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感化

　　原來阿笠博士和木之下小姐都誤會了對方。
　　阿笠博士把她叫來當司機的朋友，當成了她的丈夫。
　　木之下小姐也把他身邊跟著的壹幫小鬼頭，當成了他的孫子。
　　雙方都誤以為對方已經有了家庭。
　　所以才不想互相打擾。
　　但實際上……他們這40年來都沒結過婚，沒有談過戀愛，都壹直在默默等著對方。
　　所幸林新壹在最後關頭點破了這壹點。
　　阿笠博士和木之下小姐，才終於知曉了對方真正的心意。
　　“太好了……”
　　“希望他們最後能走到壹起。”
　　目送著阿笠博士紅著臉龐，和木之下小姐壹起乘車遠去，庫拉索也在心裏暗暗為之送上祝福。
　　雖然她算不上阿笠博士的熟人。
　　但經過這麽短短壹下午的相處，她就感覺自己和這些孩子、和阿笠博士、和陪伴著自己的所有人……好像都成了相知相愛的家人。
　　這讓庫拉索莫名地感到溫馨。
　　就好像，她終於得到了自己，壹直夢想著的東西。
　　“大姐姐！”
　　“我們先回去了~”
　　時間已是傍晚，太陽都漸漸落了下來。
　　阿笠博士已經忙著跟木之下小姐去敘舊……不，約會了。
　　步美、光彥和元太他們看到這麽壹個美好的結局，也終於放心地回家休息。
　　現場剩下的就只有柯南、灰原哀、林新壹、毛利蘭、庫拉索、還有貝爾摩德。
　　“我還有事。”
　　“就先走壹步了。”
　　貝爾摩德留下壹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就此轉身離開。
　　“克麗絲小姐，再、再見！”
　　庫拉索已然會主動向她告別。
　　而且語氣還頗為不舍。
　　直到目送著貝爾摩德徹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問道：
　　“林先生，我……我晚上住哪？”
　　“還是就住阿笠博士家吧。”
　　林新壹還了壹個令她心安的微笑：
　　“我們現在就帶妳回去，幫妳準備房間。”
　　“嗯……謝謝。”
　　庫拉索感激地點了點頭。
　　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跟在林新壹、毛利蘭身後，同大家壹起向阿笠博士家走去。
　　壹路無話。
　　直到他們走到壹個偏僻荒涼的路口。
　　見到四下無人，始終沈默著的庫拉索小姐，終於忍不住……
　　停下了腳步。
　　落下了壹滴眼淚。
　　“怎麽了，庫拉索小姐？”
　　林新壹、毛利蘭都關切地圍了上來。
　　但庫拉索小姐的眼眶卻悄然濕潤。
　　在這澄澈的水光之下，她那雙好看的異色瞳全然變成了壹對熒光閃閃的寶石，壹邊湛藍如水，壹邊潔白如玉。
　　“對、對不起……”
　　庫拉索努力地擠出壹個微笑：
　　“謝謝妳們，可以對我這麽好。”
　　“但林先生，我已經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林新壹微微壹楞。
　　眼中旋即迸出壹抹警惕：
　　“什麽意思……難道妳想起什麽來了？”
　　“不。”庫拉索搖了搖頭。
　　她還什麽都沒想起來。
　　但她腦子壞了，並不代表腦子壞了。
　　智商還是在的。
　　有些蹊蹺的地方，庫拉索都註意得到：
　　“林先生，妳跟我說實話：”
　　“其實，那個打暈我的人……”
　　“就是妳和克麗絲小姐吧？”
　　“哈？”林新壹神色壹滯，身體也隨之緊繃。
　　旁邊的柯南和灰原哀，都默默地打開了麻醉手表。
　　毛利蘭雖然神色糾結，卻也暗暗站穩了預備戰鬥的步伐。
　　他們都準備動手將庫拉索拿下。
　　但庫拉索卻沒有壹點要動手的意思：
　　“果然，我猜對了……”
　　她只是痛苦地咬著嘴唇，喃喃自語道：
　　“所以我才會那麽害怕警察。”
　　“所以我才壹聽到‘報警’，就會本能地感到頭疼。”
　　“所以妳和克麗絲小姐才壹直在暗暗提防著我，連出門都要先給我易容才行。”
　　“原來我根本就是壹個被通緝的罪犯。”
　　“壹個忘記了過去的壞蛋。”
　　“這……”林新壹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可庫拉索卻只是壹臉內疚地望著他：
　　“別騙我了，林先生。”
　　“我已經知道妳是警視廳的管理官，是壹個厲害的警察了。”
　　“妳和克麗絲小姐之所以會把我打成這樣，恐怕也全都是因為……我自作自受吧。”
　　她壹番腦補，已然把自己想成了壹個惡棍。
