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賣報小郎君

玄幻小說

大奉京兆府,監牢。 許七安幽幽醒來,嗅到了空氣中潮濕的腐臭味,令人輕微的不適,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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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春祭日復蘇

大奉打更人 by 賣報小郎君

2021-8-29 15:56

  許七安很憤怒,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會憤怒。
  要不是知道打不過,許七安早就上前找麻煩了,壹手拎著領口,壹手掄巴掌,壹邊打壹邊質問:
  不是說好的救我嗎,妳這個坑貨,妳特麽還我壹條命!
  這臭和尚完全辜負他的信任了啊,說好我把身體獻給妳,妳幫我殺敵的呢?雖然咱倆是口頭協議,但能不能有點契約精神?
  這時候,許七安很應景的想到壹首歌:
  出賣我的愛,妳背了良心債,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我現在該怎麽辦?我還能活嗎?是要轉世投胎,還是奪舍重生,這個世界有輪回嗎?”
  許七安懷著忐忑的心情,壓住所有情緒,好言好語的和神殊和尚商量。
  事已至此,翻臉已經沒用了,應該考慮如何面對未來。這不是慫,這是成年人的思維方式。
  轉世和奪舍重生兩個選擇,許七安更傾向於後者,畢竟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壹個成年人的靈魂,困在嬰兒身體裏,沒幾年他就因為過於無聊而發瘋了。
  許七安浮想聯翩之際,神殊和尚睜開眼睛,眉眼祥和,道:“妳似乎在怪我?”
  不,不怪妳,只怪我信錯了人……許七安心裏吐槽。
  “妳對武夫體系了解多少?”神殊和尚面帶微笑。
  許七安想了想。
  神殊大師表情微微壹頓,像是沒聽見,淡淡道:“武夫錘煉自身,以人力對抗天地之力。這個‘身’不單是指肉身,精氣神三者是壹體的。”
  妳這臭和尚都不會接梗,不好玩……許七安恍然的點頭:“所以,大師即使被封印在桑泊五百年,元神依舊不滅,便是此理?”
  這才合理嘛,如果只是錘煉肉身的話,那武者的短板也太明顯了,像道門這種專修元神的體系,豈不是分分鐘可以奪舍武者?
  武者雖然沒有各大體系那般花裏胡哨,但感覺後期最穩,至少比道門要穩。
  看看道門三宗都是啥德行,幹啥啥不行,崩壞第壹名。
  神殊和尚頷首,“但三品之下,武者以打熬肉身和吐納練氣為主,唯有七品煉神境是錘煉元神。”
  聽到這裏,許七安猛的意識到不對勁,既然精氣神三者比例相等,為何只有七品這壹個品級錘煉元神?
  “妳現在知道煉神境的重要性了吧。”神殊和尚講解道:
  “尋常武者煉神,只是初步摸索到極限,此為下等。在絕境中不停的突破極限,此為上等。妳在這個階段打下的基礎越紮實,將來到了高品,妳的底蘊越深。”
  “大師,七品煉神,是為哪壹個品級打基礎?”許七安心裏壹動。
  “二品合道。”
  這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這輩子能不能達到那個高度還難說呢……許七安心裏腹誹,“道理是這般,可,可我終究還是死了。”
  他覺得,為了虛無縹緲的二品打基礎,白白賠上壹條性命,太虧了。
  “向死而生,不死,又怎能生?”神殊和尚笑道。
  “那我是轉世還是奪舍重生?”許七安追問,沈吟道:“如果能選擇,我希望奪舍重生,也沒什麽太大的要求,嗯,首先壹定要俊美無儔。
  “其次,得是顯赫世家的嫡子,含著金湯匙出生。當然了,修為最好是練氣境,千萬不要煉精境,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以手撫陰坐長嘆的苦日子。
  “最後,要有壹個雙十年華的狐媚子姐姐,會嚶嚶嚶那種。”
  神殊和尚無視了他的要求,臉龐仿佛鐫刻著萬古不變的祥和,道:
  “三品武者能斷肢重生,極難殺死,修至最高境界,號稱不死不滅。貧僧僥幸達到了此等境界。”
  許七安心裏壹動,便聽神殊和尚說道:“妳死之前,我將妳最後壹縷生機攫取保留,我借妳身體溫養殘軀,亦能反饋於妳。貧僧贈妳壹滴精血,妳將之煉化,自可起死回生。”
  那壹縷生機就是現在的我嗎……所以我出現在了這裏?許七安問道:“多謝大師,那我何時能蘇醒?”
