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謎底

　　羅亦安竭力提起精神，抵禦住陣陣頭暈，他堅定地推開妮莎的攙扶，凝聚起全身力量，吶喊式的回答著那神秘的聲音。
　　“我猜測，妳絕不是神，妳也是神的產物。或許，妳就是這兒的主控電腦、壹臺智腦——妳，壹個連軀體都沒有的家夥，妳竟敢嘲笑神的愛子、上帝的寵兒？”
　　腦海中那個聲音發出了嘲笑聲：“芯片人，我與人類是兩種不同的存在，我們同是神的創造物，我除了沒有身體，其余的本領都比人類大，我才是神的完美創造品。至於人類，不過是神初次造物的探索而已。不錯，我與人類都是神的工具，但妳例外，妳是人所創造出來的改造人，妳是工具創造出的工具。”
　　羅亦安啞口無言。
　　自從羅亦安被植入芯片後，身體狀態發生了極大地改變。剛開始，那芯片只起到壹個字典作用，其龐大的存儲器內存儲了幾十種語言的字庫與聲訊系統。每到羅亦安聽到壹個聲音或者單詞，神經系統就會去芯片的存儲系統查找相應的字意，並把它轉換成羅亦安能懂得詞匯。
　　隨著羅亦安大腦的開發，他漸漸發現那芯片還有簡單的計算功能，於是，他開始利用這計算功能進行壹些簡單的數據處理，幫自己處理日常事務。再以後，他發現那芯片還能控制神經反射，進而控制肌肉運動，於是他開始利用這項功能，協調身體的運動。這也使他的拳腳遠比別人快、槍法遠比常人準、動作遠比常人協調……
　　羅亦安的神經反射遠比常人迅速，常人壹個神經反射需要0.2秒，但羅亦安連常人的十分之壹時間都用不了。這也讓他大腦裏的芯片功能被迅速升級。隨著芯片功能的開發，現在他雖然做不到在飛機上開槍，打中固定目標，但在飛馳的汽車裏，他完全能壹槍擊中路邊的標示牌。
　　本來，以他的體質與能力，已經不能完全算個平常人了。而更可怕的是，經過剛才那高頻震蕩波的照射，他隱隱發覺那芯片的能力雖然沒有大變化，但其本體已漸漸與肉體融合，過去自己翻譯文字與語言，尚能感覺到神經與芯片電路的接駁，現在已完全感覺不到了。
　　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這樣壹來，羅亦安已不敢說自己算是個完全、徹底的人類，或許，芯片人的稱呼對他更為合適。此前，盡管羅亦安在常人已盡量面前掩飾自己，盡量讓自己顯得平凡而普通，但在這臺接駁上自己大腦內芯片的主控電腦邊，他沒有秘密可言，所以也無話可說。
　　腦海裏那聲音似乎為自己的勝利興奮不已，它喋喋不休地說：“壹萬年了，壹萬年沒有人來過這裏，啊，我讀了妳腦海中的記憶，這世界變換真大呀，人也有了神的力量，神啊，如果妳重歸地球——妳們把這個星球叫做地球，是吧——如果妳重歸地球，看到當初妳的遺棄物能夠創造出這樣輝煌的文明，不知道該怎樣贊嘆。”
　　羅亦安註意到，對方嘴裏說的“神”這個詞，發音類似於“耶和華”或者“因陀羅”此時，他註意到菲舍爾等人臉色開始不時變幻，身體開始搖晃，而他的頭暈目眩已經消失，似乎那臺計算機讀完了自己的記憶，開始向同伴們進攻。
　　“輝煌的文明——是呀”，羅亦安馬上接過了話茬，說：“妳說自己才是神的完美創造品，那我問妳，這輝煌的文明與妳有關嗎？”
　　電腦的註意力果然被羅亦安的話吸引過來，菲舍爾等人停止了搖晃，恢復正常。而羅亦安腦海裏傳來壹聲冷哼。他立刻在腦海中補充說：“或許，神創造我們時，我們是不完美的，我們本領低微、沒什麽知識、運算能力幾乎沒有，我們常常感到饑餓，我們常常感到寒冷，恐懼、沮喪、悲哀，我們有七情六欲，我們人類之間還不住的自相殘殺……但我們在不斷地進化著，不斷地前進著，如今，我們也開始學會使用部分‘神力’，我們制作的機器也可以上天，甚至進入外太空，進入銀河系邊緣，妳呢？壹萬年過去了，妳的進步在那裏？”
