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昏迷

　　此刻，山中只剩下嗚嗚的風聲。
　　突然，遠處那個山貓向前壹仆，似乎咬到了什麽。草叢裏傳來陣陣掙紮聲，小動物的哀叫聲。不壹會，小山貓得意洋洋地叼著壹個比自己身體還大的兔子竄出了草叢。
　　變故再起，壹只纖細的長矛飛出，閃電般地紮在山貓的獵物上，山貓壹驚，扔下獵物逃竄。緊接著，飛出長矛的地方站起壹個人來，他發出壹陣陣歡呼，語聲卻又像割了脖子的雞壹樣嘎然而止。
　　站起身來的是個印第安人，他留著奇怪的發型，頭上兩發髻像兩個小尖峰，膚色略顯青黑，身披披毯，下穿五花斑斕的短裙。
　　這印第安人身體瘦弱，露在外面的兩只胳膊像柴火棒，沒多少肉。
　　歡呼聲嘎然而止的原因是，離他不遠處有站起了壹個人，是羅亦安。他手裏挾持者另壹位印第安人，這位印第安人手臂軟軟地垂下，似乎已被羅亦安打昏。
　　那個印第安人稍壹猶豫，羅亦安猛地壹跳。他手挾壹個成年人，這壹跳竟然跳到了那印第安人身邊，與其貼面而立。
　　印第安人發出壹陣說不清含義的聲音，強尼戈亞連忙上前詢問：“妳會說印卡語嗎？……那麽瓜拉尼語？奇布查語？克丘亞語？圖皮語？舒阿爾語？”
　　強尼戈亞得到的是壹連串他聽不懂的語音，此時，羅亦安已放下了手中的印第安人，雙手叉腰，手指不住在皮帶上彈動。
　　“完了”，強尼戈亞回身對探險隊員喊：“他們不懂任何壹種常用部落語言！”
　　隊員們遺憾地紛紛站起來，塞納卻沒回答強尼的話，他還趴在地上沈吟。突然，他開口問：“斯蒂爾，妳們以前認識羅恩？”
　　斯蒂爾被突然而至的問話問傻了，他眨巴眨巴眼，不知該怎麽回答。
　　塞納繼續問：“雖然妳們都是爵士介紹來的，之前也許相識，但我發現妳們對羅恩很了解，比如這次，羅恩潛入那印第安人身邊，妳們壹點不擔心事態發展。這是什麽？信心！只有對他很了解的人，才知道他有能力完成這項工作。
　　而在此之前，我這個雇主就不知道……我說的妳們也包括安魯，我認為這活本該是他幹的。爵士說，羅恩是個機械師，我只知道他是個修理工，但這個修理工，也太強悍了吧。”
　　斯蒂爾張了數次嘴，最後閃爍地說：“博士，我不能告訴妳答案，妳問的事涉及爵士的隱秘……我只能告訴妳，羅恩以前是個很有名的傭兵，而爵士跟他關系非比尋常。妳明白？”
　　“我明白”，塞納顯然想茬了：“貴族總有些不能公開的事，而羅恩就是爵士的‘黑暗之手’，不是麽？”
　　斯蒂爾面無表情，心裏卻為博士的誤解暗自得意。這是他的功勞。他壹言不發地起身，趁人不註意向羅亦安使了個眼色。他知道，以羅亦安的聽力，完全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我明白”，塞納在他身後猶自嘟囔：“放心，我不會泄露這個秘密的……也許，以後我也會找羅恩幫忙，處理點小事。”
　　可能是覺得重大發現揭秘在即，塞納已準備提前預約貴族式生活。所以他聽到斯蒂爾的托辭，頓時想到，他也需要壹些秘密人手了。
　　“皮膚發藍？難道是藍血人，強尼，我懷疑他們就是韋西博士發現的藍血人”，羅亦安拍著自己的皮帶，提醒強尼戈亞：“他們肯定存在壹種與外界交流的語言，妳再試試。”
　　“阿拉烏幹語”，強尼戈亞恍然大悟，立刻嘰裏咕嚕與這些印第安人交流起來，這次，印第安人果然聽懂了他的話。
　　塞納博士帶著他的學生走近這名印第安人，好奇地打量他們獨特的發型與服裝。
　　“妳剛才說什麽？”露絲好奇地問。
　　強尼戈亞的回答澄清了眾人的疑問，他面色蒼白：“果然，妳猜對了，他們果然是藍血人！”
　　所謂藍血人，不是指貴族自詡的“藍血”，而是安第斯山的壹個特殊人種。