  “這是壹個漫長的過程。”神殊和尚道。
  還好這個世界沒有火葬,不然嗩吶壹響叔嬸白養……難怪神殊大師沒有出手救我,原來向死而生是這個意思……妳早說啊,我當時可以多喊幾句口號,裝個清醒的逼逼……確認自己能復活後,許七安心情明媚起來,愉快的吐著槽。
  ……
  城外!
  粗鄙的武夫迎面撲來,夢巫呼吸壹窒,仿佛直面了山傾,直面了海嘯。
  此時此刻,困惑和懊悔都是無用的情緒,殺敵才是他唯壹的出路。
  夢巫雙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詞,他的身體爆發出刺目的血光,氣息節節攀升。
  血靈術,以燃燒精血為代價,短暫提升戰力。
  姜律中無雙拳意已至。
  夢巫以拳對攻。
  兩只拳頭撞在壹起,最開始的那個瞬間是無聲的,但在幾秒後,轟隆隆的巨響宛如焦雷爆炸。
  兩人腳下地面同時壹沈,塵埃瞬間揚起,籠罩方圓數百米。
  楊千幻閃避不急,倉促間壹腳跺地,壹道道陣紋亮起,化作壹道道屏障,但又在下壹刻紛紛破碎。
  逼王感覺後腦被人用力敲了壹悶棍,後背被馬車狠狠撞中,疼的差點叫出聲,但忍住了,因為不符合身份。
  砰砰……
  之後又是兩拳,夢巫體表血光潰散,頭頂黑煙炸散,他宛如炮彈倒飛了出去。
  姜律中已經被憤怒沖垮了理智,現在的他反而無比契合武者心境,鬥天鬥地,無所畏懼。
  突然,姜律中大腦像是被鋼釘紮入,心臟仿佛被刀刃剖成兩半,他“哇”的噴出壹口血,突如其來的異變讓他無法繼續追擊。
  咒殺術!
  剛才那壹瞬間,夢巫竊走了他的壹片衣角,以貼身之物發動了咒殺術。
  若是低品武者,此時已命喪當場。
  在高品強者的對戰中,這類幹擾幾乎可以分勝負了,勝機就在剎那之間,但夢巫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機會,因為對方是武夫。
  銅皮鐵骨。
  各大體系很討厭武夫,覺得他們是粗坯,除了武夫手段單調,只會施展暴力。還有壹個原因:武夫很難殺。
  他們可以失誤十次二十次甚至更多,妳殺不掉他們,只能慢慢磨。
  而妳只要失誤壹次,他們就會把妳的腦漿子打出來。
  可能還會掀起妳的天靈蓋,看壹眼妳的腦子,然後失望的走掉。
  呸,粗鄙的武夫。
  咒殺術生效後,夢巫快速撤離,朝遠方逃遁。
  “砰!”他隨後撞在了無形墻壁上。
  “楊千幻!!”夢巫憤怒的咆哮。
  “我精通的陣法中,其中六種是困敵之術,妳趕緊破陣,後面還有五個陣法等著呢。”楊千幻出現在不遠處,背對著夢巫。
  此情此景,只看背影,任誰都會感慨壹聲:世外高人!
  夢巫沒有破陣的機會了,他不是武夫,容錯率太低太低。姜律中殺到,戰魂在剛才的三拳中崩潰,此時的夢巫不再是壹名“武者”。
  眾所周知,論近身戰,各大體系在武者面前就是弟弟。
  “噗!”
  姜律中壹拳打在夢巫臉上,頭顱炸開,紅的白的,碎裂的骨塊四射。
  無頭屍體壹下子僵直,隨後緩緩萎頓。
  “混蛋,混蛋……”
  虛幻的身影出現在半空,俯瞰著姜律中和楊千幻,面孔扭曲。
  那是夢巫的元神,高品強者死後,元神能短暫停留數日,更何況在元神領域,巫師僅次於道門。
  “這家夥該怎麽處理?”楊千幻道。
  姜律中搖搖頭:“我對元神無可奈何,殺他不死。更困不住他。”
  如果是肉身的話,壹拳轟殺,但元神比較特殊,免疫拳頭攻擊。震蕩氣機確實能對元神造成傷害,不過效果有限,這個時候,如果夢巫的元神想逃,姜律中壹點辦法都沒有。
  楊千幻驕傲的說:“我可以困住他!城裏有壹個姑娘是天宗的人,她有辦法煉化這只鬼。”
  說完,他悠悠道:“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轟!
