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改造

　　靜寂的山洞裏，壹個沒關緊的水龍頭不停地發出單調的滴水聲，每壹聲嘀嗒，都意味著時光的流逝。
　　躺在培養罐中的羅亦安雙眼緊閉，閉合的眼皮底下，眼珠的轉動清晰可見。
　　忽然間，罐中的培養也似潮水般退去，在水聲的轟響中，羅亦安猛然睜開了雙眼，與此同時，山洞內的燈壹盞接壹盞的亮了起來。
　　“克瑯”壹聲，圓罐的蓋子自動彈起，緊接著，羅亦安身上插滿的電極壹個接壹個自動脫落。圓罐壹傾，順著罐內殘余的營養液，羅亦安滑到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也不著急起來，只顧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
　　“妳醒了”，安吉莉娜快樂的嗓音傳入耳中，這聲音令羅亦安才擡起的身子壹軟，又跌在地上。他下意識地遮住身體的重要部位，旋即，又明白過來，他啐罵壹聲，攤開手臂，任赤裸的身子繼續暴露在空氣裏。
　　“所有的電影情節中，男主人公壹醒來，首先會問：我躺了多久？妳怎麽不問？我已經準備好了答案？”阿安用安吉莉娜的聲調喋喋不休。
　　“我躺了多久？”羅亦安順嘴問。
　　“四個月，妳躺了整整四個月。”
　　“那麽，妳已經完全破譯了水晶骷髏？”，不用阿安回答，羅亦安繼續問：“四個月，組織規定的期限已到，妳現在叫醒我，是不是他們索要破譯結果，讓妳無法回答？嗯，那麽，我需要怎麽說？”
　　羅亦安不認為阿安能有耍心眼的智慧——比如借口人體改造，提升人的潛力，讓所有人在它破譯水晶骷髏時，都陷入沈睡，以便自己完全控制破譯工作。
　　陰謀屬於高智力的邏輯陷阱範疇，阿安不可能壹覺醒，就掌握這麽高深的智力遊戲。
　　但羅亦安也明白，在秘密組織中要想活得久，活得滋潤，必須註意壹個原則：知道自己該知道的，不知道自己不該知道的。
　　在他看來，既然自己無法掌握主動權，無法利用破譯結果，甚至無法控制那些資源，還不如把該占的便宜先占上，讓那些專業人士為此消耗“腦細胞”。
　　反正到最後，也少不了他該得的利益。
　　正是基於這種心理，他才毫不遲疑地遣走了薇薇安，按智能計算機的安排，進入培養罐中。而重醒後，他也絕口不問破譯內容，只問該如何回復上級。
　　“不，妳的組織沒有問破譯情況，他們只問是否轉存完畢，然後要求把轉存好的內容交給他們——親手遞交。他們已安排好後續步驟，將在會面時把，妳的新身份告訴妳”，阿安興奮地說，語調裏有壹種可找見親人的激動。這激動讓它說個不停。
　　多少天了，可找見說話的人了，啊哈，看來新嗓門真不錯。
　　“妳的組織”——羅亦安覺得這個此頗為怪異。阿安現在也會用這個字眼，要知道，它也是來自秘族的，甚至比羅亦安加入的還早。
　　“妳代我答復了他們？”，羅亦安問。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秘族隱藏了上千年，即使與內部人聯系，它也設置了重重識別體系，阿安若不是闖過了所有識別關卡，秘族不會把下壹步安排告訴它。
　　“正確”，阿安那幾只章魚觸手般的機械臂狂舞著，壹次加重自己的語氣：“他們來電話的時候，恰好妳處在調整的關鍵，我不想打斷這種調整，所以，就在妳的記憶深處尋找資料，通過邏輯推演，我算出妳常用的回答方式——妳常用的語氣，對問題的反應、判斷，等等。
　　哇哈哈，我真能幹，與他們壹問壹答，直到結束，他們也覺不出是壹部機器在與他們交流，他們真以為那就是妳……哇哈哈……”
　　洗浴過後，壹身輕爽地羅亦安再度出現在山腹，他壹邊聽著阿安的嘮叨，壹邊觀察那幾名改造的傭兵。
　　那些傭兵身上插滿了電極閉目躺在培養罐中，壹如羅亦安當初的模樣。
　　電極下，他們身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動著。羅亦安知道，他們正在接受虛擬訓練，此前他也經歷過這個過程，但當時他正處於催眠狀態。現在，當他站在這裏旁觀時，感覺就像是從鏡子裏觀看自己。
