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名偵探宮野

　　宮野誌保這話壹說出口……
　　就像是晚自習出現在窗戶外面的班主任，空氣頓時為之凝固。
　　死寂的空氣中，那位湯田先生的臉色愈發蒼白，呼吸也陡然變得粗重。
　　乍壹看去，根本沒辦法分清他這是因為輕度河豚毒素中毒而癥狀變得嚴重，還是被陡然說中了什麽心事，以至於這樣駭然。
　　“叫警察過來？”
　　這時候，林新壹還忙著幫那中毒女士做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壹時抽不開嘴。
　　倒是毛利蘭有些震驚地反應過來：
　　“宮野小姐，妳的意思是……”
　　“這不是普通的意外食物中毒，而是有人在蓄意投毒？”
　　“很有可能。”
　　宮野誌保雙手插兜，壹臉漫不經心地說道：
　　“河豚料理都是經過無毒化處理的，就算偶爾有沒有處理幹凈的情況，以那種意外殘留的微量毒素，很少會出現這種快速的急性河豚毒素中毒。”
　　“這位湯田夫人，應該是被人投毒了才對。”
　　“而那個投毒的人……”
　　“多半就是這包廂裏唯二的那個人，湯田先生了。”
　　這壹次，不再是意味深長的暗示，而是毫不掩飾的懷疑。
　　湯田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他強撐著因為河豚毒素而麻痹失控的身體，義憤填膺地說道：
　　“餵，妳在胡說些什麽啊？”
　　“我怎麽可能給我妻子下毒呢？！”
　　“再說……我、我自己也中毒了，明顯是店家提供的河豚料理有問題吧！”
　　“這……”毛利蘭緊緊皺著眉頭，有些拿捏不準。
　　她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覺得宮野誌保給出的論據有些不太靠譜：
　　“吃河豚料理很少出現這種急性中毒，並不是說壹定沒有吧？”
　　“萬壹真是店家處理河豚時失誤，讓大量毒素留在了料理裏，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不……妳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這位湯田夫人的毒發之快、癥狀之嚴重，已經不是普通的急性中毒了。”
　　宮野誌保輕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可能妳知道河豚毒素非常致命。”
　　“但和妳想象的不同，就算吃進去致死量的河豚毒素，人也不會那麽快發病死亡。”
　　“因為吃河豚肉，相當於是通過口服從腸胃給藥。”
　　“而從腸胃給藥，因為涉及到藥物在胃腸道吸收率的問題，藥物需要排除食物的幹擾，還得穿過腸道上皮的細胞，經過肝臟處理，最終進入血液循環。”
　　“所以，口服藥物的生物利用度，也就是藥物被吸收進入人體循環的速度與程度，往往會比較低。”
　　“說起來……”
　　宮野誌保微微壹頓，作回憶狀：
　　“我在10歲的時候，正好發表過壹篇《河豚毒素藥理分析及藥代動力學研究》的論文。”
　　湯田、毛利蘭：“？？？”
　　林新壹：“……”
　　大家的眼神都有點古怪，而這位天才科學少女則是無視了這種凡夫俗子的質疑，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當時在做小鼠動物實驗時，我發現灌胃給藥的LD50足足是腹腔註射給藥LD50的38.12倍，這說明胃腸道給藥時，TTX（河豚毒素）的生物利用度大為降低。”
　　“對了，LD50，半數致死量，表示在規定時間內，通過指定感染途徑，使壹定體重或年齡的某種動物半數死亡所需最小毒素量。”
　　為了防止毛利蘭聽不懂，宮野誌保還特地科普了壹下自己用到的專業名詞。
　　但毛利蘭仍是聽得壹頭霧水。
　　湯田則是聽得渾身冷汗——雖然聽不懂，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總之，結論就是……”
　　“口服河豚毒素，會讓毒素在人體內擴散的速度和程度大大降低。”
　　“也就是說，相對於直接靜脈註射，口服的毒發時間和死亡時間會大大延長。”
　　宮野誌保總算講了壹點稍微能讓人聽懂的話：