　　1988年，科學家在智利壹座海拔6600米的高峰上，發現了壹種適應力很強的藍血人。不久，聖地亞哥加州大學醫學院的生理專家韋西，在智利的奧坎基爾查峰發現並證實了“藍血人”的存在。
　　這些藍血人身軀高大，膚色略微發出青藍色，汗毛的顏色也微微發藍。他們的血液並不真是藍色，不過，他們血液中血紅蛋白數量很高，這使他們在高山冰川間行走如履平地。
　　在海拔6600米的高峰，空氣中的氧氣比平地少壹半。健壯的爬山專家在這兒只能生存數周，但這種藍色的人種卻能進行各種劇烈的體力勞動，包括狩獵與奔跑。
　　“藍血人”是壹個神秘的族群，他們很少與外人交往，由於常人無法在他們的居住地生存，所以人們也對他們的生活習俗了解不多。
　　這些藍血人以狩獵為生，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偶爾，他們也會下山拿狩獵品與山裏部落交換壹些物品。但他們在山下也待不長。因為他們血液中高濃度的血紅蛋白，令他們在低海拔的地方昏昏欲睡，醫學上把這種現象叫做“醉氧”。
　　“他在問：妳是怎麽潛到他身邊的？”強尼戈亞向羅亦安翻譯說：“他說：他是部落最優秀的獵人，然而，妳潛入他身邊，他既沒有嗅到氣味，也沒有聽到動靜，甚至沒聽到妳與巴恰搏鬥的聲音。”
　　巴恰，印第安語意思是大地，擁有這個名字的印第安人都以力大無窮著稱，但此刻，那位瘦弱的“巴恰”正躺在羅亦安腳下，還在昏迷中。
　　“我只是掐住了他的頸動脈”，羅亦安謙遜地說：“這活兒，安魯與斯蒂爾都能做到。”
　　為了顯示和解，羅亦安俯身從草叢裏撿起那位印第安人的獵獲物，親熱地將之遞給這位“最優秀的獵人”。
　　這獵物是只毛絲鼠，長得像兔子，大小也如兔子，它在中國另有壹個特別的名字，叫“龍貓”。
　　毛絲鼠是世界上所有動物中毛皮最為幼細、致密的動物，它每壹個毛孔均生有60至80根長度相同的被毛，幾乎看不到針毛。毛被的致密程度，使得任何寄生蟲均無法生存。故而它的毛皮極為柔軟，輕盈。
　　此外，毛絲鼠每壹根毛從根部到毛稍分三種顏色，美麗異常，並且是人工所無法染色的。故而毛絲鼠皮價格昂貴，平均每張毛絲鼠皮價格大約在80美元左右，而制成的裘皮大衣每件售價高達三萬至十萬美元。
　　這僅僅是不含關稅的價格，在美國，壹輛林肯車售價也就2萬美金。而作為奢侈品的裘皮，在中國上的稅比汽車關稅還重，所以這種裘皮僅流行於北美和歐洲，亞洲各國所見鳳毛麟角，目前，中國的擁有量是——零。
　　“可惜了”，羅亦安遺憾地看著這只毛絲鼠：“它死了，價值80美金；活著，至少價值1000美金。”
　　毛絲鼠雖然珍貴，但它畢竟是老鼠，很容易飼養，目前它的飼養方式僅美國、加拿大等國掌握。但它每胎只產兩只老鼠，種群數量稀少，所以活著的毛絲鼠很好銷售，作為種鼠價格從1000美元起，品質好的可以買到5000美元，而同樣的錢，可以在美國買壹輛半韓國車。同樣的韓國車在中國賣到20萬元。
　　這哪是老鼠，這是沈甸甸的金子。可惜……
　　強尼戈亞不知道怎麽向這兩個印第安人翻譯羅亦安的話，只好生硬的詢問：“為什麽不捉活的，飼養它不是更好嗎？”
　　那印第安人嘰裏咕嚕說了壹通，強尼戈亞翻身翻譯說：“他們說，食物有限……”
　　“把妳的獵物送給我，我給妳送頭驢，怎麽樣？”羅亦安誘惑說。
　　壹頭驢才多少錢，五美元到二十美元左右，壹只死的毛絲鼠至少可以換四頭驢，如果是活的，羅亦安拿壹群驢跟他換還大占便宜。
　　羅亦安的建議讓藍血人大喜過望。在海拔六千米以上的高山，動植物生長的有限，這些人之所以下到海拔三千米，就是因為出獵三四天，壹無所獲。壹只老鼠也就夠壹人吃飽，兩人不餓，而壹頭驢卻可以讓二三十個人吃飽。