  元神之力肆意奔湧,夢巫自爆了。
  姜律中緩緩扭頭,盯著白衣術士,壹字壹句道:“他自毀了。”
  “……忒心急了。”楊千幻郁悶道。
  “問題的重點難道不是妳廢話太多,耽誤了時機?”
  “告辭!”
  “楊千幻……”姜律中大喊,但白衣術士已經沒了身影,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許七安犧牲了。
  ……
  深夜,驛站裏彌漫著悲傷的氣氛,明亮的燭光驅散了黑暗,卻照不透人們內心的陰霾。
  現在是子時三刻,重傷的銅鑼們留守在驛站。巡撫大人不在,楊川南也不在,因為他被釋放了。
  巡撫大人親自釋放。
  當模樣狼狽,卻面無表情的張巡撫返回,來到他的面前,問他:願不願意戴罪立功。
  楊川南立刻就答應了,不是因為急於脫罪,而是這壹刻,楊都指揮使從這個讀書人眼神裏,看到了令他心悸的暴風雨。
  楊川南隨即離開驛站,奉命調動衛司軍隊入城,與飛燕軍配合,剿滅了其余三門的叛軍。
  剿殺叛黨的過程中,朱廣孝和宋廷風身先士卒,大開殺戒,身中數箭,不得不返回驛站養傷。
  接管白帝城後,楊川南和李妙真率軍包圍五城兵馬司,上至正六品“指揮”,下至吏員,盡數緝拿。
  再之後,張巡撫強行召集白帝城所有品級在身的官員,命白衣術士逐壹審問,揪出宋長輔逆黨三十四人,加上五城兵馬司的官員、吏員,以及俘虜的士卒,共計四百零八人。
  沒有後續的審問,也沒收監,張巡撫獨斷專行,將壹幹逆黨押至刑臺斬首。巡撫有便宜行事之權,但不包括私斬犯官。
  不過,眼下是非常時期,任何逾越之舉,事後都能用清剿逆黨來解釋。只要張巡撫平定雲州叛亂,朝廷只會嘉獎他。
  刑臺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事情還沒結束,按照那位被姜律中壹拳爆頭的夢巫的說法,逆黨的計劃是先殺巡撫,再奪白帝城,然後與山匪配合攻陷雲州。
  張巡撫已經派遣信使前往各府郡縣,讓當地衛所嚴陣以待,警惕山匪的襲擊。
  李妙真和楊川南積極籌備守城事宜,征調民兵,搬運、維修守城器械,摩拳擦掌的等待著敵人。
  可壹直等到深夜,也沒有見半個身影,派出去的斥候同樣沒有回來復命。
  南門,建在城墻上的甕城裏。
  張巡撫、姜律中、楊川南以及李妙真,坐在桌邊議事,姜律中瞇著眼,盯著城防圖研究。
  李妙真神色郁郁,沈默寡言。
  張巡撫掃了他們兩個壹眼,最後看向楊川南,虛心求教:“都指揮使大人,是不是山匪收到兵變失敗的消息,取消了行動?”
  他是個讀書人,雖也讀過幾年兵法,不過紙上談兵不值壹提,在座的兩個武夫,壹個道門弟子,都是經驗豐富的悍將級人物。
  楊川南臉色依舊蒼白,胸口隱隱作痛。
  好在他是個將才,修為暫時被廢,但沙場上調兵遣將的能力比個人武力更重要。
  有用的時候喊我都指揮使大人,沒用的時候壹口壹個逆黨……楊川南心裏難免腹誹,表面穩重凝肅,道:
  “多線作戰的話,消息傳遞速度不會那麽快,即使進攻白帝城的軍隊得到消息,但其余各路兵馬不可能信息同步。
  “按說,如果真的如那位夢巫所言,眼下各府郡縣應該已經爆發戰爭。再等壹個時辰,如果沒有叛軍進攻白帝城,我們就出兵支援各郡縣。”
  楊川南看向交情甚篤的飛燕女俠,“妙真,妳怎麽看?妙真,妙真……”
  李妙真“啊”了壹下,似乎才回神,反問道:“什麽事。”
  楊川南把問題重復壹遍,然後關懷道:“妳怎麽了?”
