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徹夜不眠的男女

　　老者大概被我的無恥震得不行，幹脆沒再搭理我。而是拿著壹塊石板放在透明房子的有壹側，此時內循環的風又壹次吹起來，老者再威風凜凜了壹次。
　　“這塊石頭上刻著的字，妳能認得超過壹半，就可以進入第七區了。”
　　藤秋顏壹下子就明白了測試的用意：“您的意思是說，裏面的文獻都是……”
　　“對，都是用古代稀有語種書寫的。”老者對藤秋顏反倒比對我更和藹壹些，“有些是古雷巴斯多教早期的文字，即使專家也很難解讀。如果妳們想要放棄，只要跟我說壹聲就可以了。”
　　我倔強地壹昂頭，心中似有萬千思緒奔騰，卻無法說給面前這兩人聽。在這幽靜的圖書館裏，我能感覺到那絲微妙氣息，很有可能是與遠古時代的“我”曾經相連的某些東西，它們跨過萬古時空，在此撩動我的心弦。
　　我不能說給任何人聽，這和艾爾西婭在我心中藏匿壹樣，是只得自己分享的秘密。
　　老者放下石板後就後退兩步，並未離去。不知是流程如此還是希望看我笑話，總之這位長發長須的老者又壹次雙手環抱，用孤傲的眼神望著我。
　　我向前幾步，看了壹眼那石板。歪歪扭扭的字體，每壹個字都像軟體昆蟲壹樣扭曲，在石板上形成壹連串符號。
　　就看壹眼，腦海中轟地壹聲。
　　艾爾西婭的聲音清晰無比。
　　“人類，這是古代神族崇拜者的方言。”
　　我眨了眨眼，感覺眼前有壹道火光在蜿蜒竄動。
　　“人類，我將這種語言匯入妳的靈魂，妳可以看得懂！”
　　“餵，我還沒……”
　　“同意”兩字還沒來得及說清楚，我只覺得眼前壹亮，那道火光瞬間被放大了無數倍，照亮我的全部視野。就像有人在我面前放了壹道無形閃光，壹剎那我覺得眼前明亮無比，亮到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
　　再壹剎那後我恢復了視力，對於常人來說不過是兩次眨眼不到的光景。旁邊的老者和藤秋顏都沒發現任何異常。
　　他們當然沒發現，異常都在我眼裏呢……
　　我再看那石板，腦海中幾乎是同時自動浮現出被翻譯成漢中文的字樣。順著開頭那句沒頭沒尾的話，我就那麽讀下去了。
　　“雷神之錘帶著萬千重閃電降臨，它能激起旋風，毀滅天地，也能讓異種族臣服。雷神之錘成為聖物握於雷神手中，期待無數次的戰爭，以及無數次的凱旋……”
　　隨著我壹字壹句念出，那名老者的雙眼陡然圓睜，越睜越大，到後來幾乎有了要脫離眼眶的趨勢。
　　我停住閱讀的同時，老者朝我沖過來，雙手就要抓向我的肩膀。
　　這妳媽是什麽意思？我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肩膀剛好錯開老者手指，讓他這用力壹抓成空。
　　老者沒料到自己居然撲了空，雙手仍保持抓東西的姿勢沒動，在那裏楞了兩秒鐘，之後擡起的雙手終於落下來。
　　“妳，妳怎麽能讀得懂……”
　　我在心中震驚艾爾西婭的大能，臉上卻擺出了平靜至極的表情：“廢話，不能讀這個何必要往深處走？”
　　“但是……這語言破譯工作已妳知道已經做了多久？”
　　我回憶起某些放浪師小說裏提到的細節，推測著回答道：“大概……有六七年？”
　　“超過了十年！”老者激動的渾身白發白須都在發抖，“這十年間無數人投身到這項工作中來，終於獲得了突破……但妳居然直接就能達到最高級的專家水準，妳到底還認識多少這種文字？”
　　我沒吭聲，心裏卻腹誹這次自己沒藏好，讓人家抓住了要點了。
　　老者看我沒回答他，依然激動地想要抓我雙手，再次被我躲開後，這位擅長精神攻擊的老人終於明白了點什麽。
　　“年輕人真不簡單……妳可以繼續前進了。”
　　既然對方不再問我關於古代語言的事，我也高興壹句不說。老者臉色慢慢恢復，剛才紊亂的呼吸也寧靜下來。壹頭白發垂落，身影就顯得尤為孤獨。
　　我望著老人，心中那股蒼涼念頭又壹次慢慢地湧動。
　　“老人家，還沒請教您怎麽稱呼……”
　　老者曬然壹笑：“我很老了，就像歷史課本裏的那些山頂洞人壹樣……不過我是住在這所房子裏，所以妳也可以叫我房頂洞人。”
　　重復了壹遍老者的名字，我看見眼前老者將雙手放在那扇門前，道道淺青藍色光華流轉，老者的精神力量竟能從手中滲出，流入那道門之中。於是整個透明房間都像被點亮了壹般，在這三面黑暗的角落裏開始熠熠生輝。
　　這下我終於明白了，這房間裏最關鍵的還是這名自稱房頂洞人的老者本身。沒有他，恐怕這第七區將永遠無法踏出。那個看似脆弱的透明房間估計也配備了極強的守衛機制，無非我沒看出來罷了。
　　舊時代圖書館目前為止給我的印象就是簡潔，從容，大氣，專業，當然還有神秘。
　　神秘是很重要的，看那些外面專心讀書的傻鳥們就很容易得出結論，這裏的秘密對於大多數世人來說，依舊深邃廣大。
