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商人的決斷

　　老楊笑得很從容，端著酒杯的站姿顯然是受過相當正統的訓練，跟我在劉家看到的壹些嫡系子弟們非常接近。這樣壹個在首都裏混來混去的生意人，居然給了我壹絲高深莫測的感覺。我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竟能說服沈誌浩答應這樣苛刻的要求，金錢的數字對於這些少爺來說並不是問題，更可怕的是那背後代表的股份，即使是非常微小的數字，也足以在首都引起壹些不小的震動。
　　畢竟這是跟六大家族有關的股份，落入壹個外人手中。這幾個少爺自問能不能承擔這樣的責任，他們心裏都沒譜。
　　正因為如此，沈誌浩出來的時候臉色才不太好看。
　　幾個人又湊在壹起開始嘀咕，我對這壹套已經煩了，轉身站起來拉著藤秋顏去另壹側坐著等候。老楊回到吧臺，舉杯朝我示意，還優雅地笑了壹下。我對這個有氣魄的商人沒有什麽惡感，人家做生意而已，反倒是我們的到來耽誤了人家做生意有點不好意思……連這塊地皮的話，雲天之外怎麽也要值壹億五千萬以上，壹億七千萬的報價不算貴了，那是他們之間的等價交換遊戲，跟我沒關系。
　　換了新的舒服的沙發座，藤秋顏香軟的身體挨著我，我們兩人之間緊挨到沒有太多縫隙，互相之間的眼神卻並不曖昧。也許人在面臨死亡之際都會爆發出難得澄清的心態，藤秋顏對我的溫柔和嫵媚我覺得更多是壹種訣別往日自我的釋放。我們之間的情意很微妙也很脆弱，它建立在壹種近似於絕望的情緒之上。相信如果藤秋顏不是生命陷入倒計時的狀態，她必然不會這麽輕易釋放自己。
　　摟著藤秋顏，我沒有太在意老楊的眼神，而是在昏暗的酒吧裏輕聲唱著自己以前隨手寫出來的歌。
　　“紅塵門外夜歸人，怎奈昨日夢未聞……”
　　藤秋顏臉紅紅的，任由我摟著她，壹張臉上充滿了各種表情，有感動，有羞澀，有鼓足勇氣的決斷，也有滿臉的幸福和淡淡的無奈。
　　我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世事弄人，原本還可能有無數這樣的機會，現在卻無比珍貴。
　　劉洋洋坐的遠遠的，不敢過來打攪我們。劉文藝看到藤秋顏更像是看見了天敵的小動物，縮在自己哥哥身邊壹直不敢吭聲。沈誌浩和李黯然他們仍在不停爭論，也沒有過來打擾我們的意思。我和藤秋顏就這麽安享著眾目睽睽之下的片刻靜謐，壹直到顧青低著頭走過來，才把這美妙氣氛打破。
　　顧青走路的方式非常特別，低著頭，步子大小不壹，看上去像是個沒上過街的孩子。我對這個像是清秀少年壹樣的美女強者有壹點興趣，卻並不想深入了解她。現在我在首都碰到了各種問題，千頭萬緒中認識的每壹個人深入之後都仿佛關聯著無窮無盡的麻煩事。我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我寧願多壹些事件陪藤秋顏，等待那個圖書館該死的權限趕快向我開放。
　　看到顧青過來，我停住歌聲，擡起頭看了壹眼這個身形纖瘦的少女，忽然想起壹件事，低聲問藤秋顏道：“那個追求妳的顧武多大了？”
　　藤秋顏知道我疑惑的是什麽，輕聲回道：“二十五歲，很不可思議是吧？”
　　我瞅著年紀最多跟我仿佛的顧青，托著下巴嘿嘿壹笑，以顯示自己的冷靜：“是啊，太神奇了。”
　　“駐顏之術只存在於少數種族身上。”我回憶著從艾爾西婭和圖書館內了解到的各種知識，向藤秋顏解釋道，“剛開始還被嚇到了，現在想想也沒什麽可怕的，壹個不願意長大的人而已。”
　　我們說話間顧青已到了面前，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愧疚和不安地坐在了我們對面，手中依舊拿著那只杯子，只是酒已經沒了。
　　顧青的做事風格其實有點像我，人來瘋壹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憑著她的實力，恐怕也沒多少人能讓她吃虧。只是我很奇怪，顧家既然是放浪師輩出的家族，這麽個女兒身的顧青為什麽好像不懂世事壹樣，她難道從來不接觸社會嗎？
　　我在心中猜測，眼前這位卻不太給我面子，放下酒杯就直接問道：“聽說妳還沒見到艾雪？”
　　對於艾雪的問題，我在內心中雖想極力回避，卻無處可逃。看著這個長相身材都比我還嫩的“姐姐”，我只能苦笑道：“大概我不太討人喜歡吧，還沒見到。”
　　顧青低頭沈思了壹會，忽而擡頭輕聲說道：“艾雪是個好女孩。”