　　而林新壹和克麗絲這麽揍她，也只不過警察在抓壞人。
　　這倒離真相不遠了。
　　而猜到真相的庫拉索，卻壹點也不憎恨林新壹。
　　她反而十分感動地望了過來：
　　“謝謝……”
　　“謝謝妳們給我這個機會。”
　　“讓我能在被送進監獄之前，體驗到這種生活在陽光之下的感覺。”
　　說著說著，庫拉索的聲音都幾乎哽咽：
　　“謝謝妳們，願意相信現在的我……”
　　“唔……”林新壹、毛利蘭等人的表情更加微妙。
　　而庫拉索卻是已經自說自話地伸出了雙手：
　　“林先生，給我戴上手銬吧。”
　　“妳們能為了滿足我小小的心願陪我演到現在，我已經很知足了。”
　　“我知道的，我該為我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她誠懇地為自己的罪行懺悔。
　　即使她還根本沒有想起，自己到底犯下過什麽罪行。
　　這讓林新壹等人很是為難。
　　他們當然不可能把庫拉索送去坐牢。
　　但庫拉索卻還是自顧自地在那“交代後事”：
　　“如果可以的話，請盡量不要告訴步美他們真相。”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他們的大姐姐是個壞人。”
　　話音剛落……
　　林新壹等人還沒表態。
　　這條偏僻無人的小路上，便驟然響起壹個陰冷瘆人的聲音：
　　“哼，妳可真是變軟弱了啊。”
　　“誰？！”庫拉索神色為之壹滯。
　　這個冷酷的男聲，她好像非常熟悉。
　　難道是……以前認識的人？
　　“果然，是失憶了麽。”
　　聲音的男人緩緩現身。
　　帶著漆黑的風衣，銀色的長發，還有那張冷峻如冰的面龐。
　　“妳、妳是？”
　　庫拉索呆呆地望著那個男人。
　　不知怎的，那種熟悉的感覺愈發強烈。
　　“琴酒！”
　　林新壹臉色難看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灰原哀更是面無血色地渾身顫抖起來。
　　“琴酒？琴酒……琴酒……”
　　庫拉索喃喃念著這個名字。
　　過去的記憶隨之湧動，使她的腦袋隱隱作痛起來。
　　琴酒也沒解釋，只是不緊不慢地從懷裏取出壹疊，五顏六色的透明卡片。
　　這是庫拉索以前用來輔助快速記憶的“記憶卡片”。
　　是她專門為自身的記憶能力而量身打造的特殊道具。
　　這些在別人看來普普通通的彩色透明卡片，對她來說就是打開記憶圖書館的鑰匙。
　　於是，就在看到這些彩色卡片的下壹秒……
　　庫拉索的頭疼瞬間加劇百倍。
　　過去的記憶，就如潮水壹般湧出。
　　組織，朗姆，琴酒，貝爾摩德，貝爾摩德敲她的那壹板磚……壹切的壹切，全都被她在壹瞬間回想起來。
　　“我、我是……”
　　“庫拉索？”
　　庫拉索想起了她的名字。
　　“很好。”琴酒冷冷壹笑：“看來妳已經恢復了記憶。”
　　“我……”庫拉索壹時語塞。
　　她的確想起了自己是誰。
　　可不知怎的，她卻根本不願承認。
　　她不想再回到過去，不想……再當那個庫拉索了。
　　但琴酒卻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
　　“好了，閑話等會再說。”
　　“我還有正事要做。”
　　他眼中冷光乍現，身上殺氣盡顯。
　　“糟了……”庫拉索心中壹沈。
　　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思考，便本能地轉頭向林新壹喊道：
　　“林先生，小心！”
　　琴酒在這壹剎那舉槍。
　　林新壹也在這壹剎那躲閃。
　　可槍聲卻是從另壹個方向響起的。
　　壹個大家用肉眼都看不清盡頭的方向。
　　那槍響甚至還沒傳來。
　　林新壹背後便綻放出了壹朵血花。
　　他甚至連躲閃的動作都沒來得及做完，便猝不及防地，慘叫著倒在地上。
　　“狙擊手？！”
　　庫拉索看得目眥欲裂。
　　“怎麽？”琴酒沖她冷冷壹笑：
　　“妳在為妳的敵人心痛？”
　　“我……”庫拉索表情壹滯：
　　是啊……林新壹原來是她的敵人。
　　她身上現在還留著林新壹造成的傷。
　　為什麽……
　　她不僅壹點都恨不起來。
　　反而還本能地想保護他呢？
　　“看來這次的失憶，對妳的影響真的很大。”
　　“給我醒醒吧——”
　　“妳是庫拉索，組織的庫拉索！”
　　琴酒冷冷壹哼，又往庫拉索手裏丟來壹把手槍：
　　“下壹槍，妳來開。”
　　庫拉索顫抖著說不出話。
　　曾經如臂使指的手槍放在手上，竟然讓她感覺重得擡不起來。
　　“我說了：”
　　“下壹槍，妳來開！”