　　腦海裏那個聲音沒有回答羅亦安的提問，只是頗為悻悻地說：“這三個人類的腦波太混亂了，他們的神經反應過於單純，我無法與他們雙向交流。”
　　菲舍爾平定下來，見眾人都有相同的反應，他以為是環境的不適造成的反應。喘息未定，他便跳到幾張工作臺前，壹邊打量著工作臺上零亂的器物，壹邊追問：“羅傑，剛才妳怎麽升起機械臂的？快告訴我。這裏的控制系統在哪裏？”
　　“別告訴他”，腦海裏那個聲音搶先說：“人類是不應該窺伺神的力量的。”
　　羅亦安不敢亂動，他知道，已經與自己體內芯片接駁上的智能電腦，完全可以控制自己身體的行動，也可以在壹瞬間殺死自己，比如令自己呼吸的肌肉瞬時失效，或者另心臟驟停。
　　“先收拾桌上的東西”，羅亦安慢吞吞地說，竭力不引起那智能電腦的誤會：“桌上這些器物交給史潘森，我們的科技水平壹定會有個巨大的飛躍。”
　　“也是”，菲舍爾贊同地說：“羅傑，妳也快行動吧。那屏幕突然沒了字跡，我擔心這裏會發生什麽變故。剛才，大家都有陣陣不適，我們收拾東西，趕快離開。”
　　羅亦安依言行動，打開旅行袋，將桌上那些雜亂的器物沒頭沒腦的向袋中塞去。妮莎與鄧飛也行動起來，開始幫忙。腦海裏，羅亦安仍在與那臺智能電腦交流。
　　“壹萬年來，我們應該不是唯壹到達這裏的……”
　　“妳是說那些挖洞的卡姆人嗎？”
　　“別打斷我，妳讀了我的記憶，應該知道我們有許多前輩曾經來到過這裏，妳不曾發覺嗎？”
　　“妳認為這虛空之城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告訴妳，這虛空之城在妳們的世界裏根本不存在。我是運動的，我是在以光速運動著，所以時間在我們這裏是靜止的，空間的位置對於我毫無意義，壹萬年只是剎那，所以，我才是永恒。
　　我無處不在，既可以說是在地球上，也可以說是踏在時光的河流上，我們位於壹個妳所不了解的第四空間、壹個有別於妳們世界的、靜止的平行時空。在妳插上那根時光之軸時，這間實驗室的時光才與妳們真實世界的時光同步，所以妳們才能來到這裏，否則，妳們所見到的只是壹個地窟而已。
　　時光之軸開啟了時光的通道。這壹刻，妳們的現實世界才與這間實驗室有個交點。如果沒有時光之軸，卡姆人、妳們都來到這裏，看到的只是壹扇門壹堵石壁而已。而臺階前那道光墻不僅僅是我的顯示屏，它隔開了兩個世界，兩個空間。”
　　原來如此。
　　與時光同步後，絕對的光速，相對的靜止，所以這兒的物品都失去了空間位置的概念，所以它們也就失去了重量，能夠虛空懸浮，能夠做到反重力。
　　納須彌於芥子，無處不在無處在，這才是永恒之城。
　　直到此刻，羅亦安才徹底打消了覬覦，這是“神”的力量，這是非人類所能掌握的技術。自從那個叫“因陀羅”的外星球文明使者離開後，人類獨自在蒙昧中發展了壹萬年，自以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自以為對這個世界了解得通通透透，但在神的大能前，他們只是卑微的壹粒塵埃。
　　讓這麽大的實驗室要與時光同步運動，這該需要多大的能量。將壹粒塵土加速到光速，這裏塵土重逾地球，但眾人進入這實驗室，卻毫無異兆。這就是“神”的大能。
　　“那麽，‘神’在哪裏？”