　　“根據研究，口服河豚毒素的患者，經過壹段潛伏期，毒發時間壹般在10~45分鐘。”
　　“毒發後最快會在10分鐘內死亡，最遲4-6小時死亡。”
　　“也就是說……藥物在人體內的吸收分布本身就需要時間，從口服河豚毒素到發病，再到死亡，以目前的現實案例來看，最短也得20分鐘。”
　　“而湯田先生……”
　　她轉過頭去，冷冷地看向面色發白的湯田：
　　“妳剛剛說，這盆河豚火鍋，端上餐桌也就只有10分鐘左右吧？”
　　“這麽短的時間裏，患者怎麽會發病到這種瀕臨死亡的地步？”
　　“我……”湯田壹時語塞，表情異常精彩：
　　他沒想到，就這麽壹個簡簡單單的上菜時間，竟然也能被面前這位少女給看出這麽大的破綻。
　　怎麽會這樣……剛剛下完毒，出門就能碰到對這種毒素有研究的科學家？
　　這是什麽運氣！
　　早知如此，就晚壹點再下手了。
　　湯田頓時陷入了忐忑和不安。
　　而這時候，只聽宮野誌保繼續說道：
　　“為什麽湯田夫人在10分鐘內，可能10分鐘都不到，就發病到瀕死的地步？”
　　“雖然這麽說沒有證據，但要我猜的話……”
　　“妳應該是用了註射器壹類的東西，直接把河豚毒素註射到了妳妻子的靜脈裏。”
　　“因為，口服河豚毒素，河豚毒素最先刺激到的就是最先接觸的胃腸部。”
　　“這樣壹來，毒發之後的第壹時間，在手指四肢略微出現麻痹癥狀的同時，還應該會出現像湯田先生妳剛剛那樣，惡心嘔吐的癥狀。”
　　“但湯田夫人還沒有出現惡心嘔吐的癥狀，就已經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全身性神經肌肉麻痹。”
　　“這說明，她很有可能不是口服毒素，而是被註射了毒素。”
　　“毒素直接進入了血液循環系統，所以才會先導致全身肌肉麻痹，而沒有引起惡心和嘔吐。”
　　通過分析湯田夫人的病情，宮野誌保大致推測出了湯田先生的投毒方式：
　　“這樣做，發病更快、致死率更高，幾乎可以讓人當場肌肉麻痹失去行動能力，然後在短短幾分鐘內斃命。”
　　“用這種見效快的給藥方法，妳大可以放心地假裝成食物中毒的受害者，去急匆匆地為妻子呼救、叫救護車。”
　　“因為妳很清楚——”
　　“口服給藥的話，還有不小的幾率被搶救回來。”
　　“但被妳用靜脈註射的方式打入河豚毒素的妻子，撐不了多久就會毒發瀕死，根本就等不到救護車過來。”
　　“用這種方法，妳才能保證妻子被投毒後不被搶救過來，才能保證妳的殺妻陰謀能壹次成功！”
　　宮野誌保語氣冰冷地講述完這個黑暗沈重的猜測。
　　而湯田緊緊咬著牙齒，他沒辦法反駁宮野誌保那種的“惡意揣測”，憋了半天也只能色厲內荏地吼道：
　　“開、開什麽玩笑……說我用註射的方法給妻子下毒，可我自己也中毒了啊！”
　　“那個河豚火鍋裏壹定是有毒的，不然妳們拿去檢測好了。”
　　湯田這樣歇斯底裏地為自己辯解。
　　而宮野誌保的臉上依舊毫無波瀾：
　　“河豚火鍋裏有毒，和妳給妻子註射河豚毒素，壹點都不矛盾。”
　　“畢竟，河豚火鍋裏的毒應該也是妳自己下的。”
　　“不往料理裏面下毒的話，妳怎麽把這個殺妻陰謀偽裝成意外的食物中毒呢？”
　　“至於妳自己也中了毒……那也是妳為了讓‘食物中毒’的假象更加可信，所以把握好了劑量，控制著讓自己輕度中毒而已。”
　　湯田聽得壹陣沈默。
　　他緊咬牙關，抵死不認：
　　“胡說八道！這全都是妳這個小姑娘的臆測而已。”
　　“學了壹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跑出來亂說話……”
　　“說我殺害我妻子，妳有證據嗎？！”
　　“證據？”
　　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宮野誌保的嘴角上揚至壹個戲謔的弧度：
　　“妳忘了，妳的妻子還活著嗎？”
　　“我……”湯田頓時被狠狠地噎了壹下。
　　而宮野誌保則是繼續嘲弄著他：
　　“妳的殺妻陰謀的確很毒辣。”
　　“但很可惜，妳沒想到，妳壹出門就碰到了我和林新壹。”
　　“我們兩個攜手合作，即使是已經察覺不到生命征象的‘死人’，也能努力地搶救回來。”
　　“現在的話，妳的妻子可還不壹定會死。”
　　“是我在胡亂臆測，還是妳在惡意狡辯，等妳妻子醒了，就什麽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