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路標

　　“信我，尊崇我，聽從我的指引”，麗茜用典型的法式貴族腔念出這句魔咒般的字句，這就是他們忙碌了半晚上破解的密碼。
　　“妳確定嗎”，羅亦安笑嘻嘻的臉出現在宿營車門口，他揚揚下巴，對屏幕說：“妳確定這些毫無意義的線條，聯起來就是這些字……我怎麽聽著好像是基督教的語言。”
　　羅亦安的話破壞了屋內籠罩的神聖氣氛，麗茜怒了，她沈下臉反問：“妳來幹什麽？”
　　羅亦安壹晃身子，雙手出現在身前，手上正端著的兩個大壺：“我送咖啡來了，想來點嗎？”
　　塞納博士的學生都沒睡，露絲見到羅亦安出現已臉色發白，等看到他又端著東西做出壹副熱情相邀狀，心裏忍不住陣陣惡心，只想溜走。
　　羅蘭對羅亦安的廚藝充滿信心，他首先響應了羅亦安的熱情：“正困呢，來壹杯。麗茜，把妳的杯子給我，我來。”
　　塞納深嗅了壹口飄散在空中咖啡香氣：“好咖啡，妳那裏搞到的？”
　　“我的戰利品”，羅亦安壹邊給大家倒，壹邊回答：“很多，人人有份，每人三磅，足夠我們喝到巴黎了。”
　　眾人爭先恐後地向羅亦安遞出杯子，唯獨露絲提心吊膽緊張地抱住自己的口杯。等看到羅蘭陶醉地飲下數口咖啡，連聲誇獎。她端著空杯子，心裏打不定主意。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好咖啡”，羅蘭嗅了口香氣，暢快淋漓地說：“味道柔和，香氣深沈，酸味恰到好處……再來壹杯。”
　　“當然，這是秘魯最好的咖啡——嬋茶瑪悠”，羅亦安得意地晃了晃咖啡壺。
　　“名不虛傳”，塞納博士點點頭，簡潔地評價。
　　“我也要”，露絲終於下了決心，遞上自己的杯子。
　　“哪來的戰利品？”羅蘭好奇地問。
　　“遊擊隊留下的”，羅亦安壹邊給露絲到咖啡，壹邊回答。而後，他殷勤地問露絲：“要加奶嗎？”
　　“要”，露絲小心翼翼地回答。
　　“走私咖啡？不會吧，這東西，只要花點錢哪裏都可買到”，羅蘭喝了壹口加奶的咖啡，他忽而好奇地問：“新鮮的牛奶？沙漠裏？我們養牛了嗎？”
　　“妳的舌頭令我嫉妒，竟能察覺出奶是新鮮的”，羅亦安放下了奶壺，緩步走到計算機前，盯著屏幕頭也不擡地回答：“沒錯，上壹分鐘，這奶還在動物體內——我現擠的！”
　　“也是戰利品？”，羅蘭端著咖啡，難以置信地問：“我只記得妳牽回幾頭驢，那驢……？”
　　“沒錯，是驢奶！”羅亦安痛快地回答。
　　“噗”，露絲將滿口的咖啡噴出，噴的離她最近的菲波爾滿身滿臉。
　　“何必呢？”羅亦安無辜地看著露絲：“何必反應這麽大？喝驢奶不是壹種羅馬風尚嗎？不信，妳問問博士！”
　　露絲面色蒼白地看著塞納，再回頭看看屋內。果然，大家都沒有反感的表情，塞納聽到是驢奶，反而低頭深深地嗅了嗅加奶的咖啡。
　　“沒錯”，塞納說：“古羅馬人認為驢奶就是壹種萬靈仙丹，壹位皇帝的妻子甚至走哪兒都帶著500頭哺乳期驢子，以便隨時飲用。她還用驢奶洗浴，以保持皮膚柔軟光潔。好萊塢現在也有這習慣。”
　　麗茜壹邊幫菲波爾擦拭身上的咖啡印記，壹邊插話：“露絲，妳沒到利馬街頭轉轉嗎？在利馬街頭，很多人排著隊買驢奶。那些賣驢奶的婦女，常常是牽著驢子現擠現賣。”
　　秘魯人認為驢奶可以治氣喘、支氣管炎、糖尿病、風濕、貧血、前列腺、潰瘍、胃炎，壹些秘魯婦女甚至靠喝驢奶緩解更年期的不適。
　　據說，用驢奶洗澡可以滋養皮膚，永葆青春。不光好萊塢明星，英國許多貴夫人現在仍有用驢奶洗浴的愛好。
　　“真的嗎？”露絲好奇地看看了眾人。
　　利馬街頭是怎麽個情景，露絲來得晚，沒有看到，但似乎驢奶在這兒很受歡迎，羅蘭閃電般喝完壹杯，又倒上新的壹杯。塞納則壹聲不啃，把自己的大杯子加滿。菲波爾收拾完身上後，立刻霸占了奶壺。麗茜扔下了毛巾後，開始跟菲波爾搶奪奶壺的控制權。
　　“去，紳士怎能跟女人搶東西，這東西是女人的美容品，男人跟著湊什麽熱鬧”，麗茜沒回答露絲的話，只顧怒沖沖地斥責菲波爾。