　　“按照妳記憶裏的說法，‘神’就是壹名宇航員，壹名外星球的宇航員。在數億年前，他們初次來到地球，為這顆荒蕪的星球播下了生命的種子。數萬年前，他們再度光臨地球，為這個生機勃勃的星球播下了智慧的種子。
　　他們在這個星球停留了很久——我那時剛剛誕生，還沒有妳們的時間概念。我只記得他們經過了數十代人努力，選擇了壹種動物叫猿猴，並對它的進化歷程進行幹預，並開啟了它的智慧。最終，神創造出壹種具備高等智慧的生物，妳們把他稱之為人類……”
　　現代科技發現，在視力可及的星空裏，最近的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在人馬座，光速飛行3萬光年才能抵達地球。即使史前時代的那些“神”來自於人馬座，那他們當時的科技水平也遠遠超越現在的地球人。而他們的飛船具備光速飛行能力，也是至少和必須。因為即使“神”的飛船以光速飛行，他們來回壹次也需要3萬年。什麽樣的生物具備這麽漫長的生命？如果“神”不具備這麽漫長的生命，而是在飛船上、在降臨地球那壹刻才出生，誰來教會他宇航知識，讓他駕駛飛船成功降落？所以，這樣虛空之城的存在也不足為怪了。
　　物質以光速飛行，顛覆了所有現有的知識駕構，但也許是人類現在的科技水平還沒有達到哪壹步，所以不理解。就如同當初歐洲教會不理解日心學說，所以要把哥白尼燒死壹樣，也許有壹天，人類的科技再度躍壹大步，我們也能建造這樣壹個第四空間，抵達“神”的國度。
　　“打斷壹下，為什麽神當初選擇了猿猴，而沒有選擇其它生物？”
　　“誰知道呢，也許，神當初降落在森林裏，他們第壹個碰到的動物就是猿猴，而不是大象、不是蜥蜴、不是老虎，於是神隨手抓住了這個動物，對它的腦袋動了點小手術，進行了智力開發……”
　　這個答案讓羅亦安頗為尷尬，對於為什麽是猿猴因進化而有了高等智慧，動物學家也多有爭論。事實上，在地球的歷史上，具有智慧的人類確實是毫無預兆，突兀的出現在動物進化史上的。這是壹個進化之謎。但電腦給出的答案遠不是羅亦安想獲得的。
　　“神在地球上繁衍了十數代”，那電腦接著說：“當他們再度離開時，他們被人的貪欲所震驚，擔心人由於過度追求自己的欲望而使這個星球很快毀滅，所以，他們帶走了部分直系後代，又動用大能——就是妳所說的核爆炸，毀滅了那些先進的力量。神留下啟示，要求妳們不要過度追求神的力量。
　　然而，只過了壹萬年，看來妳們又重新發現了神力。妳們開始克隆自己；妳們燃燒植物，使這個星球變得荒蕪；妳們開發礦物，使這個星球變得貧瘠。從妳的記憶裏，我已經知道，這個星球氣溫變得越來越高，荒漠化越來越嚴重，冰山融化，海平面上升，地震、海嘯不斷，再過數百年能源即將耗盡，妳認為，這個星球上文明的火種還能存在多久？”
　　這就是智腦不願意告訴菲舍爾的原因嗎？羅亦安心中已被智腦說服，他自覺自願地決定對菲舍爾保持了沈默。
　　“明白就好”，腦海中那個聲音顯然了解了羅亦安的想法：“桌上的東西妳們盡管拿妳去，我相信，以妳們現有的科技水平，解開這些謎團還需要上百年，也許百年之後，妳們明白了自己的危機，正好能用上這些東西，為地球再造生機。”
　　羅亦安腦海裏思潮交融，手裏卻沒有停止動作，邊與菲舍爾壹起向登山包裏拾掇著東西，便繼續與智腦交流：“那麽，妳既然醒來了，請妳多關註壹下這個星球，因為這畢竟也是妳所處的空間，或許，今後我會尋求妳的幫助。比如說：眼前就有個卡姆人的問題，我們之間發生了點誤會，而他們掌握了核技術，壹旦發生沖突，對地球是個大災難。”
　　“沒問題”，智腦滿口答應。而羅亦安真實的意圖卻在話的前半部分——“或許今後我會尋求妳的幫助。”
