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大旗不能倒

　　傅隊正楞了壹下，緩緩點頭：“嗯，沒關系，我覺得妳說的有些道理，原先大將軍也沒想到這麽多人瞞著不交糧，如果照這樣殺下去，全部搜完的時候，只怕要殺成百上千的人，現在強敵環伺，這樣的確有點……，如果不殺，那妳有何高招？”
　　左少陽心想，從這大將軍做事的風格來看，剛愎自用，雷厲風行，十分強勢，絕對不是壹個聽得進人言的主，肯定自有主張，所謂忠言逆耳，自己如果覺得自己聰明，出點小主意讓他別殺人了，說不定適得其反，反而會激怒他，不禁殺得更兇，而且返回會對自己忌恨，那就慘了。
　　不過，傅隊正問了，又不能不答。左少陽故作沈吟狀，半晌，才搖頭苦笑道：“這些刁民，抗拒大將軍號令，有糧不賣，罪同通敵，理應處斬，可是，壹旦殺的人數太多，又容易引起民變，真是左右為難，我思前想後，也想不出半點辦法，唉，大將軍英明神武，高屋建瓴，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肯定早已洞察先機，胸有成竹，我們只要齊心協力跟隨大將軍的號令行事，大將軍指向哪裏，我們就殺向哪裏，保管旗開得勝，所向披靡。嘿嘿”
　　傅隊正笑了：“左公子很會說話啊，呵呵。”
　　說話間回到了貴芝堂門口。左貴等人聽到鼓樂聲，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他回來，白芷寒和苗佩蘭忙上前幫著兵士們攙扶他下馬，扶著走上青石板臺階。壹個兵士把馬上那錢褡褳拿了過來，放在左少陽腳邊。
　　傅隊正吩咐兵士把牌匾送進貴芝堂大堂，正要拱手告辭，壹直等候在旁邊的負責這壹片征糧的為首的校尉陪著笑臉上前對傅隊正道：“隊正大人，小的有件緊要事情向您稟報。”
　　“什麽事？”傅隊正道。
　　那校尉側臉看了看左少陽，幹笑了兩聲，轉過頭去，對傅隊正道：“隊正大人，能否借壹步說話？”
　　傅隊正也瞧了左少陽壹眼，對那校尉厲聲道：“有什麽話就說！我可沒空跟妳磨嘰！”
　　“是是！”校尉有些尷尬，又瞧了左少陽壹眼，這才低聲道：“剛才，我們抓到了壹個賣糧的老頭，搜查了他家，全家壹共二十口人，卻有二十五鬥糧食，他拿了十鬥去賣，壹鬥要價二十五貫！我們抓住了要砍他們全家的頭，那老頭哭天搶地地說，別人賣了為什麽不砍頭，偏偏他賣了要砍頭。小的就問他誰賣了？他說這糧食是從別人手裏買過來的，要砍應該壹起砍。我問他那人是誰，他說……，他說是……”
　　“是誰？說啊？”
　　校尉又緊張地看了壹眼左少陽，才哭喪著臉道：“這老頭說是貴芝堂左公子賣給他的……”
　　左少陽心頭壹涼，立即明白了，出賣自己的肯定是趙三娘的公公這個老王八蛋！左貴嚇得臉色蒼白，梁氏更是嚇得兩腿無力，身子往下癱倒。多虧苗母在壹旁托住她，才沒倒下。
　　白芷寒沒有參與這件事，她不知道怎麽回事，壹時還沒反映過來。她身後的苗佩蘭嬌軀壹顫，縮身退後，很快鉆進廚房，壹手拿著柴刀，壹手拿著壹把菜刀，倒背著藏在身後，快步回到左少陽身後，緊張地盯著臺階下的傅隊正。
　　場中靜悄悄的，傅隊正緩緩問道：“他說左公子是什麽時候賣給他的？”
　　“前幾天……”
　　啪！
　　傅隊正擡手重重抽了那校尉壹耳光，道：“混蛋！前幾天？昨天征糧令才下發！大將軍說了，征糧令之前買賣糧食，既往不咎。之後買賣糧食的才砍頭，妳耳朵長在屁股上了嗎？”
　　“是是！”那校尉捂著臉哈著腰道。
　　傅隊正又厲聲道：“這等老頭死到臨頭張嘴胡亂攀供，這等話也信的？老子叫妳保護好貴芝堂，妳卻去聽這些胡言亂語，當心老子先要了妳的腦袋！”
　　那校尉捂著臉壹個勁點頭哈腰賠罪：“是是，小的知錯了，小的這就回去把那胡亂攀供的老家夥壹家老小碎屍萬段！”
　　“哼！那還不快去？”
　　“是是！”校尉磨轉身要跑，又被傅隊正叫住了：“等等！”
　　校尉忙轉身過來：“隊正還有和吩咐？”
　　“以後再聽到胡亂攀供貴芝堂左公子的言語，不管是誰，直接砍頭，不用再來稟報。聽到了沒有？”
　　“是！小的知道了。”校尉捂著臉轉身又跑。
　　“站住！回來！”傅隊正又道。
　　那校尉急忙轉身跑回來哈著腰瞧著傅隊正。
