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對著鏡子怒吼的模樣固然可笑，可是相比之後這個聲音再度出現時我的表情，似乎也不算太離譜了。
　　那個說著我聽不懂語言的聲音轉換了幾次，終於切換成了壹個比較接近漢中普通話的語種。隨著我剛才那聲怒吼，那個聲音終於說出了和我壹樣的口音。
　　“請不要驚慌，我只是暫時借用壹下妳的身體。”
　　這次的聲音柔美清和，字字珠潤，我聽了之後卻壹屁股嚇得坐在衛生間的地上，臉對馬桶，雙腿發軟，感覺自己好像再也站不起來壹樣。
　　放浪師的傳奇故事中曾經記載過壹種現象，據說某些神靈真的會通過各種途徑來到這個世界。對於這些神靈來說，肉體無法穿越兩個世界之間的障蔽，只能通過精神附體的方法完成這壹舉動。雖然我並不相信這都是真的，不過世界各地宗教繁盛，驚人奇跡也偶有發生，讓人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真有壹種力量超越世俗。
　　現在聽到壹個女鬼壹樣的聲音在我腦海裏嗡嗡作響，不被嚇壞我還是人麽？
　　我都這樣了，那聲音還不依不饒：“妳的名字是什麽？岑夢無是嗎？我為什麽會出現在妳的身體裏？”
　　面對這種情況，我終於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道：“他媽的少來了！我怎麽會知道妳是誰，妳為什麽會在這裏？”
　　聲嘶力竭的喊叫，大概能抵消不少我內心中的惶恐。這種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
　　“妳不必驚慌，吾的名為艾爾西婭，來自於遙遠的諸神之國度……”
　　幸虧我是打算放水而不是喝水，否則聽到這個肯定壹口水有多遠噴多遠。艾爾西婭這名字聽起來怎麽這麽熟？好像放浪師傳說裏有提到過來著……
　　其實就算是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是堅持認為自己可能是因為營養不良出現了幻聽，而不是聽到什麽狗屁諸神國度裏來的女人在我腦子裏低聲嘀咕。壹般碰到這種情況，做個夢睡壹覺估計就沒事了。我覺得我壹定是被櫻櫻打擊到了，或者夏天想找女朋友想得太瘋狂了，才會在暴露自己老二的關鍵時刻出現這樣古怪的幻覺。
　　我自己想的倒是挺好，可惜那自稱艾爾西婭的女人壓根沒打算放過我，繼續在我腦子裏喋喋不休：“對不起，人類，剛才的失態沒有給妳造成太大困擾吧？”
　　這壹次的聲音清晰，態度也不算太壞。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邊對著鏡子再次打算解開褲子拉鏈邊回答道：“還好，反正我這個年紀想要陽痿也不太容易，您不用太在意。”
　　這壹次果然女人沒有尖叫，任由我嘩嘩淌完也沒說話，壹直等到我洗了手才開口。
　　“人類，我記得妳的名字。以後如果在轉生界看到妳的名字，我壹定會想辦法讓妳成為壹個幸福的人。”
　　這句話如果從壹個普通人嘴裏說出來也就是句瘋話，可是從這個自稱好像是某個神界神力最高的女神嘴裏說出來，我總覺著有點不對勁，就忍不住反問了壹句：“等等，您說什麽？轉生界？您有那麽快要會在那鬼地方看見我的名字嗎？”
　　艾爾西婭的聲音此時忽然變得十分平靜了，平靜得讓人想打她。
　　“會的。因為我很快就要征用妳的身體，人類。”那口氣就好像在談論今天中午吃什麽壹樣平淡。
　　“征用我的身體？！我日妳們家主神的，妳他嗎在開玩笑吧？！”
　　如果不是在衛生間裏討論這種話題，我覺得此刻我恐怕能跳起來扭頭就跑，不過這個沖動在實施之前已經被我否決了——這個自稱叫艾爾西婭的家夥此時大概就在我身體裏，我怎麽跑也是無濟於事。
　　艾爾西婭對我的滿嘴粗話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依舊說著她感興趣的話題：“人類，閉上妳的雙眼，妳可以看到我的模樣。”
　　其實隨著這個號稱艾爾西婭的家夥不斷說話，我已經能感覺到她確實有壹種“存在”的感覺在我的腦海裏。既然跑不了，我索性閉上眼睛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麽模樣，跟平時那些畫報描繪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麽出入。
　　平時若是緊閉雙眼，眼前自然會陷入壹片黑暗之中。這壹次果然和平時有些不同，我閉上眼睛的同時，眼前居然燃起壹片微熱的亮光，那感覺好像是對著太陽閉上雙眼壹樣。
　　隨著亮光慢慢褪去，黑暗之中我看到了壹個漂浮在空中的身影。這個身影看上去至少有壹百七十五公分那麽高，渾身散發著淡淡的銀白色光暈。這個身影和所有人們能夠捕捉到的神跡影像壹樣，都是沒什麽風吹草動自己的長發亂飄。
