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壹節：奮起（壹）

　　當圓月完整躍出遠方的地平線，馬林看到了他這壹生所見過得最瑰麗的銀河。
　　屬於觀星者的序列在漫長的沈寂之後再壹次亮起，馬林回到了那個扁平化的星海之中，舊日探員的階梯剛剛亮起，馬林就看到了那條線在繼續攀升，在剎那之間，舊紀元學者的序列就被點亮並發出了新的光束。
　　馬林看著光束壹路向上，幾乎是沒有任何延遲地突破了階梯二，那本應該是古書收藏家的序列，但是這壹刻，壹個新的序列出現在了那裏——證人。
　　壹個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的序列站在了那裏，然後還是有新的光束繼續上升，直到馬林看著會星師這個序列被點亮。
　　繪星師……我怎麽點亮這個序列的？
　　帶著疑惑，馬林註意到了機械化的自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我們很久不見，又仿佛像是在今天才見過，另壹個時間線上的我，妳已經走到了這壹步啊。”智械化的無心者梅洛看著馬林露出了機械化的笑容。
　　“是啊，我也走到了這壹步，我想隔絕我們的世界與亞空間的接觸。”馬林這麽說道——有梅洛在場，不用擔心他的對話被外人偷聽。
　　“說得好聽，另壹個我啊，妳知道世界的含義嗎。”但是無心者的反問讓馬林沈默，思考了壹下，馬林突然發現了問題的所在——是啊，通常來說，世界指的就是人類腳下的世界，因為人類被重力束縛，以至於忘了，他們腳下的這個世界，只不過是真正世界眼中的滄海壹粟。
　　“真正的世界，指的是……我們所在的宇宙？”馬林擡起頭看向梅洛，後者點了點頭：“是的，看起來妳的靈魂已經不再被重力束縛，那麽就讓我來告訴妳，如果妳想隔絕妳的世界與亞空間之間的鏈接，妳至少也要成為像無名氏那樣偉大的存在，至少我這樣的，不行。”
　　“妳為什麽不行，我聽無名氏說過妳，他說妳能追著混沌打。”馬林有些不解。
　　“世界不認同我，因為我只是壹個壹心復仇的惡鬼。”梅洛地回答讓馬林楞住了。
　　“世界不認同妳？”馬林的疑問讓梅洛點了點頭：“地球有意誌蘇醒了，這個妳知道，對吧。”
　　馬林點頭認同了這位的發言。
　　“在我的世界裏，她也蘇醒過，但是她最終畸變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沒有認同我的復仇，但是我在想，如果想要讓這些神明壹樣的行星意誌認同妳，就必須保持壹個自然人的內在，而我早早就與機械結合，我更像是壹個怪物，也許就是因為這壹點，我的那個意誌才不會認同我，但是她也沒有因此而毀滅她自己，直到克洛絲死去，她甘願死在我的凈化之下也不願再傷害孕育她的那顆行星。”
　　說到這裏，梅洛看向馬林：“如果妳真地想要救世，至少也應該明白妳嘴裏的世界有多麽大，就像是妳的這個序列，我想，等妳攀登到頂點的時候，就會明白的。”
　　“我明白了。”說到這裏，馬林張開了手，在梅洛的疑惑下，馬林召喚了瑪娜。
　　當行星的意誌在馬林手裏蘇醒時，梅洛的電子音裏第壹次出現了贊嘆聲：“看起來，妳應該就是妳的世界真正的救世主了，我為妳的行星的生靈們而贊美，他們應該感謝妳，馬林。”
　　“瑪娜，妳可以幫助我點燃我的這個序列的頂點嗎。”馬林對著梅洛點了點頭，然後問向剛剛睜開眼睛的瑪娜。
　　“可以，不過……妳覺得這壹切值得嗎。”瑪娜站了起來，她看著馬林，臉上滿是好奇：“妳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壹步啊，馬林。”
　　“別聽她胡說，我們面對的都是深淵，每壹步都是萬劫不復的煉獄。”梅洛大聲地說道。
