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印度女郎

　　幾個人錯愕地相互望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羅亦安已邁動腳步向前方走去，嘴裏還念叨著：“在日月星辰的見證下，我們向太陽升起的地方走了300步，在爆炸邊緣看到壹個白石裝點的石屋……在房屋內發現了13具成年男女和兒童的遺骸。橫躺側臥，雜亂無序……其中壹具遺骸的顱骨上，留有壹長約15厘米的刀傷，大約是被劍砍殺至死的。這13具骸骨中，有的還帶著手鐲、戒指、和串環等，顯然是突遭殺害……在街頭井旁，也發現了幾具屍骨……有些四肢呈痛苦掙紮狀……”
　　鄧飛仍在不知所措，但迪克卻裝作若無其事地迎向那女孩，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張著嘴，用德語胡言亂語著：“哈羅，美麗的小姐，我能榮幸地知道妳的芳名嗎？妳瞧，這裏的朝霞真美，我們正在四處尋找著真理……在這暴風雨的夜晚，妳還在外面作愛的旅行嗎？我的朋友？天空像失望者在哀號。是從墨墨的河岸上、是從遠遠的愁慘的樹林邊、是穿過錯昏暗迂回的曲徑，妳摸索著來到我這裏嗎？我的朋友？”
　　近了，眾人可以看到她的五官嬌憨馥郁，紅色朱砂粉點眉心的朱砂痣鮮艷欲滴，透過搖曳的沙麗，那渾圓的小腰上露出壹個美麗的肚臍，肚臍上還裝點著金飾。
　　那印度女郎立住腳步，突然用德語回答：“我叫妮莎·庫爾瑪·米爾紮，妳們究竟是什麽人？妳欺負我不懂德文嗎，說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印度女郎的話嘎然而止，是繞道而去的菲舍爾。乘女郎在與迪克說話，他悄然自後逼近，壹手刀砍在女郎的脖頸上，隨即，又輕輕地扶住了軟倒的女郎，將其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做出壹副親昵交談的架勢。
　　“安全，沒人註意”，迪克註目張望，輕聲報告。此時，羅亦安的身影已沒入摩亨佐·達羅的街道中。鄧飛則茫然地看著外表文弱、夾著壹副金絲眼鏡的菲舍爾突然顯示出強大的殺傷力。
　　“帶她走？”迪克揚眉詢問。
　　“先進街道再說”，菲舍爾果斷地壹揮手，迪克連忙上前攙著那女郎向街道走去，鄧飛也醒悟過來，遊目四顧，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邊掩護這兩人向街道殘破的磚墻走去。
　　這座城市的建築物很奇怪，街道排列整齊，十字交叉排成棋盤形狀，街區內許多小巷又劃分為許多小方格，這顯然是有嚴密的規劃的——五千年前的城市規劃。大多數住宅的底樓正對街道的壹面均沒有窗戶——這種旨在防止惡劣天氣、噪音、異味、鄰人騷擾和強盜入侵的城市習俗至今仍為近東地區的許多地方遵行。也因此，站在街道向遠處望去，只會看到壹面長長的、死氣沈沈的墻壁構成的走廊。
　　幾人架著印度女郎，躲躲閃閃進入了羅亦安曾消失的房間，那是個史前院落，穿過壹個寬敞的門廳，向前進入壹個院落，壹間沒有屋頂的磚屋內，靠墻邊，壹道石梯通入了不可測的地下。那地下就是當初考古挖掘出13具遺骸的地方。
　　為什麽是13呢？
　　當初，這裏的情形就象是壹部玄疑偵探小說壹樣，兇手留下了壹個毫無掩飾的史前行兇現場，但我們卻無法發現任何有關兇手的線索：不知道兇手是誰，也不知道兇手是如何行兇的。
　　沿著殘破不堪的石梯，幾個人匆匆而下，到了最黑暗處，迪克從隨身物品中取出壹根熒光棒，高舉著，為眾人點亮腳下。這熒光棒著點亮了周圍壹小片黑暗，光亮外圍仍是不可知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潛伏著不標明的惡獸，鄧飛隱隱地可以聽到嗚咽身。
