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尋槍

　　林新壹在第壹時間，回到了之前那棵被熊光臨過的大樹旁。
　　之前在他的吩咐下，角田所長已經帶著手下壹眾警員，圍繞著這棵大樹，做起了全面的地毯式搜查。
　　“怎麽樣，有發現麽？”
　　林新壹開門見山地問道。
　　這棵樹既然至少被壹人壹熊光臨過，那這附近就很有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人、熊活動留下的痕跡。
　　在現在這種調查深陷泥沼、裹足不前的情況下，哪怕能多找到壹處痕跡，都會對案件的偵破起到巨大的幫助。
　　所以林新壹才著重安排人手在這棵樹附近展開勘察。
　　而此刻面對他的詢問，負責勘察的角田所長愈發顯得不悅。
　　那種工作不好好幹，還在領導面前憋著股氣卻又不敢發作的模樣，像極了林新壹以前在鑒識課遇到的那些老油條。
　　“除了幾根熊毛，什麽都沒找到。”
　　“林管理官，妳到底想找什麽啊？”
　　角田所長不無抱怨地嘟囔著。
　　“彈殼。”林新壹給出了壹個驚人的回答：“妳們有沒有在這棵樹附近，找到彈殼、彈頭、彈孔壹類的東西？”
　　“這……”
　　不僅是角田所長，在場壹眾警員都為之感到震驚：
　　日本的槍支管理同樣極為嚴格，壹個案子如果涉及到槍械，那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
　　當然，在這個世界……犯罪分子炸藥壹搞就是幾噸，時不時就要炸棟大樓助興。
　　小小的涉槍案而已，似乎也不值得太過大驚小怪。
　　“但是……林管理官，妳為什麽要我們找彈殼？”
　　“難道有人在這裏開過槍？”
　　“嗯。”林新壹點了點頭：“我懷疑有人在這開過槍。”
　　“因為從爪痕分布的高度和形態上看，那頭棕熊只是向上爬了壹點，就主動放棄了。”
　　“捕食者可不會無緣無故放棄快要吃到嘴裏的獵物。”
　　“而現場沒有任何搏鬥的痕跡，那個被熊攆著逃到樹上的家夥，恐怕也沒有單單憑借拳腳棍棒，把壹頭成年棕熊給打跑的本領。”
　　“所以……”角田所長幾乎把質疑都寫到了臉上：“您就覺得，那個人手裏有槍，他是開槍把熊打跑的？”
　　“這也太牽強了吧？”
　　這樣的推理的確很牽強。
　　林新壹會做出這樣的推理，更多地是因為，他剛剛在土坡足跡上的發現：
　　死者在至少遠隔3、40米的位置，被追擊者嚇得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是什麽東西能遠遠地嚇到她？
　　應該是槍。
　　既然那個追擊者有槍，那這個被熊堵在樹上、卻又莫名被熊“放過”的神秘人，會不會也有槍？
　　他們會不會就是同壹個人？
　　林新壹心中產生了壹連串的猜想。
　　“角田所長，如妳所言，我的猜想還太過牽強。”
　　“所以，我必須想辦法驗證這個猜想。”
　　林新壹坦然地承認了自己推理上存在的問題。
　　但他同時又問道：
　　“在這棵樹附近，真的什麽都沒發現麽？”
　　“什麽都沒有！”
　　角田所長無奈答道：
　　“別說彈殼、彈頭、彈孔了，就連壹點血跡都沒有。”
　　“妳說那個人可能用槍攻擊過熊，那頭熊挨了槍子，總該掉點血到地面上吧？”
　　林新壹壹陣沈默。
　　他倒也沒有懷疑角田所長回答的真實性，也沒質疑他們的勘察是不是有什麽遺漏。
　　因為他之前在安排勘察任務的時候，還特地讓服部平次留在在現場當著“監工”。
　　有這位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寶貝兒子在，這些基層警員們積極表現都來不及，怎麽敢偷奸耍滑。
　　“沒有血，沒有彈殼，沒有彈孔……”
　　“難道我的推測錯了？”
　　這個念頭壹閃而沒。
　　“不……還有壹項最基本的勘察工作沒做。”
　　“硝煙反應——”
　　“如果那個神秘人真的在樹上開槍了，那樹皮上就壹定會有射擊後產生的射擊殘留物。”
　　“沒找到彈殼、彈孔也沒關系，只要能從樹上測出有射擊殘留物，就能證明我的猜想！”
　　……
　　許久之後，大阪府警本部的支援終於趕到現場。
　　他們帶來了林新壹所需要的勘察工具。
　　檢查硝煙反應是壹件很簡單的事情，即使是普遍拉胯的各地鑒識課，也會配備有測試硝煙反應試紙。
　　這種試紙會用比硝更活潑的金屬化合物取代硝，產生明顯的顏色變化。
　　而林新壹早已從那棵樹的樹幹、樹冠、枝杈等各個部位，分別提取下相應的樹皮樣本，加以編號、記錄、保存。
　　在這些待檢測的樹皮上噴淋諸如乙醇、丙酮的有機溶劑，將之浸濕，再用試紙接觸測試……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樹皮上測出有射擊殘留物了——”
