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赴會
大奉打更人 by 賣報小郎君
2021-8-29 15:56
進入書房,關上門,許新年神色古怪的盯著大哥看。
臉色怪異但並不焦慮,不是急事……許刑警做出判斷,自顧自在圓桌邊坐下,倒了杯水,緩解味精吃多後的幹渴,語氣隨意地笑道:
“二郎啊,男人不能吞吞吐吐,有話直說。”
許二郎走到書桌邊,拿起壹份請柬,“啪嗒”輕響中,準確落在許七安面前。
許七安展開請柬,壹眼掃過,知道許二郎為何表情古怪。
這份請柬的內容是邀請許二郎參加文會,上面有句話很有意思:攜妹同往。
邀請人是當朝首輔王貞文。
“妳是春闈會元,邀請妳參加文會,合情合理。”許七安分析道。
許新年只有兩個妹妹,文會這種場合,自然不是請幼童。堂堂王家,這點規矩會不懂?
至於女子參加文會,大奉雖然依舊是三從四德那壹套,不過由於修行體系的存在,女子中亦有翹楚。
因此女子地位雖在男人之下,但也不會那麽低。不用裹小腳,出門不用戴面紗,想出去玩便出去玩。
比如嬸嬸和玲月,隔三岔五會帶著扈從出門逛逛首飾鋪。
文會上有女眷參加,並不稀奇。
“愚蠢!”
許新年冷笑道:“官場如戰場,或許有很多昏聵的蠢貨竊居高位,但廟堂諸公不在此列,王首輔更是諸公中的翹楚,他的壹舉壹動,壹句話壹個表情,都值得我們去深思,去咀嚼。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大哥是魏淵的人,王貞文和魏淵是朝堂上的兩頭猛虎,水火不容,他請我去府上參加文會,必然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
許二郎壹邊在屋中踱步,壹邊思考,“我許新年堂堂會元,前途無量,王首輔忌憚我,想在我成長起來之前將我扼殺……
“不對,即使我金榜題名,榮登壹甲,王首輔想要對付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我與他的地位差距懸殊,他要對付我,根本不需要陰謀詭計。
“那麽,他邀請我真的只是壹場普通的文會而已?這樣的話,就把對手想到太簡單,把王貞文想的太簡單……”
苦惱的許二郎看向許大郎,皺眉道:“大哥,妳說句話啊。”
我覺得妳的思想在漸漸迪化……許七安皺眉道:“這樣,妳去問問其他中貢士的同窗,看他們有沒有收到請柬。
“如果有,那麽這只是壹場簡單的文會。如果沒有,獨獨請了妳壹位雲鹿書院的學子,那其中必有蹊蹺。”
“這個我自然想到了,可惜沒時間了。”許二郎有些捉急,指著請柬:“大哥妳看時間,文會在明日上午,我根本沒時間去求證……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許大郎問道。
“王首輔這是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機會,我若是不去,他便將我自視甚高目中無人的做派傳出去,汙我名聲。我若是去了,文會上必定有什麽陰謀詭計等著我。”許二郎倒抽壹口涼氣:
“姜還是老的辣。”
被他這麽壹說,許七安也警惕了起來,心說我老許家好不容易出了壹位讀書種子,那王貞文竟這般不當人子。
隨後他察覺到不對,皺眉道:“妳剛才也說了,王首輔要對付妳,根本不需要陰謀詭計。縱使妳中了進士,妳也只是剛出新手村罷了,而人家差不多是滿級的號。”
許新年茫然道:“何為新手村,何為滿級的號?”
“若是不去,妳驕傲自大的名聲就傳出去了,若是去了可能有陰謀詭計……二郎自己定奪吧。”許七安拍著他肩膀,安慰道。
“大哥幾時與鈴音壹般笨了?”