　　這片地下大廳不知道有多大，緊張恐懼的鄧飛只覺得每壹刻都是那麽漫長。不久，壹團朦朧的光亮映入他眼簾，啊，是羅亦安。只見他蹲在壹堵墻邊，正咬牙切齒地在墻上鼓搗著什麽。地上攤著壹個公文包，兩根短粗的金屬線從這個公文包壹側引出，消失在墻上的幽暗間。
　　“還有壹會兒”，羅亦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回答。
　　迪克沒說話，將手中的熒光棒照向手中的印度女郎，熒光棒同時照亮了羅亦安的左手，那手中持著壹把上了膛的意大利伯萊塔92F型手槍，槍表面的聚四氯乙烯塗層幽暗無光，陰森森地讓人心顫。
　　鄧飛是第壹次見到羅亦安拿槍，仔細壹看，羅亦安的坐姿雖然閑散，右手又正在忙碌，但由這個姿勢出發，他的槍口卻隨時可以向任何方向轉動。換句話說，這片地下室已全在羅亦安掌握之下。
　　“麻煩”，羅亦安停下了右手的動作，看樣子，當時他似乎正在單手擰上壹個螺絲。
　　“這裏可不是滅口的好地方”，羅亦安皺著眉頭思索著。那群學生與教授發現這名女郎失散後，壹定會展開搜索。這片城區每壹處都經過了數十年的考古挖掘，能藏人的地方都不是秘密。而壹旦女郎陳屍於這地下室，秘族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她說她叫妮莎·庫爾瑪·米爾紮”，膀大腰圓的迪克陳述道。
　　“那更麻煩了”，羅亦安咧咧嘴：“米爾紮可不是個低等種性，米爾紮壹族的人在她失蹤後，壹定會把這裏翻個底朝天。我們有兩個選擇；壹個是悄悄把她放在無人之處，等她自己蘇醒回家，而後，等事態平靜再來此地。”
　　羅亦安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在墻上留下的痕跡，說：“這就要冒險了，冒很大的險，我們現在還有等待的時間嗎？”
　　菲舍爾推了推金絲眼鏡，問：“另壹種選擇？不管它是什麽選擇，我們只要搶在他人面前進去，就算是好選擇。”
　　鄧飛茫然地看著羅亦安與菲舍爾交流，這時，羅亦安嘆了口氣，用漢語說：“真遺憾，人生不是壹場跳舞，我們不能期望生活總踩著固定的舞步前進，它就像是摔跤，需要我們立定腳跟，迎接不可預見的每次攻擊。啊，鄧飛，我們的計劃變了，我本來想讓妳在外面作接應，但現在看來，我們必須全部進入地下寶庫。”
　　鄧飛自從聽說地下寶庫的消息後，便躍躍欲試，但菲舍爾等人突然顯露出的強悍讓他驚疑不定，想到這兩人對羅亦安俯首帖耳，由此可以推想到，羅亦安那令人驚駭的恐怖，此刻聽到羅亦安的邀請，他半驚半喜，遲疑未定的問：“這個，舵把子，下面會遇到什麽危險嗎？”
　　羅亦安不動聲色的握緊了槍，這是鄧飛第壹次稱呼他“舵把子”，這說明鄧飛在心理已承認了他的權威。羅亦安臉稍稍離開熒光棒，將自己的表情掩滅在壹片黑暗中，說：“我們三人都帶了壹套備用的衣物，剛好妳可以穿上，但我們的食物與救生設備不多，下面很潮濕，據說很多地段，很艱險，我們恐怕勻不出多余的救生設備，所以，妳必須有強悍的體力陪我們走完那段路……”
　　鄧飛沒有猶豫：“我去，怎麽說，我也是個練武之人，體力應該比得上常人，再說有大哥在，我怕什麽？”
　　羅亦安沒再說話，回頭低聲向菲舍爾與迪克吩咐了幾句。兩人卸下了碩大的旅行包，黑暗中響起了壹陣子彈上膛的聲音，迪克高舉著壹根熒光棒，向來路走去。
　　等了不壹會，羅亦安壹聲“好了”，地下室響起壹陣沈重的嗡嗡聲，這聲音在靜寂的黑暗顯得格外響亮，鄧飛的心頓時揪了起來——天哪，可別讓人發現啊。
　　隨著聲音的響動，地下突然出現了兩條紅蛇，鄧飛聞到了壹股膠皮烤糊的味道。不壹會，那紅蛇越來越明亮，開始燃燒起來。這時，鄧飛才在光亮中發現，那紅蛇原來是從公文包中引出的兩條電纜。這兩條電纜另壹端蜿蜒到墻上壹個凹坑中。現在，電纜的灼熱映紅了凹坑裏的兩個青銅柱。
　　鄧飛再向隆隆的聲源望去，墻上不知什麽時候開了壹條黑黢黢的小縫，黑暗中，壹股腐臭的惡氣撲鼻而來，鄧飛頓時暈了過去。
