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零節：前進（壹）

　　但是最終，馬林還是站了起來，來到了天臺的邊緣，看著打開的傳送裂隙，最終邁開腿走了進去。
　　下壹秒，出現在離薩盧達四十多公裏的塔帕漢諾克城郊，夜裏的公路上停滿了車輛，將公路當成停車場的車主們的屍骨鋪滿了大地，無意識地幽魂們排著隊徜徉在公路上。
　　他們像是在行軍壹樣，堆疊成隊列壹樣行進著，而隊伍裏那些被父母抱在懷裏的孩子，還有更多的藏在車底下的幼小靈魂令馬林心生憐憫。
　　而馬林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它們的註意，或者說，它們之中的某幾個註意到了馬林，但是它們並沒有出聲，而是飛快地消失在馬林視野之外。
　　自主怨靈，與幽魂這樣以本能撕裂血肉的怪物並不同，它們有著意識，知道趨利避害，會逃避危險。所以，當馬林偽裝好自己，幽魂們就無法觀測到馬林這樣超出它們感知能力的存在，而怨靈們直擊到了馬林的存在，在血食與危險面前，它們作出了利己選擇——畢竟也沒有錯，它們要是不跑，馬林肯定會凈化它們的。
　　看著這壹眼看不到盡頭的幽魂行進在公路上，這些男女老幼還保持著他們生前的模樣，有壹些孩子甚至還能發出低語。
　　·好累，媽媽，我們這是去找爸爸嗎。
　　壹個幼小的孩子坐在路邊，在它的壹旁，它的母親哀嚎著——這只是壹個怨靈，它畏懼著馬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壹直沒有離開，她死死地看著馬林，同時死死抱著她的孩子。
　　它們的屍骸就在他們不遠處，這個怨靈……似乎壹直都在保護著它們風化的屍骸，哪怕在馬林看來，幾塊碎骨真的已經無法代表壹個人應該有的模樣了。
　　所以，馬林嘆了壹聲，不忍再看，並在轉身的剎那打了壹個響指，母子的苦路走到了盡頭，神聖的火焰自母親的體內焚出，在這最後壹刻，她不再哀號，只是死死抱著自己的孩子。
　　·我本以為，妳會更加溫柔壹些。
　　素素站在馬林的身邊，她看著馬林，仿佛像是今天才剛剛重新認識了馬林壹樣。
　　“我的溫柔遲到了八個千年，我的溫柔救不了她們。”馬林看著公路上的死亡沈默行軍。
　　“在亞洲，在中東，在歐洲，在南美，有太多人因為北美混沌教派的愚蠢而死，而半島人更是青出於藍，人類的愚蠢與自大貫徹了人類的文明，而有罪者卻不知罪，卻還在不停地向著自己的同胞灌輸壹切的過錯都是因為他人的原因，馬林，妳知道嗎，因為四島人肆意地排放受汙染的海水，海洋裏的生物早早就變異了，聯合花了整整壹個百年才凈化了我們的海洋，但是混沌來了，於是海洋之中再也沒有人類的立足之地，海洋甚至比陸地還有危險。”
　　壹口氣說到這裏，素素看向馬林：“妳讓智能機械去殲滅那些幸存者，做得好，妳不會想到，它們就是當年北美地區的領袖與財團的後代，它們的奴隸接受過慘無人道的手術，甚至連孩子……都被切除了用來反抗的基因與意識。”
　　“我可以想象，這才像是我們所熟悉的北美，這才像是我們所熟悉的世界，素素，看我，看著我來凈化它們。”
　　說完，馬林走到路邊被推到路基下的大卡車旁，跳到了車頂上，看向公路上的幽魂們，馬林張開雙臂：“市民們！”
　　他這麽喊道。
　　在這壹刻，幽魂們停下了腳步，它們統壹地看向馬林。
　　“市民們，別走了，妳們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馬林大聲地喊道。
　　幽魂們看向馬林，它們沒有做出回答，但是它們眼中的紅光漸漸泛起。
　　“大毀滅來了！地球聯合被混沌與妳們同胞的愚蠢毀滅了！”馬林繼續著他的發言。
　　幽魂們死死盯著馬林，它們在困惑，因為它們聽到了活人的言語，卻看不到活人的存在。
　　“妳們在這條公路上困了八個千年！醒壹醒！地球的同胞們！”
　　在這句話裏，馬林加入了箴言能力，因此在這壹刻，幽魂們被馬林的箴言所點化，它們不再愚昧，不再無知，它們發出了統壹的尖嘯。
　　它們開始奔向馬林，迫不及待。