  “沒什麽。”
  李妙真搖搖頭,腦海裏又浮現那個年輕銅鑼,半步不退,守在庭院入口的畫面。
  悲壯又淒涼。
  但真正讓李妙真念念不忘的,並非單純的畫面沖擊,而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個她以為好色無恥的男人,竟然能夠做到這壹步。
  在大家瀕臨絕境的時候,在其余銅鑼選擇吐納療傷的時候,真正站出來的卻是那個好色之徒。
  巨大的反差所產生的沖擊感,才是最強烈的。
  每次回憶他拄刀而立的畫面,李妙真就有些難過,也許經年之後,回想起今天的這壹幕,依舊鮮明深刻。
  “楊千幻呢?”張巡撫問道。
  “走了,我留不住他。”姜律中說。
  他有些遷怒楊千幻,只要想起三位下屬的犧牲,姜律中便會產生無能狂怒的情緒,憎惡自己,也會遷怒楊千幻。
  盡管楊千幻有過簡潔的解釋。
  自責和悔恨會伴隨他很長壹段時間,直到歲月洗滌中解開心結,他才能與自己“相逢壹笑”,把過去拋卻。
  “他為什麽來雲州?”張巡撫皺眉。
  姜律中搖頭。
  突然,姜律中耳廓壹動,扭頭看向漆黑的夜幕。李妙真慢了壹秒,也隨之扭頭。
  “來了!”姜律中沈聲道。
  眾人當即奔出甕城,來到城墻上,極目遠眺,看見連綿的火光出現在遠處的黑暗裏,緩緩浮動,宛如壹條流淌的河。
  嗚嗚嗚……咚咚咚……
  號角聲和鼓聲同時響起,回蕩在寂靜的寒夜裏。
  靠著女墻打瞌睡的士卒,紛紛驚醒,抓起身邊的長矛、弓弩、盾牌等武器,進入作戰狀態。
  李妙真站在墻頭,瞇著眼眺望遠處,忽地壹凜,喝道:“小心!”
  話音方落,壹道銀光破空而來,槍尖在空氣中擦出尖銳的嘯聲。
  四品武者!
  而且是巔峰的四品武者!
  李妙真大驚失色,嬌軀緊繃,雲州竟然有這種品級的高手?山匪裏有這種品級的強人?
  接下來的壹幕讓她大吃壹驚,姜律中竟主動迎了上去,不緊不慢的伸手去接銀槍。完全沒有應對強敵該有的嚴肅和警惕。
  更讓她意外的是,那看似兇悍無匹的銀槍,實則綿軟無力,主動把自己送到姜律中手中。
  李妙真凝眸看去,這是壹桿沈重的銀槍,槍身的銀漆斑駁,透著歲月的滄桑,但槍尖寒光凜凜,血跡未幹。
  比起她手裏的普通銀槍,這桿槍是真正的戰兵。
  李妙真的本命武器是飛劍,之所以使槍,主要是因為參軍後,得有壹件與身份匹配的武器。
  遠處“轟”壹聲巨響,壹道身影在數百米外躍起,於空中劃過高高的弧線,砸在城墻的馬道上。
  此人穿著玄色打更人差服,胸口繡著壹面金鑼,表情冷硬,宛如雕刻。
  “妳怎麽來了。”姜律中既意外又驚喜,將銀槍丟了過去。
  “奉義父之命,赴雲州剿山匪。”楊硯接過長槍,回答的言簡意賅。
  張巡撫壹楞,似乎把握到了什麽,追問道:“魏公與妳說了什麽?”
  “義父說雲州山匪會作亂,命我秘密前來。”楊硯說道:
  “我已在數日前秘密掌握雲州各處衛所的兵力,原本打算過段時間清剿山匪,不料今日黃昏,有十幾股山匪四處作亂。我剛帶隊剿滅,猜測白帝城可能出事,就立刻趕過來了。
  “在白帝城六十裏外,遇到壹股兩千人的兵馬,剛殺完。”
  李妙真瞄了壹眼槍尖,心說難怪上面還有血跡。
  張巡撫如釋重負,原來我們只是擺在明面上的棋子,魏公暗中還有部署。
  楊硯目光掃過眾人,在人群裏搜羅了壹遍,皺眉道:“許七安呢?”
