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五章 青春（上）

　　時間就這麽匆匆流過，這壹天似乎是易陽重新成為學生以來，最輕松閑散的時光。
　　大家壹起朝著張蔔壽家的養豬場前進。
　　張蔔壽家的養豬場位於壹個山坡上，有壹條土路，可以開車上去，但是壹輛車載不了那麽多人，所以在山腳的地方，大家壹起走上去。
　　昨天剛剛下過雨，所以盡管土路修建的標準是能跑車的，但是此時還是稍顯泥濘。
　　這壹夥人聲勢浩大。
　　易陽打頭陣，後面跟著趙強、羅冰、張蔔壽，以及駱落月、邱果然、馬思雨周粥和寧枝馨。
　　其實，在去年的時候就有過壹次類似的活動，是去鄉下野外找了壹個地方烤燒烤的那壹回。這壹次他們明顯和以往不同，他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
　　自然是易陽提出來的，趁著考完試的罅隙時光，找個地方活動活動。提出來去張蔔壽家的豬場後，所有人都表示很感興趣。
　　女孩兒們都帶著壹頂大大的遮陽帽，跟在幾個男生的後面。男生在前面探路，踩壹踩地面結不結實，有些地方看上去挺實在的，壹腳踩下去可能就是壹鞋子的泥。
　　“大家註意壹點哦，這裏不能踩！”
　　“我在這兒放壹塊石頭，妳們踩在石頭上過來……”
　　壹行人向著山頂前進，趙強體力好，步子大，沒過多久便吆喝壹聲：“我去前面給妳買探路……”跑遠了。
　　易陽註意到馬思雨背的包似乎格外沈重，她笑笑：“背了點吃的……”便走過主動幫她，壹個主動，壹個扭捏，壹番妳來我往，馬思雨還是將背包交給了易陽。
　　壹背上，易陽感到背上壹陣硌疼，似乎是壹個玻璃瓶，他用手摸了摸，順手就給抽出來了，壹看那東西頓時壹楞……
　　“紅星二鍋頭！”
　　“呃……”
　　“妳拿這個幹什麽？”
　　“不是我喝的，我只是想上山了，可能受傷，可能要生火什麽的，家裏樓下的藥店剛好沒有酒精了，就買了這個應應急。”
　　“醫藥酒精需要75度才有用，高了或者低了，消毒的作用都不太好。拿來生火，倒不是不行。”旁邊的羅冰冷不丁冒出壹句。
　　易陽贊許地說：“想得真周到，那我們待會兒把它喝了！”
　　“呃……未成年。”馬思雨戳了戳背包，說：“裏面還有幾包酒鬼花生……”
　　“哈哈哈……”
　　從山腳到半山腰上的豬場，壹行人嘰嘰喳喳邊聊邊上，花了壹個多小時終於抵達了目的地。盛夏的太陽顯得毒辣，時不時有壹朵烏雲飄過，挑逗式地遮壹遮太陽，空氣溽熱難忍，但大家的興致很高。易陽擡頭看了看遠處山頂，那裏有壹團小小的烏雲，像壹個陰謀壹樣盤踞在山的後面。
　　此時張蔔壽家的豬場已經碰過幾次壁，填過幾次坑了，此時已然走上了正規化養殖的道路，還多次請過壹些農業大學的專家指導過，十分規範講究。
　　接待他們的是張蔔壽的二嬸。這個豬場大概可以看成是他們家的壹個家族產業。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張蔔壽的二嬸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熱情好客。前壹天已經說好了，此時所有人都跟著張蔔壽喊她“二嬸”，給她喊得臉上樂呵呵的。
　　二嬸給所有人都換了壹身防疫服裝，帶大家體驗養豬。
　　“我們先去看產房。”
　　產房的壹天是從餵料開始的。推車裏面裝著幾百斤的飼料，四個男生輪流推著它前進，輪子有時候會打滑，不好控制，羅冰在這個過程中吃盡了苦頭，時不時發出壹兩聲驚呼：“哎呀！轉彎！轉彎！剎車！剎車！重力勢能太大了……”
　　大家在壹旁哈哈大笑。
　　隨後換了張蔔壽，沒想到小胖子十分熟練，推著車子穩穩前進。女生們十分驚訝，周粥崇拜地說：“壹看就是經常幹活的人……真踏實呢。”
　　張蔔壽的臉有些微紅。
　　氣氛到這裏還很和諧，大家都很好奇，尤其是後面的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鶯鶯雀雀壹般說笑不停，直到進了產房，秒慫。
　　他們走在中間，豬在兩旁狂吼，不停地撞擊著飼料槽，大有壹種快要沖出來把人撞飛的架勢。