　　“科學……”，塞納端著提前換好的大杯子，慢悠悠地回答露絲：“科學證明：驢奶與牛奶、馬奶沒什麽區別。所謂能治病，那不過是缺醫少藥地區壹種盲信而已。
　　不過，稀缺就能昂貴，這東西比較稀少，現在歐洲已找不販售的。作為秘魯之行的紀念，我建議妳多喝點。”
　　壹旁，羅亦安已爬屏幕上看了半晌，他好奇地指著屏幕問：“這就是妳們的發現？”
　　“是的”，作為這次探險資助者斯邁爾爵士的代理人，塞納要給羅亦安點面子，他放下杯子解釋：“妳知道秘魯高原的巨型動物畫嗎——純粹用石子堆砌而成，綿延數十裏，從地面上看不出什麽，從高空看就能看出石畫的原貌：石子堆出的蜥蜴、老鷹……等等圖案。
　　從高空看，這綿延數十裏的圖畫所刻畫的動物壹點沒有變形，頭部、身體比例合適，線條流暢。在沒有高空探測技術的石器時代，原始的印第安人是怎麽做到這壹切的？這是個謎。
　　秘魯巨型高原石畫遺跡，就在我們現在位置的南方，那麽，平整的塞丘拉沙漠是否也有這種巨型石畫？在數萬年前，這片沙漠是大平原，最適合人類居住。那麽，從邏輯上來說，它應該有，可是人們從來沒有發現。
　　這是什麽原因？
　　我們的推測是：海風。連續不斷的海風刮來了塵土與泥沙，在幾千年的時間裏頭，壹層層的覆蓋在這片土地上，形成了塞丘拉沙漠，將巨型石畫掩蓋在層層泥土之下。
　　而高大的安第斯山擋住了海風，也擋住了海風帶來的泥沙，所以安第斯山東麓的巨型石畫歷經數千年沒被掩蓋。
　　我們剛才所做的，就是拂去沙漠上的層層泥土，還歷史本來面目，讓巨畫重見天日。
　　羅恩，我們找到了，瞧這裏……”
　　塞納指點著屏幕說：“這塊圖案，沙堆較淺，高度變化不大，妳可以看到壹個連續的線條。
　　這裏，我們撫去上面的層層泥沙，將探測信號調整到同樣的海拔深度，就會發現與剛才這段線條連接的地方，這裏……順著這段線條逐步清理。”
　　塞納動了壹下鼠標，計算機上跳出另壹幅畫面：“我們就發現了這幅圖案——瞧，這是什麽？人頭像。
　　在秘魯高原石畫中，都是以動物為主，從來沒有發現有人像的存在。我們發現了壹幅人像。我們的宿營車正在人像張開的大口中。
　　這裏……這裏是幾個瑪雅文字，翻譯過來就是妳剛才聽到的那幾句話：‘信我，尊崇我，聽從我的指引。’
　　看，這是人像的手指，他指的方位這就是路標。我們下壹步就順著他的指尖方向向前走，走到哪算哪，沿途壹定還有路標，下壹步，我們也許要進入安第斯山。”
　　羅亦安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偷偷觀察他的露絲發現，他嘴角邊壹絲嘲弄的笑容稍縱即逝。露絲懷疑自己看錯了，她揉揉眼睛，等她再看過去，羅亦安已換上壹副沈思的表情。
　　“我們今天遭遇了遊擊隊”，羅亦安摸著下巴說：“再往山裏走，我擔心這種武裝人員會越來越多。如果妳非要如此，我需要壹些武器，把隊員都武裝起來。”
　　塞納端起了他的咖啡杯：“嗯哼，我本打算在這兒進行更多的探索，也許這裏還有其他的石畫。
　　不過，既然我們已經發現了路標……，我們找個小鎮，就把多余的探險設備全存起來，只用妳的驢，拉上必要的設備輕裝前進。
　　反正時間還充裕，如果路標所指的地方沒有發現，我們再回頭進行探索也不遲。”
　　羅蘭舉起咖啡杯做出慶賀狀：“博士，即使我們順著他的指引，沒有任何發現，僅憑妳發現了沙漠掩藏下的印第安古石畫，這壹成就已足以震動學術界了。”
　　眾人紛紛舉杯慶賀，羅亦安輕聲的提醒博士：“斯邁爾爵士……”
　　幾位學生詫異的問：“斯邁爾，他是誰？”
　　麗茜壹言不發，轉身為自己添加咖啡。塞納博士咳嗽了兩聲，回答：“我們有位贊助人——斯邁爾爵士為我們的探險提供了經費。羅恩是爵士派來的。
　　哈，我之前沒告訴妳們，是因為我對這次探險信心不足。現在既然出了結果，我想，爵士有權決定是否公布這壹探險成果。”
　　塞納沒有談及探險地圖的事，好像，對這次探險，他對學生隱瞞許多，不過，羅亦安也不願追究。