  張巡撫臉色驟然凝固,姜律中眼中的驚喜,漸漸消退。
  楊硯心裏壹沈,本就面癱的臉,愈發的冷硬。
  “他……”張巡撫眼睛裏流露出悲傷,道:“他,戰死了。”
  李妙真微微垂頭,嘆息壹聲。
  哢擦……楊硯腳下的石磚驟然崩裂,壹股股氣機不受控制的溢出,昭示著這位金鑼的情緒失控了。
  他眸子銳利如刀,常年面癱的臉,罕見的扭曲起來,牙縫裏擠出壹句話:“怎麽死的。”
  張巡撫把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楊硯,最後說到許七安為了保護大家,死守不退時,巡撫大人眼睛發紅:
  “他身中三十壹箭,刀傷六十余處……他至死都是站著的,說不退就不退……壹諾千金重,壹諾千金重啊。”
  姜律中緩緩吐出壹口氣,看著張巡撫悲慟的模樣,有些不忍,沈聲道:
  “是我失職,對不起……”
  楊硯手中的長槍毫無征兆的橫掃,槍桿彎曲,重重的砸在姜律中胸口。
  砰!
  天地間,爆發出洪鐘大呂般的震響。
  姜律中撞碎女墻,拋射了出去。
  楊硯壹腳跺塌半個城頭,沖天而起,怒吼聲遙遙回蕩:“姜律中,妳這個廢物,老子今天非殺了妳不可。”
  ……
  驛站裏,大廳。
  許七安和三位銀鑼,壹位銅鑼的屍體,停放在大廳正中央,身上蓋著白布。
  許七安身上的箭矢已經扒掉,沾滿血汙的臉也清洗幹凈,深夜無眠的宋廷風和朱廣孝,默契的下樓來,搬來兩張椅子,壹左壹右坐在許七安身邊。
  也不說話,就默默坐著,陪著。
  男人的悲傷是沈默的。
  期間,宋廷風說了兩句話:“就當是給妳守靈了。”、“來生再做兄弟。”
  朱廣孝說了壹句話:“到最後,還是我們兩個人。”
  蠟燭漸漸燒到盡頭,燭淚壹滴滴滑落、凝固,在這個悲傷的氣氛中,宋廷風和朱廣孝沒有再說壹句話。
  直到沈聲的腳步聲從驛站外傳來,壹隊打更人來到驛站,為首的是楊硯,楊金鑼似乎剛經歷過壹場大戰,狼狽不堪。
  身後,跟著他來雲州的幾位銀鑼,宋廷風和朱廣孝都認識。
  許七安也認識,比如曾經壹起查過桑泊案的閔山和楊峰,比如……三人的頂頭上司李玉春。
  李玉春此時像極了行屍走肉,他壹小步壹小步的走向許七安,走的很慢,短短十幾步,竟仿佛布滿了荊棘,踩壹腳就會有鉆心的痛。
  李玉春伸出手,掀開了白布……他身子壹晃。
  “頭兒。”
  宋廷風和朱廣孝連忙去扶。
  李玉春低頭,看著許七安的臉,說道:“我聽說寧宴戰死了,但怎麽死的,具體過程我還不知道,妳倆能給我說說嗎?”
  宋廷風和朱廣孝對視壹眼,都有些擔心,頭兒太平靜了。
  宋廷風把事情經過告訴李玉春,後者很安靜的聽完,緩緩點頭,“不愧是我帶出來的銅鑼,好樣的,沒給我丟臉。
  “他做事壹直很合我心意的,就像當初砍姓朱的那個小雜種。他從來不貪錢,這點比妳們倆都好,妳們要向他學習。
  “唯壹不好的地方就是修行太散漫,再就是巡街時經常偷摸著去勾欄聽曲,有人好幾次到我這裏來告狀。”
  他叨叨叨的說著散碎的小事,回憶著以前的點點滴滴。
  大抵還算平靜,這讓宋廷風和朱廣孝松了口氣,他們知道頭兒很重視、欣賞許七安,當初因為刀斬銀鑼的事,他都敢當眾削魏公的臉面。
  可是,當他掀起白布,檢查許七安的衣著時,忽然暴跳如雷:
  “哪個狗娘養的給他整理的衣衫,哪個狗娘養的給他整理的衣衫,衣襟沒對稱啊,衣襟沒對稱啊……”
  他破口大罵,壹副憤怒的要拔刀砍人的姿態,似乎只要這樣,別人就會忽略他眼裏洶湧的淚水。
  “頭兒。”宋廷風喊了壹聲。
  “衣襟沒對稱,衣襟沒對稱。”李玉春雙手捧著臉,肩膀不停的顫抖,不停的顫抖……
  ……
  李妙真返回了白帝城內的府邸,壹個人在書房靜坐許久,手邊放著玉石小鏡。
  她幾次想要拿起,告訴大家三號的死訊,但又忍住了。
  就當是最後為他保留壹點顏面吧……李妙真嘆息壹聲,還是拿起了玉石小鏡,傳書道:
  【道長,我有事要單獨與妳說。】
  深更半夜的,突然被傳書的悸動驚醒,天地會眾成員心裏非常惱怒,看到二號傳書的內容後,更加惱怒了。
  又來?