　　駱落月癱坐在門口，說什麽也不願意再進去了。邱果然便說：“那我在外面陪妳吧……”
　　剩下的人在二嬸的帶領下繼續往裏面走。
　　“壹頭豬要餵壹勺飼料。大家都來試試吧～”
　　羅冰體驗了壹下，壹勺飼料大概有三斤，餵了幾頭豬，他的臉上露出了那種所有人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興奮之色。
　　二嬸繼續說：“除了餵食，還有壹項重要的工作就是清理糞便。”
　　這個過程也十分簡單，豬在前面吃飯，二嬸就在後面鏟屎。
　　她做了壹遍，又問：“這個妳們就不試了吧……”
　　但是羅冰卻馬上說：“試試吧……”
　　大家都很意外，看到羅冰的臉上竟然有壹種難以形容的興奮。
　　於是二嬸簡單地教了壹下羅冰，就讓他來體驗了。壹開始進行得十分順利，但是意外往往就是給沒有準備的人準備的。他鏟屎剛剛鏟到壹半，母豬突然開始撒尿，壹股濃濃的尿騷味混雜著豬屎味，差點把旁邊的人給弄吐了。羅冰卻壹臉好奇地觀察了壹陣，才問二嬸：“接下來該怎麽做？”
　　二嬸說：“唉，運氣真是不好，只有沖壹沖了。”
　　隨後，二嬸拖來了壹根又長又重的水管，對著壹個個欄位下面掃過去，看起來挺瀟灑的。羅冰忍不住說：“我試試吧……”
　　易陽在對張蔔壽說：“羅冰比妳更像個殺豬的。”
　　張蔔壽立刻反駁：“怎麽可能！他……他有我胖啊！不讓還想當養豬的？不像啊！”仿佛羅冰就要搶了他的豬場繼承人位子壹般。
　　易陽哈哈大笑。
　　此時，羅冰接過水龍頭，又開始體驗新的道具。
　　易陽壞笑，對馬思雨說：“還得發生意外。”
　　馬思雨微微壹怔：“嗯？”
　　下壹刻，易陽的話壹語成箴，因為不會操作，羅冰拿到水管沖第壹個欄的時候，就濺起了排泄物，距離最近的他首當其沖，被光榮地濺了壹身。三個女生紛紛驚呼壹聲，向後撤開，全部躲在了易陽趙強和張蔔壽的身後。
　　趙強回頭壹看，周粥躲在張蔔壽身後，馬思雨和寧枝馨都躲在易陽身後，他自己身後空無壹人，不由得幽幽壹嘆。
　　等忙活完了餵食的事情，他們接下來要參觀的就是接生了。二嬸笑著說：“妳們運氣好，今天剛好有壹頭豬生了。”
　　產房的另壹個阿姨正在照顧那頭剛剛生了寶寶的母豬。此時小豬剛剛被剪了臍帶，擦幹身體，放進保溫箱。幾個女生對這種東西天然沒有抵抗力，圍在小豬仔的旁邊。小豬很小很滑，看起來十分脆弱，寧枝馨小心地問：“能不能摸壹摸……”
　　“摸吧。”
　　寧枝馨用手輕輕撫摸了壹下，臉上露出那種興奮又貪婪的表情，但摸了兩下就把手給抽回來了。
　　這壹站就暫時到這裏了。他們去外面叫了邱果然和駱落月，壹起去下壹站，看已經長了壹段時間的小豬仔。
　　長成即將出欄的豬並不可愛，看上去蠢蠢的，而且很臭。而小豬仔仿佛跟大豬是兩個物種壹般。看到那種小豬，易陽也有些明白了為什麽那種天生長不大的寵物豬能賣到那麽高的價格。
　　小豬是和特制奶粉長大的，壹點都不臭，身上還有壹股奶香，看起來憨厚可愛。
　　跟隨著二嬸，壹行人來到了給小豬仔打針的地方。壹手抱著豬，壹手拿針慢慢紮到它的肉裏去。小豬被打針的時候叫得十分淒慘，拼命掙紮，看得旁邊幾個女生眼淚汪汪……
　　“看起來好痛苦啊……”
　　“我也不喜歡打針。”
　　“真可憐，我受不了了！”
　　“原來養豬這麽艱難啊……”
　　最後這句話大概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鳴，紛紛開始發表意見。
　　羅冰說：“書本上學到的知識和實踐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體驗，今天的經歷，我會記住很長時間的。”
　　趙強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我被弄壹身屎，也會記很長時間。”
　　羅冰：“……”
　　駱落月說：“張蔔壽，這些妳都會嗎？”
　　“嘿嘿……都幹過。”
　　周粥說：“妳好厲害啊，妳以後也要養豬嗎？”
　　張蔔壽覺得“養豬”聽起來太不高大上了，搖搖頭，說：“我立誌成為壹個跟我父親壹樣的人類口腔神經末梢感應豬肉味覺激活生產中心及加工基地負責人。”
