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唯有失去的才是永恒的

　　跳舞這件事並沒有那麽容易的。
　　在那天以視頻的形式跟姜黎黎壹起觀賞了壹場舞會之後，空閑的時候便會忍不住地想這件事，於是在圖書館瞎逛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留意這方面的書籍，看到壹本忘記了名字的書，裏面有壹句話寫的是，在西方，姑娘的婚禮上，父親會握著女兒的手陪她走完少女時代的最後壹程。
　　易陽知道，接下來的舞會，姜黎黎也是第壹次跳舞。
　　而他當然從來沒有接觸過交誼舞。
　　距離校舞會過去僅僅壹天時間。
　　房間裏施展不開，於是易陽拉著潘洋到寧靜荷塘壹處少有人的角落。
　　秋日的清晨，寧靜荷塘周遭的小樹林裏升起了薄薄的霧，偶爾有晨跑的學生路過，新的壹天，新的活力已然開始。
　　“所以我們到這兒來是幹什麽？”潘洋望著寧靜荷塘有些出神。
　　易陽摸了摸潘洋的腦袋，比了比他的身高，然後沈吟壹番，喃喃道：“嗯……差不多高……”
　　“咦？什麽……”
　　“沒什麽……”易陽的表情有些認真起來，說：“兄弟，拜托妳件事情。”
　　“嗯？”
　　“當我的女朋友壹下……”
　　“噗！”
　　潘洋頓時瞪大了眼睛，壹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易陽，隨後有些羞澀地說：“那個……那個……我考慮壹下？”
　　易陽忍不住踹了潘洋壹腳，說：“不是讓妳當我的女朋友！是讓妳暫時扮演壹下我的女朋友……我想練壹練跳舞！”
　　對於跳舞這件事，雖然自己也不怎麽懂，但是提前也是做了壹些功課的，看了視頻，看了壹些教程，但畢竟沒有上手實戰壹番，想著明天舞會時，姜黎黎到了，如果壹點都不會，踩著姐姐的腳了，那實在是……
　　光是看視頻教程肯定是有些不太夠的。
　　易陽簡單地跟潘洋說了壹下，潘洋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說：“行吧行吧，妳早說嘛，這個很簡單的，我教妳就是了。”
　　不過雖然計劃如此，真要摟著潘洋這麽壹個小男生跳舞，內心還是十分別扭的，易陽不得不偷偷摸摸地東張西望，確認沒有人了，才將潘洋摟到壹旁。
　　潘洋倒是十分坦然且淡定，壹手抓著易陽的手，壹面批評道：“我說哥們兒，別這麽扭扭捏捏的行不行，來，這樣，對，搭著我的肩膀……”
　　揣著的手機裏放起了音樂。
　　“首先就是要掌握基本的步伐，這個是跳交誼舞的基礎，不會基礎的步伐，啥都是白搭。”
　　“然後要搞清楚腳型……”
　　易陽打籃球在行，又會音樂，自然對他來說協調性和樂感都是沒有什麽問題的，而簡單的舞步大概弄清楚之後，接下來就是孰能生巧的過程了。
　　“交誼舞是男生主導的，所以壹定要熟練才行啊。”
　　潘洋壹面犧牲自己，讓易陽練手，壹面分析指導，頭頭是道。
　　但是潘洋會的舞步都是比較簡單的舞步，易陽很快就算是融會貫通了，有些不太滿足起來，問：“妳還會不會更好看壹些的舞步？”
　　“更好看的？”
　　“聽說過華爾茲沒有？”
　　“標準舞之王！”
　　“是吧？”
　　“妳想學這個？”
　　“嗯嗯。”
　　潘洋沈默了壹下，說：“我不會啊……”
　　易陽說：“沒事，我看了視頻，妳陪著我練練。”
　　“呃？”
　　易陽回憶著視頻教程裏的華爾茲舞步，實際上只要懂得踩節拍，四分之三拍的蹦恰恰萬變不離其宗。
　　“左腳並換步3步。”
　　“右腳並換步3步。”
　　“後退左腳並換步3步……”
　　“重復4次壹共96步……”
　　易陽默念著口訣，其實華爾茲只有五個簡單的舞步，他又不指望著靠這個去參加舞蹈，僅僅是和女伴跳舞，標準便沒有那麽高，幾分鐘就能熟練了。
　　於是寧靜荷塘旁邊出現了詭異的壹幕……
　　壹高壹矮兩個男生，互相摟著對方，踩著節拍跳起了華爾茲，被偶爾跑過的學生瞄見了，驚鴻壹瞥，薄薄的霧氣中，人影晃動，於是壹段有關於禁忌之戀的傳聞開始被人傳頌……
　　而當事人、始作俑者，對此並不知情，認真地學習著，並且將舞步逐漸熟悉……
　　……