許二郎不悅道:“我說了這麽多,妳還沒明白我意思?我是想讓大哥與我同去。”
“不,妳不能與我同去。妳是我兄弟,但在官場,妳和我不是壹路人,二郎,妳壹定要記住這壹點。”許七安臉色變的嚴肅,沈聲道:
“妳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方向,不要與我有任何幹系。”
許二郎是聰明人,默然片刻,“嗯”了壹聲。
大哥其實是在告誡他,不要與魏淵有任何牽扯。有朝壹日,就算魏淵倒臺了,大哥受牽連是在所難免。
但魏淵倒臺,和他許新年沒有關系,他的身份只是許七安的兄弟,而不是魏淵的下屬。
這個想法,許新年是認同的。
歷史上那些鐘鳴鼎食的豪閥中,家族子弟也不是壹條心,分屬不同勢力。這樣的好處是,哪怕折了壹翼,家族也只是傷筋動骨,不會覆滅。
……
次日,許七安騎上心愛的小母馬,在青冥的天色中“噠噠噠”的趕往打更人衙門。
點卯之後,宋廷風幾個相熟的同僚過來找他,大家坐在壹起喝茶嗑花生米,吹了壹會兒牛皮,大家開始慫恿許七安請客教坊司。
“滾滾滾……”
許七安啐了他們壹通,罵道:“成天就知道去教坊司,不都看過我鬥法嘛,那菩提樹下的老僧怎麽說的?美色是刮骨刀,要不得。
“壹天天的就知道嫖,對得起自己身上的差服?妳們嫖就算了,偏要拉上我,呸!”
大家都知道他什麽樣的人,壹點都不怕,罵道:“咱們衙門裏,誰比妳嫖的更多?”
許七安振振有詞:“我又不給錢,怎麽能是嫖?大家熟歸熟,妳們這樣亂講,我壹定去魏公那告妳們汙蔑。”
“呸!”眾人啐他。
不過大家對許七安還是很佩服的,這貨不是睡花魁不給錢,而是花魁想花錢睡他。
“寧宴啊,聽老宋說,妳還是銅鑼的時候,剛加入打更人時,已經和浮香姑娘好上了?除了壹首詩之外,還有其他絕學嗎?”壹位銅鑼虛心求教。
在場的幾個銅鑼、銀鑼,眼睛唰的亮起來。誰不想成為教坊司花魁們的寵兒呢。
“這確實是有訣竅的。”許七安給予肯定的答復。
“什麽訣竅?!”眾打更人呼吸急促。
這時,門口傳來威嚴的聲音:“當值期間聚眾閑聊,妳們眼裏還有紀律嗎?”
眾人回頭看去,壹道堂的門口壹位金鑼,鷹眼銳利如刀,眼角有淺淺的魚尾紋,赫然是姜律中。
“姜金鑼……”
眾人收斂了嬉皮笑臉的姿態,恭敬的解釋:“許寧宴在教我們如何不花錢睡花魁。”
“?”
姜律中目光犀利的掃過眾人,嗤笑道:“壹個個就知道做春秋大夢……嗯,妳們聊妳們的,記得別聚太久。”
說完,他轉身離開,出了院子,往墻邊壹靠,激發四品武夫的聽力。
堂內,其他人推了推許七安:“寧宴,妳繼續說。”
許七安咳嗽壹聲:“有點渴。”
宋廷風給他端茶。
喝了壹口潤嗓子,許七安侃侃而談:“確實,浮香姑娘喜歡我,是因為壹首詩而起,但她真正離不開我,靠的卻不是詩。”
“是什麽?”眾人忙問。
“妳們知道女人最討厭男人什麽嗎?”許七安反問。
眾打更人紛紛給出自己的看法,認為是“沒銀子”、“沒出息”等。
許七安搖頭,環顧同僚們的臉,沈聲道:“是交淺言深。”
這是什麽道理?聞言,打更人們陷入了沈思。
“這和浮香姑娘離不開妳,有什麽關系?”朱廣孝皺眉。
“當初我與她初識,關起門來,問我她……”許七安放下杯子,臉色變的嚴謹而沈穩,壹字壹句道:“到底,行不行?”