　　順著樓梯下去，地面黝黑的石頭路倒是終於有了壹絲舊時代的氣息。我相信那些最初擴建這裏的人們壹定已經想到了科技的不斷進步，他們保留了最純粹的設計在這座圖書館中，讓它在任何時代看上去都足夠滄桑，又同時容得下各個時代的審美風格。
　　門開後老者依然沒離開，而是領著我和藤秋顏繼續向前。
　　“第七區到第九區之間，妳們可以任意通行。”房頂洞人對我們說，“再繼續向前的話就不行了，必須由管理委員會核準才能深入。如果妳們遞交調查報告的話，管理委員會應該會在壹個月內給妳們答復。”
　　“怎麽忽然就嚴格了？”我皺眉，“前面的檢查我看挺輕松的嘛。”
　　房頂洞人呵呵壹笑：“妳覺得之前的檢查都很輕松？”
　　讓對方這麽壹說，我仔細想想發現還真不太輕松。不管是最開始的門卡，還是眼前這位老爺子的精神攻擊，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我還是太習慣按照常識來判斷壹件事了……其實只要檢查的標準足夠高，即使沒有繁復的檢查手段，也足以讓這個舊時代圖書館成為對絕大多數人無法開放的所在。
　　看似疏朗，實則縝密，也許這位房頂洞人只是無數個環節中的壹環，我們尚不夠造成威脅，無法觸動其他環節。
　　沒有和對方繼續糾纏這樣的問題，我們順著燈火長明的地下通道走過去，第七區赫然入目。
　　“先到這裏吧。”即使在燈火中，藤秋顏雙目裏的光彩也足夠耀眼，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她，“我們可以……在這裏隨便看看。”
　　房頂洞人苦笑道：“隨便看看？張家的小妹，妳覺得這裏的文獻，外面那些所謂專家學者們能看懂多少？”
　　房頂洞人知道藤秋顏的真實身份不讓人意外，藤秋顏壹臉平靜地把目光投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啊……但我相信他。”
　　嘿，這還真是沒來由的信任。
　　房頂洞人壹拍頭：“說的也是……那我就不在這裏打攪妳們了。這塊石板幫我送回到第七區的文物區吧。”
　　老頭把剛才讓我解讀的那塊石板丟給我，我壹只手接住後覺得心裏怪怪的……不太好形容這種感覺，媽的我拿著壹塊歌頌雷神有多兇殘的東西，而我體內那位姐姐幹脆就是為了逃婚才淪落到人間……這讓我對雷神壹點好感都沒有，總覺得它是個仗勢欺人的可憐蟲。
　　房頂洞人沒再多說什麽離開了。我和藤秋顏在古老的舊時代遺跡裏開始徜徉，這裏的書籍分類並不精確，可能是因為從事整理工作的人也不懂得好多古語的緣故。
　　我隨便走走看看，腦海中始終牽掛著壹件事。
　　如何延長四家主們的壽命。
　　藤秋顏早就沒影了，不知躲在哪裏找什麽東西。我發現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女人，這個女人兇殘外表下隱藏的東西實在超過了我的想象。
　　對於艾爾西婭來說，這些資料也有壹定作用。那些捧神國臭腳的內容就不說了，肉麻到英靈殿上的家夥們都不屑說。我們主要挑了看艾爾西婭空白的幾百年時光看，不看不知道，壹看我們倒是心驚肉跳——這幾百年時光裏的各種記載並不多，仿佛我們的時代再倒退兩百年之外，整個世界歷史宛如壹片空白。
　　不帶這麽唬人的啊……老子上學可是學過歷史的。歷史課本上形容的最近三百年是從古至今最繁榮昌盛的三百年，現在跟這些古籍壹對照，卻發現其中的大段空白。
　　這是怎麽回事？
　　胡亂看了很久，最終有神力加身的我都覺得精神上壹陣疲憊，幹脆靠著書架坐在地面上。冰冷的地面傳來陣陣熟悉感，我在心中對艾爾西婭輕嘆壹聲。
　　“真不知道這些年人類都在搞什麽……有文字的記載看來都不牢靠。”
　　艾爾西婭沒有出聲，我估計她在用自己強大的感知能力搜尋整個第七區的文獻。順著我坐下的方向看過去，書架的縫隙裏露出壹截藤秋顏修長美腿，那位姐姐看書也夠認真的。
　　什麽嘛……陪兩個女文青逛圖書館，這就是我來首都的目的咩？
　　艾爾西婭的沒有讓我繼續陪著她讀那些措辭華麗但毫無內容的文獻，默默尋找她需要的東西。我休息了壹會，站起來走向有“魔法”字樣的分類區域。我希望能夠找到讓四家主高興的東西，如果這裏沒有，最終我應該還是會去神國的吧？
　　想起那些遙遠的未來，我心中壹陣無力。壹個人的力量太渺小，很多時候我都這樣認為。
　　如果是壹個人和壹個神呢？
　　想起艾爾西婭，我心中總算稍有安慰。卻刻意讓自己不去想，為什麽在這圖書館裏有陣陣熟悉的感覺。
　　我不想知道真相，完全不想。
　　徹夜不眠的男女聚在壹個屋檐下只是翻書，我又在心中鄙視了壹番自己，真夠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