　　駱落月說：“說人話。”
　　“咳咳……就是養豬。”
　　“哈哈哈……”
　　壹時間，小豬仔的身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
　　參觀完了豬肉，大家在豬場壹起吃了午飯。養豬的地方，但是幾個菜卻沒有壹個是豬肉菜。吃過了午飯，時間還很早，壹行人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精力旺盛，此時完全沒有想要去午睡生理反應。下山也沒勁，於是邱果然提出來：“我們去爬山吧！”
　　這個提議壹出來就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張蔔壽想了想，說：“這座山叫小東山，我知道山頂南面有壹個破舊的寺廟，幾年前集體搬走了，廟還在山上，可以在哪裏玩玩。”
　　正如張蔔壽所說，山頂有壹座廟，廟的後面還可以鳥瞰大半個山谷，這段時間山谷裏各式各樣的花開正盛。此時盡管太陽很毒辣，但是大家熱情高漲，去豬場的儲藏室裏取了十幾瓶礦泉水塞進背包裏，就朝著山頂出發了。
　　但是雖說豬場已經在半山腰了，但是距離爬上山頂還有不少距離，運氣好的話，他們能花上三個小時爬上山頂，然後再上面待上半個小時左右，趕在天黑前下山。
　　翻過壹座小山包以後，易陽註意到天邊那座山峰後面黑壓壓的烏雲，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麽。他心裏有壹點點不安，但是此時大家都很開心，便忍不住自我催眠，昨天看過天氣預報，今天不會下雨，沒理由這麽倒黴的。
　　距離還是很遠的。
　　周粥和寧枝馨的體力最差，但走的久了，幾個女生的差距並不很大，都累。幾個男生輪流用壹個樹杈拉著她們上山。山澗流出來壹條淺淺的小溪，溪水瑩澈，叮叮咚咚的流響壹直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幾人走過，留下壹串串歡快的腳印。
　　隨著越走越高，大家的興致還是逐漸被體力消耗給磨得差不多了，甚至壹度忘記了為什麽要爬山這件事，聊天的聲音也逐漸小了……已經分不出更多的體力去說話了。
　　山頂的氣溫比山底下要涼上不少。鉆進壹片林子，陽光在罅隙中變成光斑，已經失去了威力，再過了壹會兒，連光斑都消失了。壹陣清風吹過，清爽無比。又走了壹段路，終於走出了林子，視野壹下子變得開闊。
　　壹個空曠的山坡盡頭，正是今天的主要目的地，那座廢棄的寺廟。
　　但是，大家還來不及高興，壹個不能算是意外的意外就來了。
　　駱落月脖子壹涼，還以為是誰在幹惡作劇，回頭壹看，距離她最近的周粥也在三米開外，她壹怔，意識到了什麽，擡起頭，剛才在進林子前還是艷陽高照的天空，此時竟然暗沈沈的，像是要壓死人。
　　隨後又是壹滴水落到了她的額頭上。
　　駱落月大叫壹聲：“不好啦，下雨了，快跑！”
　　隨著駱落月的壹聲呼喊，豆大的雨滴開始墜落，壹朵朵雲團漫天抖灑雨水，趙強扯了壹根連著樹葉的樹枝，當做臨時的雨傘，少年少女們在雨中奔跑，但是雨來得又快又急，沒壹會兒就把人澆得渾身濕透。
　　終於，還是跑進了廟裏，然後站在屋檐下面，看雨水在面前組成壹道水幕，水滴劈裏啪啦地落在頭頂的瓦片上。
　　每壹個人看起來都狼狽極了，周粥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再看看眾人，卻微微壹怔，大家互相對視，但似乎看不出來多麽難過的意思。寧枝馨甚至饒有興趣地站在屋檐下面，將手伸出去接雨水，雨滴砸在她纖長白凈的手心，化作壹朵朵水花。
　　突然，不知道誰帶頭笑了壹聲，然後壹股莫名的愉快氣息傳遞起來，迅速傳染了所有人，壹個個都笑了起來。
　　於是盡管周粥不明白為什麽，也跟著笑了起來。
　　雨勢，沒有減弱的意思，遠遠的山谷中傳來壹聲不知名的鳥鳴，與廟裏的少年少女的歡笑聲壹起在雨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