　　琴酒冷冷哼道。
　　“我……我……”
　　庫拉索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倒在地上慘叫的林新壹。
　　攝於狙擊手不敢動彈的毛利蘭。
　　臉色蒼白的柯南，瑟瑟發抖的灰原哀……
　　大家的慘狀，都壹壹映在了她的眼中。
　　庫拉索知道琴酒是在幹什麽。
　　琴酒這是在懷疑，她的這段失憶之旅會影響她的性格，影響她對組織的絕對忠誠。
　　所以他想讓自己交投名狀。
　　用她這些新朋友的鮮血，去證明她還是原來的她。
　　但是……
　　庫拉索腦中控制不住地閃過壹幕幕畫面。
　　有林新壹的關心微笑，有毛利蘭的溫柔目光，有步美、灰原哀、阿笠博士……大家的無聲陪伴。
　　“但是……”
　　“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啊。”
　　庫拉索終於確定，自己真的變了。
　　說來有些不可思議。
　　但就是這麽短短壹天不到，就是跟孩子們逛了壹趟動物園……
　　她這位組織女殺手就真的變了。
　　庫拉索不想再回到組織，更不想再做什麽殺手了。
　　“怎麽？”琴酒仍舊在冷漠地催促著她：“不舍得動手嗎？”
　　“庫拉索，妳應該知道……這樣猶豫的後果是什麽。”
　　“我知道。”
　　庫拉索深深吸了口氣。
　　盡管知道，自己面對的是琴酒。
　　盡管知道，自己已然被狙擊手鎖定。
　　盡管知道，勝利的希望渺茫。
　　但她還是毅然決然地守護在了大家的身前，向琴酒，向自己的過去舉起了槍。
　　“妳這是在背叛組織！”
　　琴酒眼中的殺氣愈發濃厚。
　　“我知道！”
　　庫拉索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啪的壹聲，子彈射出去了……
　　但琴酒竟然沒事。
　　“空包彈？！”
　　庫拉索臉色壹沈：
　　該死……這把槍是琴酒遞給她的！
　　他從壹開始就在防著她了！
　　庫拉索心中愈發感到絕望。
　　但這並沒有改變她的立場。
　　她仍舊牢牢地守在大家身前，試圖赤手空拳地與琴酒、與壹個暗處的狙擊手搏命。
　　這顯然是十死無生的選擇。
　　可庫拉索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這麽選了。
　　於是，下壹秒，琴酒……
　　“哈哈哈哈。”
　　琴酒竟然把槍壹丟，欣慰地笑了。
　　原先重傷倒地的林新壹，竟然也生龍活虎地從血泊中站了起來。
　　毛利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柯南無奈地撇了撇嘴角。
　　先前在琴酒面前瑟瑟發抖的灰原哀，更是在壹瞬間恢復了往日的淡然。
　　算上“琴酒”在內，這裏竟然個個都是奧斯卡在逃影帝……
　　“妳、妳們怎麽……”
　　庫拉索猛地意識到了什麽。
　　“抱歉，安全起見。”
　　“我們只能用這種方法幫妳恢復記憶，順便……試探妳的態度。”
　　琴酒摘下了他的面具。
　　露出的，卻是貝爾摩德的臉。
　　“貝爾摩德……”
　　庫拉索想通了壹切：
　　“妳真的……背叛了組織？”
　　“是的。”貝爾摩德微笑著聳了聳肩：
　　“就跟妳壹樣，不是嗎？”
　　庫拉索又是壹陣沈默。
　　人生大起大落，讓她壹時都發表不出感想。
　　但毛利蘭卻已經向她眨起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庫拉索小姐。”
　　“我知道妳不想再做壞人——”
　　“雖然沒有理由，但我從壹開始就這麽堅定地相信著。”
　　“現在壹個徹底擺脫組織的機會就在我們面前……”
　　“庫拉索小姐，妳願意和我們壹起並肩作戰嗎？”
　　這次庫拉索幾乎沒有猶豫。
　　她順從著自己的內心，如本能壹般答道：
　　“我願意。”
　　庫拉索伸出手，握住了眼前的光。
　　“歡迎，庫拉索小姐。”
　　光明也擁抱了她。
　　庫拉索剛剛恢復記憶的大腦突然又壹陣隱隱作痛。
　　她身形壹歪，在毛利蘭的溫柔目光中沈沈睡下。
　　……
　　“第26次場景模擬結束。”
　　“感化行動：成功。”
　　“截至目前行動成功率為：100%。”
　　“克麗絲小姐，需要重置‘玩家’記憶，修改故事線，繼續進行場景模擬嗎？”
　　阿笠博士家，地下實驗室。
　　諾亞方舟的聲音緩緩響起。
　　“不需要了吧？”
　　林新壹看向貝爾摩德：
　　“我們都試過這麽多次。”
　　“劇本都換了好幾個了。”