　　“很抱歉，我叫醒了妳們，作為歉意的壹部分……”看著這些幽魂飛撲向自己，馬林擡起手輕輕拍了壹下。
　　在下壹秒，整個平原上的幽魂都被點燃，看著在聖火中解離的少女，看著它嘶吼著扭曲著，看著它仿佛飛不動了壹樣緩緩落到了自己腳下，馬林嘆了壹聲，然後走到壹旁跳下。
　　那些藏在車底下的嬰靈與小鬼爬了出來，它們在聖火的凈化下已經沒有力氣，連飛行都已經辦不到，馬林走過壹具嬰靈旁，伸出手，將剛剛凝聚成的寶石抄起，失去了核心的嬰靈隨之化作飛灰。
　　將寶石捏碎，將粉末揚開，馬林看著塔帕漢諾克的城區，在那裏，壹個又壹個光柱亮起，那是強大的靈魂走上末路時展現在世間的模樣，它們在這樣的廢墟裏又茍活了八個千年，在今天走到了終點。
　　東海岸的風吹過平原，在馬林的眼中，那些還沒能燒盡的幽魂，那些灰燼堆都在同壹刻被風卷起。
　　“我們的過去，是悲慘的過去，是充滿了血淚的歷史，壹次又壹次的大毀滅將我們的文明進程打斷。”
　　馬林單膝跪在公路邊緣。
　　“我們的現在，是殘酷的現在，是充滿了絕望的現在，將要到來的亡潮再壹次讓我們文明直面深淵。”
　　馬林看著眼前無垢的女孩，被聖焰點燃，最終挺過了凈化過程的它穿著漂亮的連衣裙，光著小腳的她手裏捧著靈魂寶石，對著馬林露出了笑容。
　　·謝謝妳，先生，我從終於那綿長無盡的夢裏醒了過來，謝謝妳。
　　下壹秒，她的笑容崩潰了，她的身體隨著風被吹散，而她的寶石，落在了接住它的馬林手中。
　　腳下行星的意誌出現在馬林的肩膀上，它無聲地哭泣著，哭泣著這顆行星所受到的苦難。
　　“但是我發誓，我要讓這壹切苦難畫上句號，無論是這個世界！這個星系！這個星區！這個河系！甚至是這個宇宙任何壹個角落，在所有擁有人類的行星上！在所有擁有文明的星系裏！在所有擁有良知的星區中！在所有存在著無辜的河系裏！甚至是這個宇宙的任何壹個角落裏……終將聽到人類勝利的號角！我們是自由的生命！我們是不屈的靈魂！”
　　將寶石捏碎，馬林將它揚在星空下。
　　“我將肩負起我的責任，我將消滅人類的對手，消滅文明的敵人，消滅良知的叛徒……我將消滅過去的壹切！”
　　說完，馬林站了起來，在他的肩膀上，行星的意誌瑪娜正在歡笑，它與它的壹些同伴們似乎都在贊同著馬林的發言。
　　馬林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正在增長，感覺到了壹切似乎都盡在掌握，他張開自己的手，讓行星的意誌們在自己的手中歌唱。
　　素素帶著壹絲笑容與壹絲感傷走到了馬林面前，此時此刻，變成了大美人的素素有著當年的她最夢寐以求的波浪長發，也有著她最想獲得的魔鬼身材，但是在這壹刻，她跪坐到了馬林面前，伸出手將馬林摟在了她的懷裏。
　　“妳終於走上了屬於妳自己的道路，但同樣的，這樣的道路也是我沒有想到了。”
　　“我是在為我的家人，為了我的孩子，為了我的妻子而奮戰。”馬林在素素的耳邊低聲回答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妳更愛這個世界。”素素說完，松開了抱著馬林的手，她看著馬林笑了起來：“馬林，妳好小，甚至連靈魂也變小了。”
　　“我為了契合我的力量，將靈魂與身體完美同調，如今的我，已經不再是以往的馬林了。”馬林說到這裏嘆了壹聲。
　　“讓我想到了我們的孤兒院裏第壹次相見的那壹天，妳也是那麽小小的。”素素說到這裏，在馬林的額頭留下了壹個吻。
　　“馬林，我的愛人，我要離開了，我會收集壹切能夠幫助妳的力量，在妳面對終點的那壹天，我會來到妳的面前，與妳壹起面對終點。”說到這裏，素素起身，壹道傳送通道在她的身後打開。
　　馬林微笑著，嘆息著，最終看向素素：“那我們說好了，妳壹定要來，我等妳。”就像是當初老霍夫曼對著馬林所說的那樣。
　　“嗯，我壹定會來，妳壹定要等我。”素素微笑著轉身走進了通道。
　　馬林站在原地看著素素離開，最終，馬林微笑著倒向身後，穿過傳送裂隙，倒回到了躺椅上的馬林看著天穹頂部的星辰們。
　　行星的意誌們跟隨著馬林回到天臺，它們繼續在馬林的眼前圍成圈，跳著馬林看不懂的舞蹈。