　　“如果成為頂點是我拯救這個世界所必需的，那我願意。”馬林用力地點頭。
　　“如妳所願，馬林，還有，別學這個傻瓜，成為智械失去心智只是時間問題，終有壹天，他會成為災禍。”瑪娜說完，飛到馬林面前點了壹下馬林的額頭，然後這姑娘就跑路了——想想也對，這兒算是壹等壹的窮山惡水，馬林要不是為了晉升，也不可能來這裏。
　　“梅洛，別在意。”馬林壹邊註意到繪星師階梯那正在緩緩升起的光，壹邊安慰梅洛。
　　但是這壹次，梅洛卻嘆了壹聲：“他沒有說錯。”
　　“梅洛。”馬林有些不知道要怎麽安慰這位了，畢竟他自己都說瑪娜沒有說錯。
　　“我知道，成為智械，失去人心，終有壹天，我會成為她所說的那種怪物，失去了壹切，只想毀滅壹切，災禍將會是我的代號，我的那個世界……終將會毀於混沌之手，毀於新生的邪神，也就是我的手裏。”說到這裏，梅洛看向了馬林：“馬林，我有壹個請求。”
　　“什麽？”馬林好奇，因為他自覺得沒有什麽能夠幫助到他。
　　“如果妳真的能夠解救妳的世界，請妳壹定要在我畸變成真正的邪神之前凈化我。”梅洛看向馬林，仿佛在這壹刻，將要死去的並不他自己。
　　“妳在說什麽，我現在看不到妳有任何畸變的可能性……”說到這裏，馬林看著梅洛突然想到了壹點——他已經是第五邪神了，哪怕他現在還不是真正的混沌邪神，但是他沒有任何信仰來源，當他真正地被混沌同化，壹個智械的邪神會是何等恐怖的模樣，馬林真的將難以想象，所以想到這裏，馬林點了點頭。
　　“我答應妳。”
　　“謝謝妳，馬林，果然，無名氏說妳是獨壹無二的我，妳比我們這些人做得都要好，如果妳真的能夠做到這壹點，哪怕我要在深淵中永世懺悔，我也會默默感激著妳……現在，請容我先走壹步。”
　　梅洛說完就消失了，留下來的馬林看著他消失的位置，最終，馬林擡起頭，觀星者的頂點正在亮起。
　　在它完全亮起的時候，馬林腳下的星海開始無限的擴張。
　　在這壹刻，星海繪卷不再局限於亞空間，放眼望去，偌大的銀河系在馬林面前漸漸見出它的模樣，無數細小的聲音在馬林四周響起，馬林擡起手，看到了無數像瑪娜那樣，卻又比瑪那小很多的生命在馬林的手心裏好奇的舞動。
　　原來，這就是觀星者。
　　馬林心底有了壹絲頓悟——我想要救世界的話，就必須和這些行星的意誌們結盟？
　　這要結盟到哪年哪月啊。
　　想到這裏，馬林突然又想到了壹點——我和瑪娜似乎也不像是結盟啊。
　　嗯……應該更像是各取所需？
　　這樣壹想，似乎比結盟要簡單壹些。
　　然後馬林看到了手心裏的小家夥們已經擠不下了，它們開始掉下馬林的手掌，然後又飛了起來。
　　想到最終，馬林決定告訴這些小家夥有事下次再說。
　　於是小家夥就不再嘰嘰喳喳了，它們開始消失，直到最後，有幾十個看起來和瑪娜差不多的意誌留了下來。
　　“馬林。”它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妳們認識我？”馬林好奇地問道。
　　“我們也是瑪娜，我們的世界正在邁向毀滅，如果妳覺得妳可以拯救整個世界，我們可以認同妳，我們能夠幫妳收集大家的意見。”這些小家夥壹起和聲道。
　　“收集意見……妳們的意思是說，妳們能夠幫助我，讓我和別的行星的意誌對話，讓他們也認同我對嗎！”馬林激動的問道。
　　“是的！但是這需要時間，而且有壞人來了，妳要快點跑了！”說完，這些小家夥也不見了。
　　馬林看向星海遠方打開了裂隙笑了笑。
　　在壹張鳥臉探出裂隙的時候，馬林張開雙臂，倒入星海。
　　下壹秒，醒來的馬林深深嘆了壹口氣——他又變小了。
　　馬林發現自己只要晉升或是獲得力量，父系血脈就會壓制母系血脈……畢竟自己說到底，也是壹個被家人們給予厚望的人啊。
　　這個時候，月亮已經落下，新的壹天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展現，壹輪紅日正在躍出地平線。