　　這是我第壹次真正看到所謂女神的真實長相。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自稱艾爾西婭的所謂女神什麽的家夥，看起來確實很漂亮——至少比今天跟我說再見的櫻櫻漂亮上壹萬倍。普通的女性也就是臉蛋漂亮，這個艾爾西婭不僅僅是壹頭金色長發和壹紅壹藍的雙色眸子看起來完美無暇，也不僅是臉上的五官比例恰如其分，壹張無暇的臉蛋上半分缺陷都找不到。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壹股吸引人的氣質，讓人甚至會在片刻之間忘記關註她的相貌和穿戴，只是在她淡雅高貴的神情中就陷入迷茫，不知所措。
　　長裙飄飄，纖麗完美的身材，堅定而高傲的神情。這壹切讓艾爾西婭都顯得那麽奪目耀眼，她真的就和我不是壹個世界的人。
　　被艾爾西婭的氣質所吸引，足足楞了有壹會兒，我才慢慢把註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自稱艾爾西婭的女人——哦，至少她應該不是“人”——身穿壹件晶瑩潔白的鎧甲，鎧甲上鑲嵌了無數淡金色的花紋裝飾；鎧甲內裏應該是壹件雪白的長袍，長長的裙角下若隱若現壹雙潔白修長的美腿；腳踏壹雙淡藍色金屬長靴，雙手戴著鑲有鉆石的護腕；腰間斜挎壹把未出鞘的寶劍。若說她身上最引人註目的，大概還是她頭頂的壹頂花冠了。那花冠看起來是用鮮花編織而成，花朵艷麗，應該是某種好看又好用的神界工具。
　　此時我已完全能想起那個所謂的諸神國度應該是被壹個叫奧美爾亞丁的至高神所領導。在無數流傳至今的傳說當中，關於這個至高神的傳說看起來壹點也不精彩，因此我也從未仔細看過關於這方面的傳說。不過最少我知道艾爾西婭是所有諸神國度之中最小的壹個女神，因此看到這張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的臉，我還算能接受。
　　其實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女神為什麽他媽的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裏？她還打算征用我的身體！老子是男人啊，就算征用身體也輪不到我啊……
　　艾爾西婭固然好看，比畫報上的形象好看得多，不過這也不能當飯吃啊！要是聽說有個神或者怪什麽的東西口口聲聲說要征用自己的身體，就算她再好看我也不可能答應——老子又不是虔誠的信徒，沒必要為了壹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姑娘奉獻自己短暫而燦爛的生命吧？
　　“其實我現在就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把妳扔我這兒來的？”出於今天櫻櫻事件的打擊，我對相貌出眾的女性態度都不算太好，“我是個男人好不好？妳用我的身體幹嗎？掏小弟弟站著上廁所麽？”
　　反正我也沒打算給這個所謂的女神留面子——人家都要給我研究轉生的問題了，我還跟她客氣什麽？我這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目前我這個年紀能有我這麽慘的人已經不多了，我才不在乎再多壹個女神對我印象惡劣。
　　大概是我壹下子說到了重點，艾爾西婭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猶豫。估計她也開始和我壹樣想象如何享受掏出小弟弟尿尿的感覺了吧？純情得看見我脫褲子都要尖叫的女神，怎麽可能來適應壹個男生的身體？
　　雖然我態度惡劣，女神畢竟是女神，依然按照我的問題回答了我最初的疑問：“是……是主神讓我來人間的……”
　　“讓妳來幹嗎？偷看小男生上廁所嗎？”我嘴上依然不留德。
　　“不……只是我和主神不合……”
　　看來女神通常是不允許被說謊的，縱然高高在上，嘴裏說的卻都是實話，比起現在的政治家們簡直好出去不知道多少倍。艾爾西婭的回答讓我對她的印象好了不少，不過也吃驚不小，看來上下級矛盾不僅僅出現在這個世界當中，被很多人向往的神界也壹樣存在。
　　“跟主神不合？聽說妳們都是主神所生，都算是他的孩子，怎麽還能不合了？”
　　此時我對神界八卦的興趣到底是勝過了對自己安危的憂慮，忍不住順著艾爾西婭的話問下去。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雖然經常有奇跡合神跡發生，能直接跟傳說中的人物對話的機會卻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我並非主神大人所生，我是世界樹最初的種子於火焰和冰焰之中所生……”艾爾西婭對關於自己的話題倒是直言不諱，“主神大人希望我和雷神結緣，並賜我永恒之眼，可是我並不希望如此……”