　　“庫拉索她可沒有壹次是站在琴酒、站在組織那邊的。”
　　“這姑娘……本質上的確不壞啊。”
　　他尤其記得“遊樂園”那個劇本。
　　諾亞方舟都直接讓NPC琴酒開著魚鷹旋翼機出來了。
　　庫拉索竟然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組織，舍命保護大家。
　　那可是在面對火箭彈和機關炮啊……
　　庫拉索到底是站在哪邊的，這還用得著懷疑嗎？
　　可貝爾摩德卻還有點猶疑：
　　“庫拉索可是朗姆的親信。”
　　“和小孩子逛壹逛遊樂園、動物園，竟然就直接叛變了……”
　　“這模擬結果真的可靠嗎？”
　　“絕對可靠。”諾亞方舟很有自信地保證道。
　　“好吧……”貝爾摩德壹番糾結思索，才終於做出決定：“就保留最後壹次場景模擬的結果，把她從‘遊戲世界’裏放出來吧。”
　　“沒問題。”
　　名為“繭”的全息模擬遊戲艙上，終於閃爍起代表遊戲結束的燈光。
　　艙門緩緩打開，露出了庫拉索安靜祥和的睡顏。
　　“把她抱到床上去吧。”
　　貝爾摩德轉頭對林新壹細細吩咐：
　　“記得讓大家都記好最後壹次模擬的劇本，別演串戲了。”
　　“哎……”林新壹只是嘆息。
　　他這是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遠了啊。
　　而且還是帶著柯南、毛利蘭、阿笠博士壹起……集體黑化。
　　“這我明白，不過……”
　　“那些孩子怎麽辦？”
　　“步美、光彥、元太他們，可不會配合我們演戲啊。”
　　“沒關系。”
　　貝爾摩德滿不在乎地回答：
　　“她自己也會記不起那些事情的。”
　　“諾亞方舟給她留下的只有壹段非常模糊的記憶，還有……”
　　“壹種親近我們的‘本能’，或者說，思想烙印。”
　　林新壹：“這……”
　　這不就是在給人洗……
　　“是感化。”
　　貝爾摩德鄭重地糾正了他：
　　“是感化沒錯——”
　　“我們其實什麽也沒有做。”
　　“只是引出了她內心深藏的善良罷了。”
　　這話倒是沒錯。
　　“可毛利小姐說的感化……”
　　“應該不是這種感化吧？”
　　林新壹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還能怎麽辦？”
　　“難道妳還真讓壹個隨時可能蘇醒的女殺手，陪著孩子們在外面亂逛？”
　　貝爾摩德沒好氣地瞥了他壹眼。
　　然後又神色溫柔下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我說了：”
　　“妳當好警察就好。”
　　“該讓‘CIA’做的事，我會幫妳做的。”
　　“好吧……”林新壹也不再多嘴。
　　只是放下這份糾結，和貝爾摩德壹起，將沈睡著的庫拉索輕輕抱出那全息遊戲艙。
　　他們將庫拉索抱出地下室，抱到事先給她準備好的臥室，將她平穩地放在床上。
　　窗外是那還未落下的夕陽。
　　就跟模擬場景裏的壹樣。
　　“阿笠博士現在應該找到那位木之下小姐了吧？”
　　貝爾摩德突然好奇地問了壹句。
　　“肯定找到了。”
　　“暗號都被柯南破解了。”
　　“我們也都把諾亞方舟查到的詳細資料發給他了。”
　　“阿笠博士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時尚設計師，芙莎繪·坎貝爾·木之下。”
　　有名有姓，有電話有地址，連對方手機定位都知道，這還能錯過就有鬼了。
　　“話說，真沒想到……”
　　林新壹頗為感慨地嘆道：
　　“阿笠博士的青梅竹馬都50歲了，竟然還……”
　　“嗯？”貝爾摩德不悅地壹聲輕哼。
　　“咳咳……竟然還……”
　　“還單身沒有結婚。”
　　“我想，她這40年來，應該壹直都在等著阿笠博士吧。”
　　林新壹在心裏暗暗地為阿笠博士加油。
　　貝爾摩德也難得露出壹抹祝福的微笑。
　　而就在他們討論著阿笠博士的這段初戀的時候……
　　庫拉索已經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
　　“庫拉索。”
　　貝爾摩德瞬間換上了壹副溫柔的表情：
　　“妳醒了。”
　　“我……”庫拉索緩緩從床上直起身來：“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
　　貝爾摩德看了看窗外的夕陽：
　　“我們剛把妳帶回來，妳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