　　“是啊，我也這麽認為。”
　　“妳不要辜負她。”
　　顧青這話說得仿佛壹個長輩，從她口中說出來本身就很奇怪，加上這人還是我前情敵的姐姐，就更顯得奇怪了。我不明白顧青為什麽會忽然說出這麽壹句話來，只能傻傻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坐在我身邊的藤秋顏可看不過去顧青這副姿態，哼了壹聲道：“多管閑事。”
　　顧青壹臉平靜，仿佛藤秋顏的話對她造不成任何影響壹般。
　　“好好珍惜人生。”
　　說完，竟是自顧地走掉了。
　　顧青要走出去，正在跟沈誌浩商量事情的吳文臉色壹急，卻是沒有站起來阻攔。想必知道了顧青的身份之後，這位吳家少爺也清醒了，顧家武勇聞名整個漢中，他想泡顧家嫡系的姑娘就得低調點，強硬是沒有用的。
　　看顧青走了，藤秋顏很小女人地又哼唧了壹聲，低頭看表：“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說話的聲音不大，那邊的沈誌浩卻像被人打了壹拳似的，跳起來高聲道：“成了成了！藤姐妳別生氣，我們這邊核算麻煩了壹點……”
　　藤秋顏站起來，以她妙曼的身姿俯瞰沈誌浩：“胖子，我說過的話不想再重復。今天我心情好，再給妳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剛好足夠兩邊的專業人士辦理各種交割手續。當然研究協議的時間肯定是沒有了，雙方只能簽訂最簡單粗暴的那種合約做為交換平整。藤秋顏的強勢再度顯露無遺，這壹群人壹臉痛苦地分了股份給老楊，老楊則把地契和酒吧的種種手續都交出來，讓人直接去辦理更名流程。
　　這壹切都快得讓我沒時間消化，畢竟這也太夢幻了，只是喝了頓酒而已，卻拿到壹筆數額巨大的財富。我覺得心裏沈甸甸的，藤秋顏對我的情意我怎麽會不知道？她怕是已經在考慮自己死後的問題了。
　　李黯然跟我交換了聯系方式就告辭了，估計這壹群少爺還沒從損失中回過神來，打算回去跟自己的老爺子們告狀，說張家人吃相難看。可惜這是小壹輩的事，老人們不會出來參合。加上藤秋顏現在身體不好，張家人恐怕對她大聲說話都不敢，又怎麽會來責問她？
　　依然沒醒過來的劉新宇被留在酒吧沒被帶走，劉洋洋很無奈地給家裏的傭人打電話，喊人把這個蠢貨搬回去。劉文藝死也不肯走，拖著劉洋洋的衣角，以畏懼又好奇的眼神註視著我，估計是在想我為什麽會讓狀若猛獸的藤姐姐這麽服帖。小姑娘好奇的眼神讓我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心中唯壹遺憾是今天沒能跟李黯然打上壹架，如果能把那貨揍成豬頭，心情恐怕會更美好壹些。
　　人都走光了，老楊當然還留在酒吧裏跟手下人交代各種事宜。藤秋顏做為酒吧的新老板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淡淡說道：“張家不會虧待妳們。”就這麽簡單的壹句話，讓那些對我略有不滿的人立刻沒了脾氣。能攀上六大家族的產業再不濟也有自保能力，他們的前途倒是無憂了。
　　見人都走光了，劉洋洋這才苦著臉湊過來，在藤秋顏惡狠狠的眼神中嘟囔道：“那個……拍賣計劃我還是會跟家裏說的，妳不要介意。”
　　“當然不。”我心裏真的沒有壹點不高興，“這是人之常情，而且妳也應該跟家裏求證壹下。”
　　劉洋洋見我沒有怪罪他的意思，頓時高興起來：“那行，我問問家裏的意思。其實如果這件事真是只有妳和艾雪兩個候選人的話，家裏大概會全力支持妳。”
　　我嘿嘿壹笑：“那真是謝謝了。”
　　劉洋洋無奈地看了自己還在昏迷中的弟弟壹眼：“別這麽說，我家那個不爭氣的也給妳添了不少麻煩，最後買單的還不是家裏人。”
　　“劉家能同意他用股份換這塊地嗎？”我好奇，“這是觸動切實利益了吧？”
　　劉洋洋嘆了口氣：“我剛才算了壹下，老楊比我懂得商業利益之間的微妙關系。他這個要法，正好不觸及各家的核心利益，又讓他自己賺得不少。”
　　我點點頭，恐怕從壹開始知道了這家酒吧不能留在自己手上時，老楊就開始考慮對策。能在短短時間內想到解決方案，並讓對方在不樂意中還得欣然接受，這就是商人的厲害之處了。讓我在短短十幾二十分鐘內想到這麽多利益平衡，我恐怕還做不到。
　　看我這邊歡聲笑語，老楊對著我舉杯示意，那淡淡笑容仿佛沒有任何多余情緒，我卻覺得這樣的情景真的微微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