　　“的確有人在這樹上開過槍！”
　　林新壹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只不過……
　　“還是很奇怪啊……”
　　在得到檢測成功的結果後，協助林新壹做硝煙反應測試的毛利小姐，反而有些為之糾結：
　　“那個神秘人明明開過槍，我們卻沒能在現場附近找到彈殼、彈孔和彈頭。”
　　“這些痕跡都哪去了？”
　　“如果是朝地上開槍，地上應該也彈孔、彈頭。”
　　“如果是打在熊身上，現場應該會留下熊的血跡。”
　　“難道……他是朝天開槍，把熊給嚇走的？”
　　“可是那樣，我們至少也該在樹下找到拋出的彈殼，還有從天上掉下來的彈頭吧？”
　　“難不成，這些都被那個神秘人，給事後清理幹凈了嗎？”
　　毛利蘭壹陣糾結思考，不僅沒得出什麽結論，反倒是把自己繞得愈發猶豫不定。
　　而跟她不同，林新壹的目光顯得格外清明：
　　“毛利小姐……”
　　“我倒是已經知道，現場為什麽會沒有彈殼、彈孔和彈頭。”
　　“首先，我可以確定，那神秘人並不是在朝天鳴槍示警。”
　　“他是站在樹上，朝著下方開槍的。”
　　他微微壹頓，有條不紊地給出了證明：
　　“沒註意到麽……”
　　“我這次提取了那棵樹上各個部位的樹皮樣本，依次做了硝煙反應測試。”
　　“其中有壹塊取自樹冠部位的樹皮，竟然也測出了射擊殘留物。”
　　“這說明什麽？”
　　壹語驚醒夢中人，先前糾結不定的毛利蘭很快便眼前壹亮地反應過來：
　　“開槍的時候，火藥煙霧應該是向槍械後方噴射的。”
　　“如果連樹頂的位置都能檢測到射擊殘留物，那就只能說明，那神秘人是在朝著下方開槍，而不是朝著上方開槍。”
　　“沒錯。”
　　林新壹點了點頭，循序漸進地說道：
　　“而且，我還可以確定，兇手用的是壹種左輪手槍。”
　　“這……”毛利蘭有些意外：“我們連彈殼、彈頭都沒找到，林先生，妳又是怎麽確認槍種的？”
　　“同樣的道理。”
　　“通過檢測各部位樹皮樣本的射擊殘留物，還可以確認射擊殘留物的分布範圍。”
　　“而左輪槍和其他槍不壹樣，其噴射出的射擊殘留物，分布範圍更廣。”
　　壹般的自動槍械，因為較為封閉的槍械構造，其硝煙噴射形狀，會呈現壹個向後、向下的半圓。
　　可左輪手槍因為開放式的彈倉射擊，其射擊殘留物會毫無阻礙地向後噴射。
　　所以左輪手槍的硝煙噴射形狀呈現壹個向後的“傘狀”，射擊殘留物分布覆蓋的區域會更廣。
　　“所以，我能確定那神秘人用的是左輪槍。”
　　“而正因為是左輪槍，所以我們沒有在現場找到彈殼——”
　　“左輪槍不會自動拋殼，發射後彈殼會留在彈倉裏，很容易被收集、清理、並帶離現場。”
　　“那麽，這個神秘人就顯得非常可疑了。”
　　“壹般人在開槍後都會順手清理左輪槍的彈倉，把無用的空彈殼扔掉。而他如果只是意外地遭遇棕熊，被迫開槍反擊，那又為什麽要刻意清理現場，帶走開槍後留下的彈殼呢？”
　　“是不是……他在遭遇棕熊之前還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所以不想留下痕跡，讓人知道他來過這裏？”
　　林新壹的語氣愈發凝重。
　　在他眼裏，那個神秘人，和追擊死者的兇手，已經越來越能夠劃上等號。
　　而毛利蘭卻沒有心思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想。
　　她心裏還有疑惑沒有得到解答：
　　“林先生，既然妳已經確定那神秘人是站在樹上朝下開槍，那我們為什麽在地上沒有發現彈頭和彈孔？”
　　“就算他清理走了彈頭，也不可能壹點痕跡都不留地，清理掉地上的彈孔。”
　　翻動、填埋泥土的痕跡，可是非常明顯的。
　　那顆子彈要是朝下打進了地面，就不可能壹點痕跡都不留。
　　“既然地面上沒有彈孔，樹根上也沒有，而又能確定兇手是朝下開槍……”
　　“那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後，剩下的無論多麽不可思議，也壹定是真相。”
　　林新壹說了壹句福爾摩斯的名言。
　　根據硝煙反應測試和現場勘察反饋的結果，他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那顆子彈，應該是打中了那頭熊。”
　　“彈頭和彈孔都在熊身上，所以我們才會找不到這些物證。”
　　“不過……”
　　這時不用毛利蘭質疑。
　　林新壹自己就註意到了，這個唯壹結論的“漏洞”。
　　有壹點依舊很難解釋：
　　“如果子彈擊中了熊，現場為什麽會沒有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