　　馬林起身，給自己換了壹套合身的衣服，然後轉身看向這座長碑。
　　“我要走了。”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壹樣，馬林笑著伸出手拍了拍這座長碑。
　　“也許以後我再也沒有機會將銘牌帶過來給妳了，但是我相信，我的後代們會繼續這麽做的，而且妳看到了，每壹個心懷感恩的人，都會這麽做的，請期待著，期待著英雄們歸來，妳是他們永恒的家。”說完，馬林打開了壹個傳送裂隙。
　　在走進去之前，馬林註意到壹個年輕的靈魂站在那裏。
　　“妳要去哪裏。”他這麽問道。
　　“我要去拯救這個世界，不過在這麽做之前，我要去處理壹些不知死活的家夥，首先我要把某些不想活的惡魔的腦袋給擰下來，然後去看看我最忠誠的員工到底有沒有摸魚。”說完，馬林咧開嘴走進了裂隙。
　　……
　　·這不是我們的艾爾斯嗎，最近又去哪兒發財了。
　　壹進印記城的魅鬼酒吧，艾爾斯就聽到了自己老對手的打招呼聲……嗯，也不算是老對手，如今這家夥對於艾爾斯來說就是壹個沒有用的東西，哪怕是在自家工廠給艾爾斯提鞋，都要怕他隨時會死在公正之主聖騎士的鐵錘之下。
　　·我發財的地方多了，就怕妳跟不上我發財的速度。
　　艾爾斯壹邊冷笑，壹邊坐到了吧臺前。
　　·大妹子，我這兒有壹個活，也不知道妳有沒有命接到。
　　正在吧臺裏抹著杯子的魅魔擡起頭看了壹眼艾爾斯皮笑肉不笑地揚了揚眉頭：“艾爾斯，妳最近發財了。”
　　·對，我發財了，可我還沒有不尊重妳呢，無名氏的小夫人。
　　艾爾斯靠到了吧臺上看著這位魅魔，眼窩裏的魂火翻滾得有些肆無忌憚。
　　她當然不可能是無名氏的小夫人了，只不過無名氏有時候會來這裏喝幾口，而且壹直都給這位魅魔吧臺女面子，從來沒有主動在這酒吧裏宰過不長眼的白癡，所以會光顧這酒吧的都知道，也會這麽稱呼這個魅魔，但要誰是真信了，那就真的是印記城和九重獄裏最為癡傻的壹個小王八蛋了。
　　用它來威脅無名氏，艾爾斯還不如相信無名氏把那個白癡和這個魅魔給壹道宰了。
　　“該死，別提這個該死的名號，尤其是妳這種跟著那位大人混的白癡，妳想讓多少人真的懷疑我與那位大人有染，拜托用用妳那根本不存在的腦子好好想壹想，我怎麽可能啊。”
　　·也對，畢竟妳活不到那位大人爽夠之後。
　　艾爾斯的老對手坐到了艾爾斯的身邊。
　　·艾爾斯，我的老朋友，我真是想不到，妳也有求於這位的壹天，跟大夥說說，也好讓我們聽聽是什麽樂子。
　　·不知死活的東西。
　　艾爾斯搖了搖頭。
　　·既然妳們這麽想什麽這件事，那好，我今天的問題是，壹個神明，要怎麽做才能真正的隔絕亞空間與壹個宇宙之間的聯系。
　　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笑的非常猖狂，但是艾爾斯註意到自己的這位老朋友與吧臺裏的那位魔鬼表情同時都凝固了起來。
　　前者最終搖了搖頭，用壹種完全不同於以往戲謔的嚴肅口氣回答了艾爾斯：“這不可能，據我所知，亞空間的入侵從來沒有人能夠掙脫。”
　　而不知死活的家夥們之中有壹兩個還帶著點腦組織的家夥搶先明白了過來——艾爾斯這是在為神明做事。
　　“除了那位大人，我從來沒有見過誰能夠隔絕那個鬼東西。”壹個巴托煉獄裏的魔鬼這麽說道，然後似乎是他還是顯擺壹下他的能力：“不過我們魔鬼倒是不怕它們，正如艾爾斯閣下您壹樣。”
　　艾爾斯如果有臉，壹定會給這個年輕的魔鬼笑壹個。
　　只不過另壹桌屬於無底深淵的惡魔倒是有不同的見解：“我們惡魔不懼怕亞空間，那兒就仿佛像是另壹個家壹樣，我在好奇，妳說的那位神明到底在害怕什麽，壹定是壹個弱小的神明吧。”
