。
　　日照香爐生紫煙的下壹句，易陽竟然都想不起來。
　　如果不是翻了翻書，他下意識就想念成：李白經過廁所前。
　　至於數學，那就更讓易陽迷茫了。
　　質數？好熟悉的名詞，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麽意思。
　　通分？約分？小學學過這些東西嗎？
　　花了壹個下午，易陽終於認清了現實，他確實需要從小學的知識開始學習。
　　當然，畢竟易陽有成年人的思維能力，除了壹些概念性的東西需要記憶，掌握小學數學的基礎邏輯並不是壹件特別難的事情。
　　晚飯前，易陽總算把小學壹年級到六年級的課本都過了壹遍。
　　知識概念，大約是掌握了。但易陽知道，現在讓他做小學六年級的題，未必能做滿分。
　　壹是，語文許多必背的課文、詩詞他背不住。二是，壹些數學的解題思路，他還沒有適應過來。
　　想清楚了自己的問題所在，易陽也確定了下壹步的學習方案：背課文、做題。
　　晚飯時，易陽壹邊夾菜吃，壹邊開口：“二叔，我想在妳們家多住壹段時間。”
　　易三和趙金花都楞了楞，相視壹眼。
　　易川則興奮起來：“真的嗎？太好了！”
　　奶奶也有些高興，她本就更喜歡農村的生活。
　　易陽聽不見二叔和嬸子的回應，擡頭看看他們，小聲說：“是……是不是不方便？”
　　易三用筷子敲了易陽的腦袋壹下：“妳這孩子在說什麽？二叔家就是妳的家，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妳要住我還能攆妳走不成？”
　　易陽摸摸腦袋，笑了。
　　“我只是有些驚訝。以前是讓妳住在二叔家，妳都不幹，死命要往縣城跑。這回怎麽想在二叔家多住？”
　　易陽說：“我……我覺得這裏清凈。我想好好學，好好念書，而且，二叔家裏的花椒不是該采摘了嗎？我想，能幫幫忙也好啊。”
　　易三沈默了片刻，搖搖頭笑起來：“妳懂事了就好。大哥泉下有靈了。”
　　聽到易三提起易陽的爸爸，大家都沈默了。
　　趙金花用手肘碰了碰易三：“好端端的，妳說這個幹什麽！來，陽陽，吃菜！”
　　易陽點點頭，又往碗裏夾了壹大塊紅燒肉。
　　……
　　第二天，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易陽就醒了。
　　又是在十四年前醒來的壹天。
　　易陽閉上眼睛再次感恩壹番命運，隨後揉了揉眼睛，壹下子清醒過來，壹個翻身起床。
　　他睡在易川的房間裏。
　　此時，易川在旁邊睡成了壹個大字，用嘴巴大口呼吸著。
　　易陽輕輕喊了壹聲：“小川，起床了。”
　　易川吧唧吧唧嘴巴，繼續睡。
　　易陽又輕輕推了推易川：“小川，起床了。”
　　易川壹把將易陽的手甩開，依舊繼續睡。
　　易陽沈默了壹下，站起身，直接抓住易川的腿，把他倒立拎了起來。
　　於是，小小易川，猛然驚醒，手舞足蹈。
　　“啊啊，啊啊，救命，鬼來了！”
　　……
　　院壩裏，易陽帶著易川壹起背書。
　　“兩個黃鸝鳴翠柳，下壹句是什麽？”
　　“壹行白鷺上青天。”
　　“好，天街小雨潤如酥，下壹句？”
　　“哥……這個還沒學。”
　　兩個人，妳壹句，我壹句，相互考較，壹起進步。
　　趙金花從花椒園回來，老遠就聽到兩個孩子在院子裏背書，便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哥，妳教我的心寬體胖，意思好像不對。隔壁徐姐姐說心寬體胖是說人的心胸開闊，人也長得安詳。”
　　“妳看，多讀書有好處吧？如果那個徐姐姐沒有讀過書，她肯定就不知道。我只是考考妳，看妳能不能發現這個問題。”
　　“哦……”
　　趙金花笑著搖搖頭，進去準備早飯了。
　　兩人互相抽背壹會兒，又開始齊聲朗讀。
　　朗讀是最容易培養語感的學習方法，無論是英語還是漢語。易陽選了幾篇老舍、魯迅這樣的大文豪的文章，帶著易川壹起讀。
　　書聲瑯瑯。
　　過了壹會兒，趙金花喊兩人吃飯，他們才合上書。
　　飯桌上，趙金花說：“今天表現得不錯，獎勵妳們的。”說著，她掏出五塊錢，給易陽。
　　易川很少被表揚，此時便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他忽然拉了拉易陽的衣角，小聲說：“哥，我覺得學習還是有意思……”
　　“和五塊錢沒關系！”
　　易川又補充了壹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