　　姜黎黎坐在東海大學門口的石臺階上，秋日的天空清澈高遠，太陽暖洋洋的，兩團白雲緩緩飄動著，仿佛天空翻了兩個巨大的白眼，壹行不知名的候鳥飛過天際，像是調皮的壹絲微笑。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應該說每壹個相見的日子都顯得無比重要，而重要的日子值得認真打扮。
　　她穿著壹條黑色打底褲，高跟鞋，黑色裙子，平時能穿，也能當舞裙，給人優雅又青春靚麗的感覺。
　　不時有東海大學的學生從前面走過，不乏壹些情侶，姜黎黎趁著人家的視線沒有轉移過來，偷偷地觀察他們，基本上能壹眼看出來他們在壹起多久，兩個人如果相處的時間長了，那麽挽著對方走壹段路，臉上都帶著恬靜的表情，宛若壹對老夫老妻，而剛剛在壹起的情侶也有明顯的特征，青澀緊張，隨便說兩句話，男生做出壹副認真傾聽的表情，女孩子總是掛著羞澀的笑容。
　　那真是純真可愛的表情。
　　她想，自己跟易陽算是哪壹種階段呢？
　　其實，分明在壹起也沒有多長時間的。
　　但自己是做不出那般嬌羞的表情了。
　　很多時候，或許內心還是羞澀的，但是表現出來的樣子必須要端著，想壹想其實沒有什麽好羞的，相處的日子已經很長了，對彼此的了解，已經在另壹種關系裏建立得差不多了，要做的僅僅是享受這段關系。
　　想到了將來還要跟他生小寶寶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願意做這件事。
　　微微嘆了口氣，在這件事上，他還是太小了。
　　此時，旁邊有壹對情侶壹邊走路壹邊吵架。
　　大概女孩子正在埋怨男生找自己的頻率太低了。
　　“我壹個人，我總是壹個人，在學校委屈了，只能電話，妳連給我壹個擁抱都做不到。”
　　“在圖書館學習到很晚，下了大雨，人家都有男朋友打著傘來接，我只能望著雨幕發呆……”
　　“有時候我會想，自己真像是在跟壹部手機談戀愛……”
　　女孩子越說越激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男則在壹旁手足無措。
　　女孩子看到了姜黎黎旁邊的還有空位，拿出壹張紙巾，壹面擤鼻子，壹面坐在了她旁邊，男生只能默默地站在她旁邊，有些委屈地說：“我……我已經很努力做兼職了……”
　　實在很難假裝沒有看到，姜黎黎只能默默拿出了手機把玩，掩飾自己的尷尬。
　　她心裏想著，女孩子在這個社會上總是弱勢的壹方沒錯，但是奔赴妳而來，這種事情也不能僅僅是男孩子去做的。
　　人在戀愛互動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方大自己的情緒感受，而忽略了對方。
　　她當然也知道女孩子壹個人的時候很無助，思念很煎熬，可是男生的思念就沒有重量了嗎？
　　兼職打工，熬夜復習功課想辦法賺取壹點獎學金，或者將本來就不多的生活費節約下來，只為了在空閑的時候能去見壹見喜歡的人，多少個思念的夜裏，男生同樣承受著喜歡的重量，他們內心也很脆弱呀，他們也很需要安慰，他們還不能把這份脆弱說出來……
　　想壹想，男孩子還真是可憐。
　　男生安慰了好壹陣女孩子，她才破涕為笑，兩人牽著手走了。
　　她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易陽下課的時間了，便準備往裏面走了。
　　她的手裏有壹個小禮品盒，她把玩壹番，輕輕揣進包裏，嘴角勾勒著壹絲笑容，這是她為易陽精心挑選的禮物，生活總該有壹些儀式感的。
　　隨後瞇著眼睛望向天際，站了起來，天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爬上了紅霞，就像是天羞紅了臉。
　　……
　　易陽穿了了壹件白色的小西裝，皮鞋，高大的身材宛挺拔筆直，若白馬王子。
　　姜黎黎老遠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易陽。
　　走近，易陽眼神裏蘊藏著熾熱的情緒，但表情十分從容，姜黎黎自然地挽住了易陽的臂彎。
　　“有個作者說，男生喜歡風塵的女生，女生喜歡風塵仆仆的男生。”姜黎黎上下打量壹番易陽，說：“嗯……妳好幹凈啊。”
　　易陽哼了壹聲：“哪個傻乎乎的作者說的傻乎乎的話。”
　　“嘿嘿。”
　　帶著姜黎黎直接去了舞會現場。
　　有了校舞會的經歷，便不至於像壹個什麽都不懂的憨憨壹樣。
