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地窖的深處

　　“我們下人哪知道這些東西。”
　　小丫鬟垂首搖頭，深諳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道理。
　　李靈素起身離開床榻，走到桌邊，雙手撐在桌面，身子前傾，以侵略性極強的姿勢，俯視著小丫鬟，嘴角挑起：
　　“小丫頭要聽話乖巧才討人喜歡。”
　　杜鵑小臉倏然漲紅，低著頭，不敢直視李靈素，弱弱道：
　　“就，就知道壹點。爺，妳得答應不透露出去，否則奴婢就慘了。”
　　雙眸明亮，如含星辰，五官俊美，氣質不凡……但凡是懷春少女，又有誰能抵擋我這該是的魅力呢！
　　李靈素高處不勝寒般的嘆息壹聲。
　　“妳放心，我不會透露出去……”
　　他微笑的給出承諾。
　　“大小姐和老爺的關系自是極好的，不過大小姐似乎並不願意嫁給皇甫家，曾經多次向老爺懇求，為此還絕食了幾天。”
　　柴嵐不願意嫁給皇甫家，為了反抗，甚至還絕食過……李靈素皺緊眉頭，心說杏兒怎麽沒告訴我這壹點。
　　“那，那大小姐和柴賢的關系呢？”李靈素沈吟著問道。
　　“親如兄妹。”杜鵑說道。
　　“他們之間，有沒有，嗯，男女之間的情分？”李靈素試探道。
　　“這，這奴婢怎麽知道啊……”杜鵑為難道。
　　他接著又問了柴家幾位核心人員的關系，問道柴杏兒和柴建元關系時，杜鵑說道：
　　“姑姑和家主以前是鬧過矛盾的。”
　　李靈素瞇了瞇眼，不動聲色道：“哦？詳細說說怎麽回事。”
　　杜鵑猶豫壹下，道：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前姑爺姓劉，劉家與柴家是世交，後來劉家落魄了。姑爺就入贅了柴府。後來，姑爺和家主外出時遭遇了意外，沒能活著回來。
　　“不過我聽說姑爺的死似乎有內幕，姑姑和家主大吵壹架……”
　　她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
　　說到這裏，已經很過線，而且具體內幕，她壹個丫鬟也不清楚。
　　杏兒的前夫死的有蹊蹺？這，我和她好上的那段時間，怎麽從來沒聽說過……李靈素暗暗皺眉。
　　他旋即想通了，大家當然不會在他這個柴家姑姑的新歡面前提及姑姑前夫的事。
　　“多謝杜鵑姑娘告之！”
　　李靈素露出堪比中央空調的溫暖笑容，在寒冬臘月的季節裏讓小丫鬟通體舒泰，臉頰桃紅。
　　把這位叫做杜鵑的丫鬟送走後，李靈素返回房間，倒在床上，試圖在混亂的迷霧中，抓住事件的真相。
　　柴嵐不願意嫁給皇甫家，如果我是柴賢，我直接帶著對方私奔不就好了嗎……
　　杏兒的前夫是怎麽死的？看起來似乎和柴建元有關？要不然兩人為何大吵壹架……除了最大受益者之外，她又多了壹條殺人動機。
　　李靈素嘆息壹聲，翻身坐起，打算去壹趟客棧，把打探來的消息告訴徐謙。
　　“真是的，我完全可以自己查下去，徐謙雖然修為高，但不代表他會查案啊，他以為他是誰，許七安嗎？”
　　李靈素嘀咕壹聲，但沒有打消向糟老頭子匯報消息的念頭。
　　……
　　京城，許府。
　　燒著炭火的內廳，嬸嬸手裏剝著橘子，說道：
　　“過幾日妳們去了王府，壹定要懂禮安分，不能讓王府的夫人和女眷們輕視，明白嗎。”
　　說話的同時，她擡起頭，目光離開橘子，看向身邊眼巴巴等著吃橘子的幼女。
　　“說的就是妳！”
　　嬸嬸沒好氣道：“成天就知道吃吃吃。遲早把妳送進司天監學藝。”