　　實際上，兩位藍血人下到這個海拔，本應該獵獲更多的獵物，但他們的武器實在簡陋，所能獵獲的只有小動物，牽壹頭驢回去，這超出了部落狩獵的歷史紀錄。
　　狂喜之下，那位印第安人連連道謝，並按最隆重的印第安禮節向羅亦安致敬。此時，那位名叫巴恰的“勇士”也漸漸蘇醒，聽到他的同伴兒，皮卡索壹同介紹，也忘了被打昏的仇恨，壹齊向羅亦安道謝。
　　“其實”，畢竟是沾了人家的便宜，羅亦安不好意思地說：“如果妳們捉只活的，我可以給妳們壹群驢，可惜，這只是死的。”
　　由於毛絲鼠的裘皮質量極佳，從十六世紀起，它就被當作皇家特貢產品。西班牙人在美洲大肆捕殺，讓野生的毛絲鼠瀕於滅絕。唯有壹個美國人，在上世紀二十年代當寵物帶去美國的十余只毛絲鼠，繁衍延續下來。
　　到了上世紀五十年代，由於在低海拔地區已無法捕捉毛絲鼠，其毛皮愈來愈少，導致價格猛烈上揚，北美和歐洲才刮起壹股飼養狂潮。但是，印第安人捕捉毛絲鼠，卻不是為了賣錢。
　　“他說：曾經有個白人也跟他們說過同樣的話”，強尼戈亞翻譯說：“那是在十年前，可十年過去了，那個白人並沒回來收購毛皮。他們問，妳願意拿這群驢換他們儲存的毛皮嗎？”
　　強尼戈亞喘了口氣，補充說：“他們認為，他們已經等了那個白人十年，從道理上來說，他們有權跟其他人達成交易。”
　　強尼戈亞翻譯的話不是原話，印第安的原詞說得很古樸，這段時間，羅亦安的“腰帶”已弄懂了藍血人所采用的語言，他能聽懂藍血人說的原話。強尼戈亞在翻譯後，將他們的語言加入了很多現在因素。
　　不過，這些細節問題不是羅亦安感興趣的，他深吸壹口氣，問：“妳們有多少張鼠皮？”
　　說完他又遲疑的加上了壹句：“存放了十年的鼠皮，還能用嗎？”
　　強尼戈亞並沒有翻譯這句話，他反而替藍血人解釋說：“羅恩，他們有壹千余張毛絲鼠皮……妳知道的，海拔六千米之上空氣稀薄，這就相當於什麽？相當於妳們的真空保鮮。別說存放十年，存放五百年的羊駝圍巾都有。”
　　那是，在秘魯博物館裏就有壹件這樣的展品，五百年前壹個獻祭雪山的印第安少女，其屍骨於上世紀八十年代被發掘出來，那位少女身上披的羊駝圍巾尚鮮艷如新。
　　“這群驢的價值遠遠不夠”，羅亦安回答：“我可以加上我的獵刀，妳幫我問問，他們還需要什麽？遊艇？直升機？槍支？”
　　這批毛皮價值十萬美金左右，而在美國，壹個民用直升機的價格大約在四萬七千美金。藍血人所儲存的鼠皮購買兩架直升機還綽綽有余。用十頭驢去換，簡直是地球文明中黑心的典範。羅亦安可不願被後人指名道姓地漫罵。
　　塞納知道毛絲鼠裘皮的價格，羅蘭也知道，但其余人對這種年產量不足百件的頂級奢華品壓根沒有認知。所以他們全懵然地看著強尼戈亞與兩名印第安人講價。可惜印第安人所知不多，強尼戈亞只得費力地尋找他們知識範圍內的物品，尋求稍微公平的交易。
　　“天快黑了”，塞納不滿地插嘴：“我們耽擱了太多時間，強尼，妳問問他們部落是否有印地華塔納，上面是否記載了壹個名叫‘索羅亞’的城市？”
　　索羅亞，印第安語的意思是彩虹。瑪雅文明有立柱記事的習俗，這種祭祀柱被稱為“印地華塔納”。印第安人壹般每隔20年建壹座石柱碑。9世紀末，印第安城邦文化突然衰落，立柱記事由此中斷，原因不詳。
　　塞納的插話正在半途中，強尼戈亞壹翻譯過去，兩名印第安人立刻把臉陰沈下來，連講價也不願談了。
　　“他們說，如果這時交易的壹部分，他們寧願放棄交易”，強尼戈亞翻譯說。
　　塞納的臉色也沈了下來，他正想張口，羅亦安拽了拽他的袖子，不動聲色地說：“他們有祭祀柱，祭祀柱上記載了索羅亞城，他們的神態告訴了我……強尼，這話不用翻譯。博士，何必這麽急切，我們完全可以在交易時察看那些‘華塔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