  【九:我已經屏蔽其余人。】
  【二:道長,雲州的事已經平息了。】
  【九:這是好事。】
  【二:我已經知道三號就是許七安。】
  金蓮道長呵呵壹笑:【九:這是好事。】
  【二:許七安戰死了。】
  【九:???】
  【二:我會想辦法取回地書碎片,來年開春後,我會離開雲州,去壹趟京城。】
  【九:妳確定許七安戰死了?】
  【二:嗯。】
  【九:這不可能。】
  【二:道長何出此言?】
  【九:許七安是有大福緣的人,絕非短壽之人。】
  【二:可他確實死了,我親自殮的屍體。】
  金蓮道長問道:【可有元神散出?】
  李妙真皺了皺眉:【我趕到時,他已經死去。而且,他還不是煉神境,元神不算強大,受到煞氣和血氣的沖擊,很可能當場便消散了。】
  再說,以她天宗聖女的水準,壹具屍體還有沒有生機,她會看不出來?
  金蓮道長許久沒有回復,過了幾分鐘:【我知道了,地書碎片妳不必管。許七安是死是活,我會親自驗證。】
  李妙真揚了揚眉,金蓮道長顯然不相信她的判斷。不過她也沒反駁,消息已經傳達,信或不信,是道長的事。
  不過地書碎片是地宗至寶,李妙真覺得金蓮道長處理的方式太隨意,不夠重視。
  結束屏蔽,壹號立即傳書:【二號,是不是雲州的案子結束了?】
  李妙真回信:【妳想知道具體情況的話,可以用等價的消息交換。】
  【壹:好,沒問題。】
  【二:真正勾結巫神教,扶植山匪的是布政使宋長輔,東窗事發後,他封鎖白帝城,召集叛軍圍殺張巡撫,雖然失敗,但打更人亦是損失慘重。
  【我們……傳書時常說的那位許七安,犧牲了。】她終究還是沒有公布許七安就是三號的事實。
  三號再也不會出現了……李妙真心裏補充了壹句,有些難過。
  許七安犧牲了?
  天地會內部,反應最激烈的是六號恒遠,其次是四號,不過四號純粹是惋惜人才。
  恒遠和尚不同,他再次體會到了師弟恒慧死去時的悲慟。
  【二:開春之後,我要去壹趟京城。壹號,我要知道人宗年輕壹代所有弟子的情報。】
  壹號再也沒有回復她。
  ……
  雲州現在是壹堆爛攤子,白帝城官場大動蕩,人心惶惶。
  作為朝廷委派的巡撫,張巡撫是走不了的,他把雲州案的經過,寫成折子上報朝廷。然後留在雲州主持大局,等待朝廷的指令,等待新的布政使抵達雲州,他才能回京。
  姜律中和楊硯留在雲州剿匪,以及護衛張巡撫的安全。
  但許七安以及三名銀鑼,壹位銅鑼的屍首要運回京城,他們是英雄,不應該埋骨異鄉。寒冬臘月,屍體短期內不會腐爛,但也不能長期留在雲州。
  護送四人屍體回京的任務交給了閔山閔銀鑼。
  李玉春三人決定留在雲州參與剿匪,宣泄無處安放的悲郁。同時,內心深處,他們不敢帶著許七安的屍體回京,害怕面對他的家人。
  張巡撫為五位犧牲的打更人準備了棺材,深深作揖,很長時間沒有起身。
  封棺時,張巡撫把四封京城寄來的信,放在了許七安的胸口。
  ……
  2月2日,春祭日。
  這個世界沒有春節,但有壹個與春節相似的節日,叫做春祭日。
  這壹天,皇帝率領文武百官祭天,祈求今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是大奉最重要的日子。
  家家戶戶都會跟著祭天,烹羊宰牛,即使是再忙碌的人,都會在春祭日歸家,與親人團聚。
  春寒料峭,運河上浮著薄冰,官船緩緩北上,踏上歸途。
  許七安在春祭日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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