　　要不是剛才艾爾西婭說打算征用我的身體，現在聽到這些勁爆內容我已經能噗哧壹聲樂出來。原來神界也有包辦婚姻和反抗包辦婚姻這種事兒啊？不過仔細想想自己看過的神話傳說，自由戀愛的例子好像還真不多……
　　“妳們那些爛事我不打算管，就算想管也沒那個本事！”我強制掐死了自己散漫思維，對艾爾西婭說道，“就算是奧美爾亞丁那老家夥打算把妳嫁給雷神，就算妳不打算嫁，就算妳們之間不合……他媽的妳們找個女人身體往人間扔妳好不好，幹嗎扔我這來？”
　　說到這個，艾爾西婭更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了，磨蹭了半天才面色奇怪地看著我，喃喃自語道：“難道奧美爾亞丁大人認為壹個虔誠的少年，比起虔誠的處女來更容易讓我控制身體嗎？”
　　如果艾爾西婭此時不是出現在我的腦海裏而是面前的話，我壹定毫不猶豫吐出壹口口水在她臉上。
　　“別他媽扯了，我是虔誠的信徒？我不是無神論者已經是那幫傻逼神們能創造的最大奇跡了好不好？”
　　我平時性格惡劣，說出這種極端的話來並不稀奇。誰知艾爾西婭聽我這麽說話，原本端莊秀麗的臉上霎時間罩了壹層寒霜，壹紅壹藍的雙手眼眸中閃過壹抹冰冷的異彩。
　　“什麽？妳不是大人虔誠的信者？”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女神翻臉和女人翻臉沒有什麽區別，都比翻書還快。看到艾爾西婭臉上露出冷漠高傲的表情，我知道這才是世人看到的女神嘴臉。估計剛才她對我那麽和顏悅色，只是因為要占用我的身體覺得內心愧疚吧？
　　媽的，反正死也死定了，索性嘴硬到底。我對艾爾西婭大聲申明自己的立場：“兄弟壓根從來就沒相信過任何的神，更何況是壹個傳說裏並不強大的主神？怎麽著，不是妳們虔誠的信徒也不行嗎？”
　　艾爾西婭冷冷地看著我，嘴雖然沒有張開，三個字還是宛如刀鋒重重擊在我的腦海裏：“異，教，徒！”
　　“異教徒又怎樣？殺了我嗎？帶我去轉生界嗎？”我視死如歸地嘲笑女神道，“異教徒的身體用起來肯定不舒服，我覺得您還是換個人研究壹下借用身體的問題比較好。”
　　艾爾西婭沒有被我的語言刺激到，只是在那裏忽然又有些迷惘地低頭沈思了片刻，還不忘喃喃自語道：“難道……這也是主神大人另有深意的安排？”看得我直搖頭，艾爾西婭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壹個真理：就算全世界的瘋子加在壹起，也不如壹個虔誠的宗教信徒可怕。
　　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艾爾西婭並非在別的地方發瘋，而是在我的身體裏——至少我是這麽認為——在我的身體裏發瘋的結果，我自己都不敢想。
　　反正已經對著女神亮出過自己的小弟弟了，橫豎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我覺得現在自己的心情倒比剛才平靜了不少，至少還有閑心偷看女神又長又白的美腿。
　　艾爾西婭沈思片刻之後，終於起頭，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油鹽不進的死樣子：“人類，雖然我不知道奧美爾亞丁大人的安排是否正確，妳的身體我依然要占用。就做為妳瀆神的代價吧！”
　　閉著眼睛的我簡直想翻壹個白眼給對面的絕世美女：“現在這些政治家是不是跟妳們學的啊？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唄，還非要說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嗎？現在是自由社會了大姐，拜托妳下次別再用這種拙劣的借口好不好？難怪現在都沒人記得妳們了……”
　　艾爾西婭顯然對我的喋喋不休早就有些不耐煩了，沒有說話，只是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執起壹把月光壹樣冷而纖細的長矛，對著我所在的方向，就要用力拋出！
　　看到這長矛拋出，我算是徹底絕望了。看來以後不管是賒帳的便宜牛肉面還是舊書攤的放浪師小說，都要跟我說再見了。
　　這壹刻甚至我也想到了櫻櫻，如果當初我再下流壹點，跟她上了床，是不是會少壹些遺憾呢？
　　已經閉上雙眼的我，再次閉上雙眼，緊守自己內心對這世界的最後壹點留戀，等待死亡的來臨。
　　既然有神存在，死亡看起來也就不那麽讓人害怕了。
　　轉瞬之間，壹股冰冷的力量籠罩在我的身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