　　不知什麽時候，鄧飛漸漸清醒，只感覺到四肢乏力，周圍隱隱地傳來說話聲，等他勉勵向聲源望去，見到那印度女郎的臉近在咫尺，擋住了視線，眼前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雖然緊閉，但長長的睫毛輕輕蠕動，表示對方已經清醒。
　　“優婆塞鄢波索迦鄢波優婆夷鄢波斯迦鄢波迦贍部洲（古梵語很難找見相關資料，如有錯誤，讀者勿怪），他媽的，這什麽意思”，此刻，羅亦安惱怒的聲音傳來，他的話說得很緩慢，每個詞都盡力吐詞清晰，鄧飛只覺得那串字音令人頭暈目眩。
　　轉頭望望四周，那吐出臭氣的門縫已不見蹤影，現在，他與印度女郎並排躺在地上，看情形他們似乎已進入那扇大門，來到壹個洞穴。這是壹個高約十多米的大廳，四周的石壁形狀各異，石壁周圍是八個開著大口子的黑洞。石洞底部是壹層淺淺的砂礫，壹根石柱拔地而起，同壹位置有壹根鐘乳石從洞頂垂下，二者只差十多厘米就可對接。
　　不遠處，羅亦安等人似乎沒有了顧忌，頭盔上的頭燈大開著，亮晃晃照著周圍。燈光下，周圍的景象奇異而美麗，馬蹄蓮形狀的白色石頭襯在黑色的巖壁上顯得栩栩如生；間或出現壹大片圓潤的平臺；還有石頭赭紅色，長得很像大南瓜，石頭表面析出的晶體，晶瑩奪目，色彩繽紛。
　　鄧飛強自擡起身來，只見不遠處，羅亦安趴在洞壁上，順著頭燈的光線，用軟刷輕掃著洞壁，菲舍爾與迪克圍在他身邊。借著明亮的燈關，鄧飛隱約可見洞壁上凹凸不平，似乎刻著壹種奇古的文字。
　　“啊，這裏就是傳說中的須彌之城麽”，身邊突然冒出壹個女聲，嚇了鄧飛，不，嚇了所有人壹跳。菲舍爾閃電般揚起手中的槍，但羅亦安以更加快速的行動，伸手別住了他槍的擊槌。只聽咯噔壹聲，槍啞火了。
　　“須彌城？”，羅亦安收回了手，輕輕示意菲舍爾收起槍，反問那位不知什麽時候坐了起來，現在正看著墻上的古文字，忍不住出聲的印度女郎：“妳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那女郎倔強地緊閉著嘴，壹言不發。
　　羅亦安早知道眼前見到的是壹種古梵文，但這種古梵文，即使在印度也很少有人研究，以他的知識尚觸及不到這種文字。
　　須彌是梵文音譯，意為寶山，即以木、磚或金石等物作山形的佛壇，用以安置佛祖。《大日經疏》卷五中說：“因陀羅釋天之主坐須彌山，天眾圍繞。”現代研究發現，古梵語和古希臘語、拉丁語有共同祖先。而古梵語中的“吠佗”與“上帝”的希伯來語相同，“吠佗”即為“因陀羅”，也可翻譯為耶和華。
　　猶太教的神，在遠古交通、資訊極不發達的情況下，相隔萬裏被不同的文明所崇拜，這是人類自身最大的謎團。
　　“妳說妳叫作妮莎·庫爾瑪·米爾紮？”羅亦安接著問：“是學院裏研究歷史的學生嗎？”
　　羅亦安提到對方名字時，那女郎微微縮了壹下身子，但黑暗中，羅亦安鷹鷲壹般的眼神仍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態。
　　“好吧”，羅亦安用明顯商量的口氣說：“我們是壹群考古愛好者（鄧飛在黑暗中撇了撇嘴），在壹個偶然的因素下得到了壹份藏寶圖，但由於年代久遠，這份藏寶圖寫得並不清楚，到了這裏嘎然而止。下壹步想哪兒走，我們希望得到線索。打個商量怎麽樣？妳要願意幫助我們，我們可以讓妳共同分享發現者的榮譽。”
　　這句話明顯地打動了妮莎，近在咫尺的鄧飛可以察覺到對方放松了身體。羅亦安繼續解釋說：“您瞧，這個……須彌之城，或許裏面有財寶，但那又怎麽樣呢？如果我們不公開這壹發現，這些財寶不會得到其應有的價值，如果我們公開這壹發現，啊哈，妳難道不願意也名列其中嗎？”
　　妮莎慢慢地站了起來，在眾人的屏息中緩緩地走到了墻壁前，接過羅亦安手裏的燈，仔細地從洞壁上掃過，親手撫摸著每壹個字。
　　眾人目光灼灼，心急難耐，萬古的秘密即將揭開，這壹刻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