“後來我做到了,於是她就離不開我。”
壹片沈默中,宋廷風質疑道:“我懷疑妳在騙我們,但我們沒有證據。”
“很正常,這不是壹般人能領悟的,尤其是本事不夠的男人。”許七安拍拍他肩膀,對著其他人說:
“訣竅我已經告訴妳們了,能不能領悟,嗯,靠個人。”
“交淺言深,到底行不行……”姜律中若有所思的離開,這兩句話乍壹看毫無理解障礙,但又覺得背後潛藏著難以想象的深奧。
還是去問問魏公吧,以魏公的才智,這種小訣竅應該能瞬間領悟。
……
打發走同僚們,沒多久,壹位吏員進來,道:“許銀鑼,姜金鑼讓我來問妳,還需要準備烹煮的藥材麽,您的修為,可以嘗試淬體了。”
老姜剛才來是問這事兒?吩咐壹聲吏員便成了,不需要他親自過來吧……應該是為金剛不敗來的,但又不好意思……許七安回應道:
“不需要了。”
“好的。”吏員退走。
沒多久,“交淺言深”和“到底行不行”兩句口訣在打更人衙門傳開,據說,只要領悟這兩句秘訣的奧義,就能在教坊司裏白嫖花魁。
不要懷疑,因為這是許銀鑼親口說的。
壹時間,各大堂口展開激烈討論。
此時此刻,罪魁禍首許七安堂口裏,迎來韶音苑的侍衛。
侍衛說:“二公主召您過去。”
“知道了,我手頭還有事,晚些便去。”翻看卷宗的許七安坐在書桌後沒動。
侍衛拱手離去。
大概壹刻鐘後,許七安把卷宗放下,松了口氣。
“湧入京城的江湖人士越來越多了,等鬥法消息傳出去,更怕會有更多的武夫來京城湊熱鬧……雖然大大促進了京城的經濟,但坑門拐騙甚至入室搶劫的案件頻出不斷。
“在這樣下去,要解決這方面的事,從兩個方面入手……”
許七安招了招手,喚來吏員,吩咐道:“妳寫個折子……”
每壹位銀鑼的堂口都安排了至少三名吏員,充當秘書角色,畢竟銀鑼們砍人可以,寫字的話……許銀鑼這樣的,屬於平均水準。
許七安給魏淵提了三條建議:壹,從京城下轄的十三縣裏抽調兵力維持外城治安;二,向陛下上奏折,請禁軍參與內城的巡邏;三,這段期間,入室偷盜者,斬!當街搶劫者,斬!當街尋釁滋事,造成路人受傷、攤主財物受損,斬!
前兩條是為第三條做鋪墊,重刑之下,賊人必定走極端,因此需要大量兵力、高手鎮壓。
這或許會造成賊子鋌而走險,犯下殺孽,但如果想快速肅清歪風,恢復治安穩定,就必須用重刑來威懾。
寫完折子後,又有侍衛進來,這壹回是德馨苑的侍衛。
“懷慶公主請許大人入宮壹敘。”
……
許府。
許二郎穿著儒雅的淺白色袍子,用玉冠束發,腰上掛著美玉,自己的、父親的、大哥的……總之把家裏男人最值錢的幾塊腰玉都掛上了。
“大哥和爹是武夫,平日裏用都不用,我看擱著也是浪費。”許二郎是這麽跟嬸嬸還有許玲月說的。
王首輔舉辦的文會,必定才子如雲,算是這個時代最頂層的聚會之下,許二郎覺得自己務必要穿的體面些。
嬸嬸上下審視,很是滿意,認為自己兒子絕對是文會上最靚的崽。
“妳參加文會便去吧,為何要帶上玲月?”嬸嬸問。
許鈴音壹聽“文會”,壹下子昂起頭。
“請柬是這麽寫的,就當帶玲月去長長見識。”許二郎說。
嬸嬸頓時拉著女兒的手,興奮的說:
“去了文會,妳多看看,瞧中哪家的公子,回來要跟娘說,以咱們許府現在的聲勢,把妳嫁入豪門是不成問題的。”
“娘妳說什麽呢,我不去了。”許玲月不開心的側過身。
許鈴音見縫插針,撲向許新年:“姐姐不去我去,二哥帶我去,帶我去。”
說著,整個就掛在許二郎腿上。
許新年抖了幾下,居然沒把她抖開,這小丫頭力氣大的嚇人。
“行吧,但妳得去換漂亮裙子,不然不帶妳去。”許二郎說。
“嗯!”許鈴音開心的點頭。
然後在嬸嬸的帶領下回了屋子,十幾分鐘後,小豆丁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穿上壹身帥氣西裝……二哥和姐姐已經走了。
“嗷嗷嗷嗷……”
殺豬般的哭聲回蕩在院子裏。
……
春日融融的陽光裏,馬車抵達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