　　他自然地牽著姜黎黎的手，姐姐自然是很漂亮，但現實中，並不至於出現“哇那對好好看”然後所有人將目光聚集在妳身上的場景，每壹個人都有自己關註的事情，除了妳自己，沒有人會把妳當主角。
　　自然也是碰到了幾個熟人，有男有女，簡單打了招呼，他們、她們的目光在姜黎黎身上停留了，但易陽並沒有介紹的意思，所以打得招呼也僅僅是招呼。
　　不過從幾個女生的眼神中，易陽猜測要不了多久會有人閑聊時說兩句，諸如“班長有壹個女朋友”的傳聞了。
　　陸浩果然是跟英語老師壹起來的。
　　大二的英語老師跟他們不是同壹個，所以陸浩特意介紹了壹下。
　　“我的英語老師，蔡奈姿。”
　　蔡奈姿好奇地看了看姜黎黎，突然問：“妳好，妳也是老師吧？”
　　姜黎黎楞了楞，“是……可是……”
　　蔡奈姿擺擺手，嘿嘿壹笑：“直覺，直覺。”
　　而陸浩微微壹怔，隨後看向易陽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舞會隨後正式開始了。
　　經管學院特意請了專業的舞蹈老師給大家熱場，培訓，隨後在主持人的鼓勵下，有人開始邀請身邊的女伴。
　　說不少鼓起勇氣，易陽自然而又紳士地邀請姜黎黎進舞池。
　　顯然姜黎黎也是做了功課的。
　　第壹首舞曲《友誼天長地久》，十分適合來壹曲華爾茲。
　　壹開始大家都很羞澀緊張，放不太開，舞池裏跳舞的人也不多，易陽摟著姜黎黎的腰肢，感受著她的柔軟，在舞池裏漫步，壹圈壹圈貼近，舞步翩翩。
　　不是很復雜的舞步，也談不上誰在引導誰，在“蹦恰恰”的節奏中，壹開始的略微不和諧，隨著壹圈壹圈的晃動，越來越默契，下壹拍十分契合了，就會讓人心情無比愉悅。
　　姜黎黎仰著頭望著易陽，臉色紅潤，臉上不自覺地掛著笑，嘴唇飽滿嬌艷欲滴，易陽盯著她看，失神地說了壹句：“姐姐，我想咬妳。”
　　姜黎黎呼吸混濁起來，卻是調笑壹聲：“這麽多人。”
　　“那人少了可以嗎？”
　　姜黎黎揪了揪他的腰。
　　並沒有人刻意去關註他們的舞步，每壹個人都專註著眼前的美好，他們亦是如此，享受著合拍的樂趣。
　　舞會結束了。
　　易陽拉著姜黎黎不知不覺就晃蕩到了寧靜荷塘旁邊。
　　夜色如水，月色真美。
　　各種各樣自然界的，人工的燈光揉碎在荷塘中，微風打起姜黎黎黑色的裙擺。
　　易陽突然說：“我給姐姐準備了禮物。”
　　姜黎黎輕輕點點頭。
　　“姐姐把眼睛閉上。”
　　“好。”
　　易陽緩緩繞到姜黎黎背後，手心垂下壹條項鏈，溫柔地給她戴上，月光下銀色的項鏈閃爍著點點光芒。
　　姜黎黎感受到頸間的清涼，睜開了眼睛，輕輕撫摸項鏈，轉過臉來，望著易陽，微微壹笑：“我也準備了禮物給妳。”
　　“嗯。”
　　隨後姜黎黎伸手去包裏探索，摸了兩下，臉上突然出現了疑惑的表情，又探了兩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隨後低頭去翻，表情越來越嚴肅，低喃道：“怎麽會……明明就放在裏面了啊……”
　　易陽有些詫異，失笑說：“沒事，再找找……”
　　姜黎黎頓時心情變得沈重起來，倒不是心疼禮物的價值，而是此情此景，那件禮物承載的並不僅僅是它本身的價值……可是卻不見了。
　　姜黎黎擡起頭，表情有些委屈地望著易陽，輕輕搖搖頭，嘴巴癟了壹下：“不見了……”
　　易陽楞了楞。
　　姜黎黎表情開始變得沮喪，壹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只是這種時候自然是不能真的哭的，對於姐姐的身份來說，那實在是太跟身份不符了……
　　可是真的好難受啊。
　　易陽輕輕握住姜黎黎的手，柔聲說：“沒事啦，禮物這種東西，唯有失去，方能永恒。”
　　姜黎黎楞了楞，擡起頭看易陽，他的表情淡然溫和，他的眼睛熾熱如火，在這微涼的秋天傍晚，就像壹團熾熱的火焰，照亮她，溫暖她。
　　姜黎黎心砰砰地跳，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說：“易陽……”
　　“嗯，我在呢姐姐。”
　　“妳……見見我的父母吧！”
　　“啊？”
　　易陽睜大了眼睛，下意識脫口而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