　　虛擬訓練也被稱為冥想訓練，這種訓練方式最初是用在運動員身上的，教練讓運動員用冥想的方式，在思維中完成壹系列動作，然後，讓運動員在現實中把冥想實現。這時，運動員往往會很流暢地完成破紀錄工作，並且在正式比賽中，具備穩定的心理素質。
　　此後，這種訓練方式被用來訓練特種部隊。
　　隨著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冥想訓練成個訓練特戰精英的手段。計算機設定壹些虛擬環境，輔助特戰精英在催眠狀態下完成各種艱難任務。在冥想狀態下，完成A級任務的特戰精英，在現實環境下，可以輕松完成較低壹級的B級任務。
　　而後，隨著計算機技術的進壹步發展，接受冥想訓練的人，身上插的電極也越來越多。計算機可以根據虛擬環境下，受訓者作出的反應與動作，刺激其身上相應的肌肉，神經，讓受訓者達到與現實環境下相等的運動量。
　　通過這種方式訓練出的人員，幾乎與現實環境完全同步。
　　現在，計算機給予那幾名傭兵的，正是這種代表現代科技最高成就的虛擬訓練。
　　借著光可鑒人的桶壁，羅亦安順便打量了壹下自己。這次改造，帶給他的相貌變化並不大，粗粗壹看，僅僅是臉上的線條更加強硬壹點，眉毛略濃，眼窩稍深。
　　不仔細看，妳會以為這些效果僅僅是化妝手法的不同，但仔細壹瞧，越捉摸，妳會越覺得更以前不是壹個人。
　　“神經反射速度提高了六倍，肌肉的爆發力提高了提高了五倍”，阿安乘機介紹說：“妳的大腦開發更加徹底，妳的運算能力可以擴大三十倍，怎麽樣，這只是我的初級手段，要不是妳的組織壹直催促，我會把妳改得更完美。”
　　羅亦安終於發現了自己和過去有什麽不同，是氣質。過去，為了隱藏自己，他臉上壹直帶著警惕的神情，現在，有了阿安做後盾，他眉宇間洋溢的是自信與沈著。
　　正是這種自信，再加上對自己身份的有恃無恐，讓他看上去與過去完全是兩個人。如果說過去他是壹杯色彩紛呈的雞尾酒的話，現在他就是色彩單壹而澄清的威斯忌。因為單壹，更顯得普通。
　　這種普通恰好是最佳的掩飾，不用可以做作。他就是壹個純粹的普通人。
　　“這五個人，我需要壹點整容手術”，羅亦安看著罐中的那五名傭兵，沈思著說：“我需要五個新身份……他們的特長不能丟棄，就開五家保安公司，召集壹些退伍兵，給明星富豪提供保鏢服務。
　　名氣不要太大，或者收購，或者新創，讓他們分散在幾個國家，可以辦到嗎？”
　　“沒問題”，阿安爽快地回答：“我會編造五份完整的履歷，讓他們的來歷都有據可查。當然，我還會給他們找幾名重要的證人，比如，他們的小學同學，他們的大學教授。
　　我會在那些人的記憶力留下壹個模糊印象。當有人提起他們，這些人就會從記憶深處發現，或許自己真有這樣壹個同伴或者學生，只是印象並不深刻。
　　妳需要什麽？社保號，服役記錄，駕駛執照，我甚至可以給出壹份完整的牙醫記錄，妳需要嗎？這壹切記錄全部真實可靠，妳哪怕翻出國家檔案來，都能得到確認。”
　　“他們都處在催眠狀態……”，羅亦安若有所思地說。
　　“好吧，我會在他們記憶力留下壹段心理暗示，讓他們認同自己那個全新的身份。我會用催眠術給妳塑造五名鐵桿兄弟，讓他們卻對相信，妳們六個人屬於壹個團隊，而妳是他們的首領。”
　　“好”，羅亦安結束了巡視，他最後叮囑說：“組織催的很急，我需要盡快趕過去，妳準備好他們的新身份，準備好存儲水晶骷髏信息的硬盤。我打算這兩天就動身。”
　　“沒問題，幾個小時就好，準備好這壹切，我就叫醒他們。”
　　……
　　時光壹晃，壹年過去了。
　　荷蘭，阿姆斯特丹港口，壹身夾克衫的羅亦安從公寓樓道內走到大街上，他輕輕舒展雙臂，吸了壹口清晨的新鮮空氣。
　　這是壹條沿河而建的街道，河流將大街分成兩半。河道的兩側，樓群蜿蜒的沿河而立，底層多是壹些商鋪。