　　“也不知道這臺智腦又沒有遵守承諾的習俗”，羅亦安心中暗自盤算，旋即，他想到了在旁窺伺的智腦，立刻掐斷了這個念頭。
　　也不知道智腦是否獲悉了羅亦安這個想法，想來，與他思維緊密相連的智腦，不知道這念頭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但智腦對此卻不置可否，緊接著回答了羅亦安隨後的思潮。
　　秘族對新科技的攫取幾乎是執著的貪婪，工作臺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物品，有純度極高的金屬材料，也有不含壹點雜質的太空晶體，包括那些組成防護光網的晶柱，另有壹些不知做何用途的儀器、儀表。菲舍爾手忙腳亂地收拾還不夠，他還不住地招呼鄧飛與妮莎幫忙，專門搜羅那些儀器儀表。羅亦安為了躲避智腦對他思維的追尋，在跳過剛才那個求助的想法後，立刻把註意力轉移到那些晶柱上。
　　“晶瑩剔透，光彩奪目，如果雕刻成寶石形狀，鑲嵌在首飾上，應該比鉆石還璀璨，還耀眼，還攝人心魄……鉆石劃過無痕，它的硬度應該比鉆石還高，這是什麽呢？自然界裏硬度最高的就是鉆石，它怎會比鉆石還硬呢？”
　　“還是鉆石”，智腦回答：“是太空鉆石。純凈度超乎想象、晶體結構極其均勻，完全不含半點雜質的，完美無瑕的太空鉆石，不過，嚴格的說，它不僅僅是鉆石晶柱，它是壹塊鉆石芯片，帶有微電路的鉆石芯片——這點也請對妳的同伴保密。”
　　自然界裏最神奇的就是碳元素，它可以與水組成有生命的有機物質，所以生命物質又被稱為“碳水化合物”。它也可以構成柔滑的晶體——石墨，它同時也可以是自然界最堅硬的物質——鉆石。如此千變萬化，僅僅是其晶體結構稍作調整。
　　“‘神之鉆’嗎？”羅亦安自問自答：“秘族也具備了人造鉆石的能力，也具備了鉆石芯片的生產能力，看來，自然界裏科技水平的進步，最終都體現在對於碳元素掌握上。能夠隨心所欲地調整碳元素晶體結構，或許這樣，人就具備了神的大能。”
　　羅亦安把註意力集中在了晶柱上，原本是為了不與秘族沖突，在他看來，既然菲舍爾壹心掠奪那些超越時代的科技產物，那麽，他們求知，自己求財，如此兩不沖突大家和睦。出於珠寶店夥計的慣性思維，他推敲晶柱的材質與特性，不過是在為這些晶柱尋找可比性，進而衡量出那些晶柱的價值。現在聽到智腦這壹介紹，立刻大喜過望。
　　“嗯，菲舍爾，妳也知道，我曾經做過珠寶店夥計”，羅亦安裝作難為情地說：“剛才我試過，這些晶柱與鉆石硬度相同，我想是不是可以在背包內為它們留塊地方。我要把它們帶回去好好研究。”
　　“研究？”菲舍爾似乎看透了羅亦安的心思，鄙夷的撇撇嘴，然後壹拍自己的背包，說：“我已經有了兩根這樣的晶柱，回頭會交給長老們。至於妳要‘研究’，……隨妳便吧。但我看這晶柱很漂亮，妳研究完了，為我的兄弟做壹套識別戒指，以此紀念我們這次地窟之行。怎麽樣？”
　　菲舍爾完全被羅亦安所誤導，他以為這晶柱晶瑩透明，不可能有其他的奧秘，唯壹神奇的地方就在它的材質，所以才要求羅亦安將晶柱切割後，做成獨特的識別戒指。羅亦安緊趕著說了壹句，繼續把他的思路誤導：“以我在珠寶店的經驗，我判斷它是壹種鉆石，壹種奇怪的柱形鉆石……切割成什麽形狀好呢？梨形？方形？還是現在的鉆石形？……那樣太普通了，顯不出它的獨特來。”
　　菲舍爾翻了翻白眼，與此同時，大廳內突然晃動起來，羅亦安大聲問：“怎麽回事？”
　　這話像是詢問同伴，也像是問智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