　　她今天穿了壹件繡雲紋的襦襖，搭配壹條深色帶褶皺的長裙，精致的發髻裏，點綴玉簪和金步搖，端莊且美艷，乍壹看去，很有豪門貴婦的氣派。
　　當然，熟悉嬸嬸的人都知道她是個金玉其外的繡花枕頭。
　　“好呀好呀，那樣就能跟著采薇姐姐玩了。”
　　紮著童子發髻的許鈴音開心的說。
　　她真正想說的是，采薇姐姐有大把的銀子，總能買各種好吃的。
　　但她現在不是以前的許鈴音了，現在，現在是……
　　“娘我現在幾歲了呀。”
　　許鈴音大聲問道。
　　嬸嬸不搭理她，扭頭對許玲月說道：
　　“但也不能被欺負了知道嗎，像王府那樣的高門大戶，裏頭的夫人們沒壹個是好相與的。妳性子軟弱，被人欺負了也不會吭聲。
　　“如果被欺負了就找思慕，總之自己把握分寸，知道沒。對了，王府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哥兒姐兒，年紀和鈴音相差不大，小孩子之間最頭疼，說不清楚道理……別讓鈴音把人家打壞了。”
　　許玲月“嗯”壹聲：“知道了娘。”
　　許二郎和王家小姐要定親，兩家之間需要壹些禮節上的走動。嬸嬸作為壹家主母，肯定不能隨便露面的，不符合她的身份。
　　因此女眷間的往來，就交給玲月和鈴音姐妹倆。
　　但嬸嬸不放心啊，想她壹個集美貌和智慧於壹身的奇女子，除了生出壹個還算有出息的二郎，剩下的兩個女兒都差強人意。
　　許玲月過於軟弱，是個說話細聲細氣的受氣包，許鈴音不太聰明，憨憨的蠢丫頭壹個。
　　嬸嬸就怕她們去了王府，被王家人欺負。
　　這可不是嬸嬸杞人憂天，王府那樣的高門大戶，優越感是很強的。王家小姐嫁給二郎，完全是下嫁。王家女眷，能有多看得起許家？
　　雖說不至於擺臭臉，但綿裏藏針的敲打，想來是不會少的。
　　以許玲月軟弱的性子……
　　“唉！”
　　嬸嬸恨鐵不成鋼的嘆口氣。
　　她不再去想這些破事，抱怨道：“那個楊千幻，好歹和妳們大哥相識壹場，我寫信給他，想請司天監收鈴音當弟子，竟然遲遲不給答復。”
　　許玲月剝著橘子，說道：“娘，司天監已經給答復了。我昨兒收到的信，忘記與妳說啦。”
　　嬸嬸眼睛壹亮，驚喜起來：“司天監怎麽說？”
　　許玲月細聲細氣道：“楊師兄說，鈴音天賦異稟，非他能教。他把鈴音引薦給監正，但監正沒有理會他，甚至不讓他上八卦臺。”
　　原來是因為鈴音天賦異稟！
　　嬸嬸心裏好受多了，想了想，覺得還是先讓她跟著麗娜修行吧。
　　時至今日，嬸嬸也放棄大家閨秀要從娃娃抓起的想法，期待著二郎和王家小姐早日成婚，給她生壹個孫女。
　　自己養的號不中用，只能期待兒子養的小號了。
　　想到這裏，嬸嬸露出些許欣慰表情：
　　“思慕才情不錯，聰慧，雖是女子卻飽讀詩書。二郎更是讀書苗子，將來他們的孩子，肯定聰明。”
　　說著，她揚起手，雪白纖細的皓腕上，是壹對翠綠的鐲子。
　　“這鐲子是我當年嫁給妳爹時，他送給我的。說妳們的祖母傳下來的。婆婆她走的早，沒能親自傳給兒媳婦，便把鐲子托付給他，讓他將來成親時，親手交給媳婦。”
　　嬸嬸緬懷了壹下自己的青春，笑道：“以後，我就傳給思慕了。嗯，只給壹只，剩下壹只要給大郎的媳婦。”
　　“哇，好漂亮。”
　　許鈴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娘，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嬸嬸還是很寵幼女的，摘下鐲子遞過去，叮囑道：“小心些，別磕壞了。”
　　正說著，許平誌抱著盔甲，腰胯長刀，進了內廳。