　　“爵士的意思是：不要著急公布結果”，在學生們驚詫的目光下，羅亦安若無其事的說：“這是我們的約定，不是嗎？如果，我是說如果前面沒什麽東西，我們還要再回這裏。
　　當然，如果前方有更大的發現，在所有結果出來後，博士才可以公布成果。關鍵是時機。我認為，這幅圖案現在不能公諸於世。”
　　博士的幾位學生都陷入沈思，菲波爾放下咖啡杯，小心翼翼的問：“現在，我們什麽也不能證明，那上面有數公裏的厚沙，掘開它，露出那幅圖案至少要花數月的時間，也許需要幾年。我們的資金能維持嗎？我們到底在找什麽，繼續向前走，會有什麽？”
　　羅亦安把目光轉向塞納博士，塞納幹笑壹聲，對他的學生說：“之前，我曾告訴妳們來秘魯做壹次休閑探險，那是因為我們資金充裕，時間又不緊迫，而探險的目的又過於荒誕。
　　現在看來，千百年來人們找尋的那虛無縹緲的東西，隨著這個古石畫的發現，開始有點依據，好吧，我告訴妳們，我們在尋找消失的黃金之國。”
　　羅蘭充滿紳士風度的微微鞠躬：“博士，黃金之國只是壹個傳說，數百年來，人們不斷的進行探索，在現在衛星科技極其發達的時代，妳認為還存在著沒被發現的‘遺忘之地’嗎？”
　　“遺忘之地是存在的”，麗茜出來支持她伯父：“我們不是發現了沙漠下的巨型石畫嗎？這難道不說明問題？”
　　羅蘭搖搖頭：“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博士，我們僅僅是在計算機上勾畫了壹個圖像，證實它的存在還需要挖掘，我們需要挖開上面堆積的數萬噸泥土，才能證實這圖像確實存在。”
　　菲波爾嘆息著說：“這可是項大工程啊，幾千年堆積出來的泥沙，方圓數百平方公裏，要壹點點挖開，天呢，我們有生之年能夠見到嗎？”
　　同學間的爭論露絲沒有插嘴，她捧著咖啡杯看著羅亦安。此時，她註意的對象正與塞納低聲私語。兩個男生妳壹言我壹語的慨嘆這工程的浩大，甚至計算著工程費用。
　　羅亦安結束了塞納博士交流，他打斷兩個無聊男生的閑聊，直截了當的問：“博士與我已決定明天動身，妳們是否願意壹起走？”
　　“去”，菲波爾搶先回答：“這幅人頭像未知真假，不到他指點的地方去看看，我這輩子怎能心安？去，唯壹證明這幅圖案存在的方法，就是證明他指引的地方正確。”
　　羅蘭鞠了壹躬：“本世紀最偉大的探險發現就在眼前，怎能少了馬蒂尼家族的羅蘭？”
　　“天亮了”，露絲打斷兩個男生的廢話：“我從來沒有這麽饑餓過，有東西吃嗎？……哈，大家都前進，我也不能中途退縮！不過，我有壹個要求：要求羅恩別再給我吃那些怪東西。”
　　露絲剛才吐得翻江倒海，胃裏空空如也，敵襲的緊張，發現的快樂讓她感覺不到饑餓，現在幾杯熱咖啡壹下肚，她覺得餓了，餓得能把壹頭大象吃下。
　　“好啊”，羅亦安壹拍手：“既然大家都去，那就享受勝利大餐吧，我爐子上燉的秘魯特色菜肴……”
　　“別再提妳那該死的、令人惡心的秘魯特色菜”，露絲尖叫起來。
　　“土豆燉驢肉”，羅亦安小心翼翼的輕聲說：“再加壹點柿子椒配色……柿子椒與土豆絕對是秘魯特產。
　　柿子椒，形狀像西紅柿壹樣，壹點不辣，反而帶點甜味，顏色為紅色、橘黃色……拌成蔬菜沙拉，絕對美味。
　　除此之外，主菜是黑胡椒驢排，生嫩爽口。配菜是秘魯蝴蝶鯛做成魚片，這道菜名叫‘賽比切魚片’，魚片用西藩蓮汁浸泡，加上咖喱和萵苣……”
　　羅亦安說這話時，露絲的肚子已不爭氣地咕咕作響，她特想發火，可壹聽到有這麽多美味食物，已經渾身發軟，頭暈眼花，連擡起小指頭的力氣都消失了。眼角掃見其余人也在不停吞咽塗抹，她只覺得自己是否很能活到吃飯時間都是問題。
　　幸好羅蘭善體人意，他止住了羅亦安的啰嗦：“作為廚師妳很出色，但，能否請妳快點上菜？”
　　“如妳所願”，羅亦安鞠躬告退，臨走時不忘補充壹句：“我們配餐的酒是皮斯科葡萄酒，希望妳們喜歡。”
　　“我恨妳！”露絲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