　　街道邊，倘佯著三三兩兩的遊客，這些遊客們大清早晨就出沒於河道兩側，為自己搜尋合適的旅遊紀念品。
　　羅亦安身後響起了壹連串自行車鈴聲，他敏捷的壹跳，閃到壹邊。壹個華裔小孩壹邊打著車鈴，壹邊向他打招呼：“嗨，羅恩，早。”
　　“蘇比，妳早。”羅亦安順嘴回答。
　　羅亦安的新身份是壹名華人黑幫殺手的兒子，名叫羅恩徐。幾十年前，阿姆斯特丹的華人黑幫與越南黑幫發生沖突，越南幫暫時獲勝。羅亦安名義上的父親在這場大規模械鬥中身亡。而後，其家的保姆攜羅恩出逃印度。
　　幾年後，華人黑幫卷土重來，打敗了越南幫，重新贏得了霸主地位。而此時，真正的羅恩與其母還有他們家的保姆已在饑寒交迫中死於印度。
　　秘族神通廣大，他們不知道通過什麽渠道，獲得了羅恩留下的信物。於是，羅亦安便進入印度，冒名頂替了羅恩。
　　“恰好”不久前，前去印度交易的阿姆斯特丹黑幫老大徐廣傑，在壹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長大成人”的羅恩。
　　當初，羅恩之父急公好義，在黑幫中名聲不錯。而他又與徐廣傑有些親戚關系。甚至真要論起輩分來，羅恩還是徐廣傑的叔叔輩。
　　海外華人宗族觀念比較強，徐廣傑見到昔日叔公留下的唯壹後代羅恩，當然不肯放過。在調查清楚，完成了相關DNA測試之後，他便將羅恩帶回了阿姆斯特丹。
　　當然，有阿安在裏面摻和，偽造壹份DNA檢測表，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正是這份檢測報告，讓來歷不明的羅亦安無可置疑的進入徐氏宗族。
　　起初，徐廣傑想把羅亦安吸收進自己的組織裏，但羅亦安無疑在黑社會裏發展。作為叔公唯壹的血裔，徐廣傑也心存保護之念，容忍了羅亦安的“背叛”，並出錢資助他開了壹家修車廠。
　　羅亦安在印度遇到徐廣傑時，他的身份是壹家修車廠的機械師。印度是個人口大國，對人口資料的管理比較粗疏。故而，“貧民窟”裏長大的羅亦安，其成長經歷是模糊碧清的，找不見任何細節可以推敲。
　　如果再考慮到羅恩之父以前留下的人脈，令當地的黑幫分子對他多有維護，因此，他的新身份既經得起最嚴格的審查，但卻又找不出壹星半點完整明晰的軌跡。
　　我們可以誠懇地說，羅亦安現在的身份，像聖誕老人的存在壹樣，不容置疑。
　　聖誕老人……對！就是這個人人都知道它存在，無可回避，無可否認，但人人也知道，它確實沒有戶籍、沒有社保號，沒有醫療卡，沒有駕照，甚至連門牌號都不沒有的和善老頭。
　　至於首次羅亦安出現的印度……哪個國家可說是壹個汽車博覽會，在街頭妳既可以看到十九世紀末的老爺車，也可以找見二十壹世紀最時髦、最豪華的跑車。從這個國家裏出來的汽車機械師，至少需要熟記上百種型號的發動機，而且要善於使用不規則型號的螺栓、螺母，對汽車進行應急處置。
　　故而，這個國家的汽車修理工，都是身負絕技的象征。
　　羅亦安打著“印度汽車機械師”的旗號，他具有的機械知識讓他在短短壹年時間裏聲名鵲起，在業內享有“魔術師”的稱號，奈何，他是在荷蘭。
　　荷蘭是個單車之國，全國的人口只有壹千六百多萬，還不到北京市人口的壹半。但它的自行車數量超過人口總數兩百多萬。這樣的人口數量散漫在全國，其人口密度可想而知。
　　在這樣的國度開壹個汽車修理廠，即使羅亦安有本領把汽車改裝成火箭，也只能是勉強維持生活。
　　不過，羅亦安還有壹項本領，令當初發現他的徐廣傑也佩服不已，那就是他令人咂舌的財會能力——他算賬又快又準。
　　起初，他只是在汽車修理廠做賬。後來，“偶然”發現他這項本領的徐廣傑，逐步把社團的賬目委托給羅亦安處理。此後，“不知禁忌”的羅亦安，見到社團公眾基金上有壹大筆錢，長年累月地趴在賬上不動，他興之所至，利用公共基金做了幾單期貨生意，獲利之豐，令徐廣傑直驚呼自己當初發現了塊寶。
　　以後的日子裏，徐廣傑常和社團中的元老慫恿羅亦安繼續炒期貨，以便壯大社團基金。但遺憾的是，自從知道那筆錢是社團公眾基金後，任別人怎麽勸，羅亦安再也不願染指期貨。相反，他以期貨市場動蕩不安，不能保證穩定收入為理由，勸誡徐廣傑遠離期貨市場。