　　許平誌現在是禦刀衛千戶，職位高，權力大，成為京城五衛中的新貴，雖說沒有爵位，但壹般的勛貴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
　　嬸嬸嗅了嗅，蹙眉道：“怎麽又買青橘了？家裏有甜的。”
　　“最近愛吃酸的。”
　　侄兒和兒子不在，許平誌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
　　這時，他看到了幼女許鈴音手腕上的鐲子，吃了壹驚：
　　“妳怎麽把家傳的鐲子給她了，磕壞了怎麽辦。”
　　許鈴音揚起胖乎乎小手，炫耀道：“爹，妳快看，看我像什麽？”
　　“像什麽？”
　　許平誌下意識的反問。
　　許鈴音脆聲聲道：“像妳娘不。”
　　……許平誌看了她壹眼，默默放下頭盔，拎起刀鞘。
　　許鈴音的哭嚎聲響徹許府。
　　……
　　柴府。
　　李靈素離開房間，穿過大院，看見府上子弟臉色嚴肅，人人佩刀，把守長廊、庭院等入口。
　　“出了何事？”
　　他靠攏壹名柴府子弟，問道。
　　“昨夜有賊人闖入地窖。”
　　那位柴姓子弟沈聲道。
　　地窖……李靈素茫然不解，又聽邊上另壹位子弟解釋道：
　　“地窖是存放行屍的地方。”
　　柴府的副業裏，有趕屍這個業務，地窖就是用來存放屍體的。此外，壹些屍體另有用途，比如柴府子弟及冠後，可以從地窖裏領取壹具行屍作為傀儡。
　　旁系子弟只能領取普通的屍體，嫡系則能領取血屍，血屍是經過前輩祭煉的，最低也是煉精境的戰力。
　　若是能把血屍祭煉成鐵屍，那麽在馭屍壹道上，算是登堂入室了。
　　鐵屍的力量、防禦，堪比六品銅皮鐵骨境的武者，但戰力要弱壹些，畢竟沒有氣機和煉神境時磨煉的，對危險的預知。
　　“徐謙說過，昨夜柴賢入侵過地窖，是在找柴嵐的屍體……柴賢懷疑柴嵐已經死了。”
　　李靈素當即改變主意，不急著找徐謙，問清了地窖的位置後，轉身離去。
　　不多時，他來到內院伸出，壹個僻靜的院子。
　　這裏被十幾名柴府弟子把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李公子，這裏是柴府禁地，您不能進去。”
　　李靈素皺眉，不悅道：“姑爺的路也敢攔？”
　　推開眾人，大步進院。
　　柴府子弟面面相覷，壹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沿著臺階往下，來到地窖，李靈素立刻捂住鼻子：“難聞死了。”
　　很快，他看見了壹排排的屍體，像是壹動不動的雕塑。
　　“徐謙那個糟老頭子肯定很喜歡這裏。”李靈素嘀咕道。
　　他好歹也是在南疆蠱族待過壹段時間的，知道屍蠱部的蠱師是什麽德行。
　　李靈素敲了敲眉心，瞳孔瞬間淡化，視野立刻變的不同，這壹具具屍體並不是純粹的行屍走肉，他們的地魂被緊緊束縛在肉身裏。
　　宛如沈浸的死水，寂寂無聲。
　　但只要用適合的方法喚醒他們，他們就會變成不知疼痛，悍不畏死的戰士。
　　在南疆蠱族，禦獸的心蠱部和馭屍的屍蠱部，以及用毒於無形的毒蠱部，向來是最讓人頭疼的存在。
　　他大步往裏走，半刻鐘後，總算見到活人，幾名柴家子弟守在壹扇木門前。
　　木門半敞開著，燭光從裏面透出。
　　地窖中的地窖？裏面存放著什麽？李靈素靠攏過去，再次遭遇阻攔。
　　“誰在外面。”
　　柴杏兒清冷的聲音，從木門裏傳出來。
　　“是我。”李靈素道。
　　門內沈默半晌，柴杏兒低聲道：“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