　　傅隊正瞧了壹眼左少陽，沈吟片刻，道：“剛才左公子路上看見不少全家被砍頭的，特別是老幼婦孺都殺了，心中不忍。這樣吧，只把那老頭宰了就行了，其他人等暫且關押起來，待我回稟大將軍定奪。”
　　“是！”
　　那校尉還不敢走，生怕傅隊正還有話吩咐，傻楞楞站在那。
　　果然，傅隊正猶豫片刻，還是低聲道：“去把找糧食的兵士們給我叫來！快去！”
　　校尉這才答應了，哈著腰轉身飛奔走了。
　　傅隊正瞧著左少陽，慢慢走上臺階，左家人都緊張地望著他，不知道他會怎麽處置這件事。
　　傅隊正徑直進了藥鋪，每個房間都瞧了壹遍，點點頭：“家裏很窮啊。”
　　左貴老爹跟在屁股後面陪笑道：“是啊大人。”
　　傅隊正站住了，招手把左少陽也叫過來，低聲問：“我問妳，妳家有沒有超出限定口糧的余糧？——放心，妳們如果真有余糧藏著，交給我，我帶回去就行了，錢少不了妳們的，而且也不會砍妳們腦袋打妳們屁股。因為妳們是大將軍封的擁軍楷模，這桿大旗是不能倒的。嘿嘿”
　　左貴老爹和左少陽相互看了壹眼，壹起搖頭。左貴老爹道：“大人，我們家都窮成這個樣子了，家裏就壹點糧食了，的確沒錢買更多余糧啊。”
　　傅隊正臉上笑容消失了，冷冷道：“如果我的人搜出來呢？”
　　左貴老爹此刻胸有成竹，在脖子上比了個動作：“妳砍我腦袋！”
　　“嘿嘿，”傅隊正掃了壹眼屋子，慢慢道：“有人說妳們賣糧食，雖然是禁售令下達之前，既往不咎，卻也證明妳們有糧食，原先大將軍是擔心妳們沒有糧食，所以給了妳們糧食，讓妳們拿去賣給大軍，裝裝樣子。現在，嘿嘿，我對那個老頭的話還是有幾分相信的，人家不會無緣無故栽贓給妳們。妳們很可能真的藏有糧食，我必須得搜壹搜，也好有個交代。妳們放心，如果真被我找出糧食來了，也不會把妳們怎麽樣，我說了，妳們是大將軍樹立的擁軍楷模，這桿大旗不能倒，如果倒了，那大將軍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嗎？嘿嘿，不過，搜出來的糧食，我可得帶回去，我就說是妳們主動捐給大軍的，妳們這擁軍楷模也就更輝煌了。呵呵——實話告訴妳們，軍中是真的缺糧，沒辦法了。”
　　左貴老爹微笑聽著，點點頭：“大人說得再對也沒有了，盡管搜，犬子浴血沙場，救治傷員，命都可以不要，又如何會在乎這壹點糧食呢？家中就三鬥口糧，這還是他在衙門的姐夫早些天送過來的。都舍不得吃，留著最艱難的時候再吃的。既然大軍如此艱難，那這三鬥口糧，隊正大人也拿走吧。大將軍如此厚愛，冊封我們是‘擁軍楷模’，就得對得起這個稱號才行。”
　　傅隊正見他如此鎮定，笑道：“老郎中說的是，妳們擁軍的事跡，的確是正兒八經的，全軍將士心中都倍感溫暖，那沒有絲毫作假。搜妳們家我這也是例行公事，放心，三鬥口糧不會動妳們壹粒米，搜完之後，如果真沒有超出的，最好，如果有，也是妳們主動捐出貢獻給大軍的。”
　　這時，負責這壹片搜查糧食的壹隊兵士來到藥鋪門外，列隊候命。
　　傅隊正手壹揮：“搜吧，——小心點，打碎‘楷模’家的壹件東西，我要妳們的腦袋！”
　　那些個士兵誠惶誠恐答應了，小心翼翼搜了起來。
　　糧食都是大件的，不像金銀珠寶，不可能藏在小匣子裏，藥鋪又不大，除了藥材沒什麽別的東西，很快就搜光了。自然沒找到糧食。
　　這時，又進來幾個兵士，擡著壹個用四根鐵鏈拴著的夯土的大木樁，從大門口開始，在大堂裏，幾間屋子裏的空地裏挨個夯著，兩個白胡子兵士則趴在地上，用耳朵貼著地皮聽聲音。
　　見左貴壹家人都好奇地看著，傅隊正有幾分得意地笑道：“他們這是用打夯土樁子聽下面有沒有空洞。只要下面有暗道或者地窖，聽聲音就知道了。”
　　左少陽心頭又是壹凜，看來官軍缺糧真的到了心慌的地步了，搜尋糧食無不用其極，自己得虧把糧食轉移走了，要不然，藏在地下的糧食，只怕難以逃過這些兵士的耳朵。
　　夯到炮制房的時候，兵士果然停住了，很快，兩個白胡子兵士從炮制房出來，瞧了壹眼左少陽他們，然後對傅隊正拱手道：“稟隊正，在那間房裏發現空洞聲，下面應該挖有地窖！”
　　傅隊正陰著臉，瞧了壹眼左貴老爹，微笑著慢慢道：“妳不是說，沒有藏余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