　　但期貨那種短期內過於豐厚的利潤，誘使徐廣傑難以罷手，羅亦安不幹，他便自己找了幾個投資專家，搭起班子進行期貨炒作。
　　事實證明，羅亦安說的才是真理。那群投資專家說起來頭頭是道，現場操作卻賠得壹塌糊塗。
　　社團的公共基金是退休人員的養老基金。這筆錢壹旦虧空，即使徐廣傑是老大，也免不了被追殺的命運。當公共基金快賠光的時候，徐廣傑已開始準備逃亡。此後，羅亦安再度出手，幫他在期貨市場撈回了本錢，還略有盈余，以此挽救了徐廣傑。
　　這次風波之後，羅亦安拿走了自己的酬勞，便堅決離開了期貨市場。而徐廣傑也接著教訓，開始老老實實經營自己的社團，同時，羅亦安也獲得了超然的地位。他堅決不涉足社團事務，但他在社團卻享有很高的地位。
　　社團元老對羅亦安的理財能力大為贊賞。在他們的口口傳誦下，羅亦安進入壹家正規的小型基金公司，做起了兼職投資顧問。也正是同過這家公司，他合法地幫幾名社團元老增值養老金。獲得了社團上下壹心的庇護。
　　這種兼職，對他來說不算負擔，反正他的修車廠生意很少，平時雇幾個人維持店面。壹星期收的活兒，他在壹個休息天上午就可以幹完。也算是兩頭都不耽誤。
　　今天正是星期六，羅亦安正打算去自己的修車廠。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推出壹輛自行車，慢悠悠的跨在上面，壹路欣賞風景，壹路向修車廠走去。
　　荷蘭是個美麗的國度，這裏的女人個個都可以當模特，典型的歐羅巴人種，金發碧眼，身材細長，“胸懷”偉大。
　　羅亦安壹路騎車的旅程就是壹場視覺盛宴。他不參與黑幫具體爭鬥的行為，讓他在這裏享有親切和善的名聲，而隨著他兼職愈久，在當地的金融界也享有“小魔術師”的名氣。
　　凡他參與的投資項目都獲利豐厚，因此，業界也把他稱作“金手指”。對於這樣壹位鉆石“王老五”，壹向熱情大方的金發妹妹們不會視而不見。
　　在他經過的路途中，不時，跳出來幾位熱情女子，借口有三兩個余錢，也想尋找投資項目，向他攔路搭訕，乘機向他展示北歐女子特有的傲人身材。
　　對於這些相鄰相親，羅亦安總是有足夠的耐心，所以這壹路，他走的行行復行行。等他到了車廠，已經是全身口紅印，壹身胭脂味兒。
　　羅亦安雇的夥計也是壹名社團後裔，他的父親比羅恩的父親出道稍晚，也在壹次械鬥中身亡。當初徐廣傑投資開辦這家修車廠時，作為壹種照顧，徐廣傑推薦了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李景平。
　　見慣羅亦安這副模樣的李景平，壹邊微笑著接過羅亦安的單車，壹邊調侃說：“哥，這條路妳走得好慢喲，我壹個小時前打電話過去，就聽說妳出門了。壹個小時後妳才到，便是妳騎壹頭豬來，這麽長的時間主也走到了。”
　　羅亦安哈哈笑著，回答：“妳懂什麽？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間。這是什麽意境。我壹個星期忙死忙活，星期六還要趕來上班，走這段路不是為了趕班，就為享受沿途風景，享受妳懂嗎？這才是壹種心情的放松。”
　　兩人打打鬧鬧，過了壹會兒，羅亦安問：“這周收的活兒多嗎？”
　　李景平嘆了口氣：“這星期，我們只收了幾輛摩托車，那活兒我也能應付，沒給妳留下麻煩。對了，妳有幾封信。有壹封是巴黎來的。好像不是那種求愛信，地址是巴黎的壹所大學。哥，妳還認識巴黎大學的人嗎？”
　　羅亦安咧嘴壹笑，故作平靜的走到辦工桌前，拿起了那封巴黎大學的來函。
　　果然，正是羅亦安等待的那封信，信中寫道：“本考古系在斯邁爾爵士的資助下，打算組織壹個探險隊前往美洲探險，爵士向我們推薦妳，經我們考察發現：作為壹個優秀機械師，妳完全可以勝任我們的崗位，若閣下有意，請致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