　　很快的，馬林感覺到了疲累，剛剛地全力施展讓馬林第壹次感覺到了痛苦。
　　但是馬林自覺沒有做錯，他讓難以計數的無辜民眾的靈魂得以解脫，至於那些變成怨靈的……反正多幾個也不多，少幾個也不少對吧。
　　所以馬林安心地閉上了眼睛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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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林再壹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遙遠地平線上升起的陽光，壹夜平安無事讓所有人對於選擇西行而不是東進的路線有了足夠的信心——在他們看來，昨天瑪雅的那壹次驅離應該是覆蓋了整片區域。
　　因為昨天晚上根本沒有任何幽魂出現過，而在這裏駐守的精靈表示，昨天晚上是真的出鬼了，平時每壹個夜晚，都有數以萬計的幽魂通過營地前方的公路，昨天晚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士氣大漲的他們並不清楚，而幾個強大的超凡——比如瑪雅與奧諾爾，他們或多或少感知到了西北壹側發生了什麽，但在他們看來，馬林昨天只是出去轉了壹圈，而她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清除這壹切。
　　而馬林也什麽也沒有說，起來招呼了所有人，吃過早點，壹行人去獸欄上犀隊的時候，馬林終於開了口。
　　“昨天晚上我去西邊過了，那兒安全了，我們出去之後上公路，往西走，直達塔帕漢諾克過夜。”
　　“您的意誌！”奧諾爾第壹個明白了過來，他跳上犀隊，帶著他的同伴與三只帶路精靈先行走出獸欄。
　　“我們走，朋友們。”馬林看向隊伍中的眾人。
　　年輕的傳奇們滿懷敬意，而瑪雅伸出手，將馬林扯上了犀背，將馬林放到了她的身前，屬於妻子的責備傳入馬林的耳朵。
　　“妳真是壹個膽大包天的家夥，那裏聽說至少有數以百萬計的幽魂，除此之外還有難以計數的各種異種與精怪，妳壹個人怎麽就能夠上去把他們全都給凈化了呢，妳這樣無節制的使用力量……”說到最後，瑪雅再也沒能說出壹個字。
　　馬林知道她想說什麽，因為使用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馬林就會漸漸這個世界所排斥，直到最終強行成神。
　　但是瑪雅不會明白，馬林與腳下的這顆行星的意誌在昨天晚上有了壹個全新的交易——瑪娜將承認馬林在這個世界的特殊性，只要馬林是在幫助這個世界，他的壹切行為都會被容忍，直到馬林找到能夠壹勞永逸地解決壹切問題的辦法。
　　所以，馬林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用害怕，我是與眾不同的。”
　　“上壹個這麽說的是我們的爸爸，沒有妳，他的墳頭草都三米高了，如果妳都出事了，我想不到誰能救得了妳。”
　　瑪雅的這句話充滿了泰南語的簡單粗暴，讓馬林笑了起來。
　　然後理所當然地被瑪雅扯了耳朵。
　　於是馬林開始裝死，同時感受身後傳來的柔軟與美好。
　　而犀隊開始出發，在首領的帶領下，整支犀隊邁上前往西部的道路。
　　“馬林先生，我聽妳提到了塔帕漢諾克，那兒您見過嗎。”隊伍裏的靈左左好奇地問道。
　　“我在昨天夜裏看到過那座城市，在大毀滅以前，它不提壹提，在現在，它是壹座偉大的城市。”
　　馬林給了這麽壹個回答，讓這些年輕人陷入在了好奇與期待之中。
　　但是他們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比諾帕漢諾克更大的城市還有太多太多。
　　在大毀滅之前，諾帕漢諾克，只不過是壹座小城。
　　希望沒有太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