　　說到這裏，他那壹桌的惡魔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艾爾斯剛想什麽，就看到壹個裂隙自那個惡魔身後出現，然後壹只小手出現在裂隙之中，壹把抓住了惡魔的角，下壹秒，另壹只小手遞了出來，兩只小手就那麽在眾目睽睽下將那個惡魔的腦袋從它的脖子上扯了下來。
　　然後，壹個孩子模樣的存在走出了裂隙，他環視四周：“現在，妳們應該知道什麽才叫做弱小了吧。”
　　·馬林殿下！這兒不能殺……
　　艾爾斯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馬林抽出世界樹嫩枝將另壹個暴起的惡魔抽成了墻上的抽象畫。
　　然後他小手壹伸，第三個惡魔直接被靈能壓縮成壹個球，馬林松開了世界樹嫩枝，壹把將惡魔的靈魂從中抽出來，用手壹捏，壹顆金幣新鮮出爐。
　　艾爾斯看著馬林將金幣丟到了櫃臺上。
　　“餵，這點錢可不夠。”魅魔壹拍桌子。
　　“等我壹下。”馬林笑了笑，伸出手將那顆腦袋裏被禁錮著的惡魔靈魂抽出，然後如法炮制，將這枚金幣丟到了桌上。
　　“兩個該死的惡魔的靈魂金幣能值多少！”魅魔快要氣瘋了。
　　艾爾斯小聲地用食指關節敲了敲櫃臺。
　　·這是我的老板。
　　這個時候，艾爾斯覺得他應該開口，要不然這個貪得無厭的魅魔萬壹被馬林壹刀殺了，到時候無名氏老爺問起來，艾爾斯總不能說不好意思無名氏大老爺，您的小夫人剛剛被妳的親兒子給宰了。
　　用泰南佬的話來說，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魅魔先是哼了壹聲，然後壹扭頭瞪著艾爾斯：“妳不早說！”
　　她剛這麽說，就聽到酒吧裏傳來了客人的慘叫。
　　艾爾斯和魅魔扭頭壹眼好嗎——漂浮在空中的馬林正在壹張奪心魔的桌子前，壹只手抓住三只奪心魔裏的長老脖子將它頂在墻上，壹只手就那麽生生地把奪心魔長老的靈魂往外抽。
　　桌上的兩個奪心魔在世界樹嫩枝枝條上的兩把霰彈槍頂著臉壹動不動……也不對，從桌底下看，這兩個成年奪心魔這個時候抖得跟鵪鶉壹樣。
　　註意到艾爾斯與魅魔還有滿店的客人都在看著他，馬林笑得有些靦腆：“不好意思，不過魅魔小姐，妳覺得這個家夥的靈魂壓成的金幣夠不夠賠償妳的損失。”
　　“拜托別這樣，那是我的客人！我不用妳賠錢了！放了他！求求妳隨便看在什麽的份上！”魅魔小姐這個時候滿臉欲哭無淚。
　　艾爾斯嘆了壹口氣：“馬林先生，印記城的城管要來了。”
　　艾爾斯剛說完，壹隊穿著黃馬甲的家夥就沖了進來。
　　“誰在違反這座城的法律！”為首的大漢吼了壹聲，然後在全店證人的親手指證下將註意力投向了正把奪心魔長老的靈魂往它軀殼裏壓的馬林。
　　大漢大吼壹聲，馬林看了壹眼艾爾斯。
　　艾爾斯給了壹個他很強的眼神，希望馬林能夠看懂這個眼神，畢竟艾爾斯沒有眼珠子。
　　那邊馬林點了點頭，將卡著奪心魔長老脖子的手松開，壹擡腳將這只章魚臉踢爛，然後轉身和這個大漢對了壹拳。
　　艾爾斯看著這個大塊頭這家夥號稱在印記城壹般的神明都不在話下，但是今天這壹次對拳之後，艾爾斯仿佛看到壹只雙足恐怖直立猿被壹只小貓打飛壹樣——只看到他飛過了整個酒吧，帶翻了三個酒客，最終將他自己印在了酒吧的墻上。
　　“還有誰。”漂浮在空中，仿佛剛剛打了壹只蚊子的馬林橫視四周。
　　城管們把自己的隊長從墻上扣下來轉身就走。
　　奪心魔長老走了過來咚的壹聲跪在馬林腳下：“我剛剛自己摔的！”
　　“挺懂事的，在這裏饒妳壹命，滾。”馬林點了點頭。
　　奪心魔長老帶著它的下屬鼠竄而去。
　　“妳老板這也太強了吧。”魅魔拍了拍艾爾斯的腦袋，滿臉都是劫後余生的慶幸。
　　艾爾斯如果有臉，只怕會滿臉的凝重——因為艾爾斯發現自己老板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