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天使也會騙人了

　　面對林新壹祭出的殺招，千間降代悄然陷入了沈默。
　　她沒再出言辯駁。
　　先前那種針鋒相對的氣勢也橫掃壹空。
　　這無疑是已經認了輸。
　　目睹此情此景，在場的壹眾名偵探都個個表情微妙。
　　他們都訝異於林新壹的招數之新奇。
　　同時又駭然發現：
　　林新壹曾經說過的那句“偵探遲早會失業”的狂言，似乎正在壹步壹步地實現。
　　畢竟，就像今天……
　　林新壹從頭到尾也就用了查房屋產權、手指驗毒和基站監控三招，便破解了兩位名偵探各自設下的圈套。
　　這其中除了“手指驗毒”是正常人不能模仿的，另外兩招都是小學生都能學會使用的招數。
　　只要警方能隨著現代科學技術進步，努力培養出壹支專業的技術警察隊伍，並不斷增強對信息大數據的掌控程度……
　　或許未來有壹天……
　　“偵探真的會失業吧？”
　　千間降代輕輕壹嘆，嘆息中帶著釋然。
　　她望向林新壹，不帶壹絲敵意：
　　“林先生的招數我領教了。”
　　“枉我和大上祝善事先苦心籌劃這麽久，結果卻連計劃裏這麽大的兩個漏洞都沒考慮到。”
　　“只不過讓人查壹下戶口，監控了壹下手機，就簡簡單單地給破了。”
　　“千間婆婆，妳說錯了。”
　　林新壹溫和地笑了壹笑：
　　“妳計劃裏可不只這兩個漏洞。”
　　“比如說，妳們的武力不足以支撐妳們的計劃，遇上我這種暴力不合作的變量就得抓瞎。”
　　“又比如說，妳們就根本沒有想過……”
　　說著，林新壹又緩緩從隨身攜帶的勘察箱裏，掏出了壹只能當板磚使的衛星電話。
　　名偵探們又是壹陣嘴角抽搐：
　　是啊……
　　接到那麽詭異的邀請，來到這麽偏僻荒涼的地方，他們怎麽就沒事先想到要帶衛星電話呢？
　　大上祝善的計劃就是要把名偵探困在這裏，斷絕與外界的聯系，逼迫他們在這裏玩暴風雪山莊和荒島大逃殺。
　　如果隨身攜帶了衛星電話，那大家就可以完全不理會幕後黑手的威脅。
　　除非幕後黑手的武力強到足以壓制他們所有人，甚至不惜直接現身用槍頂著他們的腦袋，逼著他們參與尋寶，否則……
　　他們只需要在外面找個安全空曠的地方待著打電話報警，再等著外界派人過來救援就好了。
　　“因為考慮到今天很可能會出事。”
　　“所以我事先就跟當地警方打過招呼。”
　　“鳥取縣的機動救助隊壹直在崗待命，只要我發過去壹個信號，救援直升機就能在20分鐘之內趕到。”
　　林新壹壹邊用衛星電話給事先聯系好的當地警方發著短信，壹邊不緊不慢地向在座的各位名偵探講解道。
　　千間降代和大上祝善聽得表情更加微妙：
　　為了來參加這次宴會，妳到底是提前做了多少準備啊？
　　話說回來……
　　他們冒險設計這麽壹幫心思縝密的名偵探，怎麽就沒考慮到對方會提前做準備呢？
　　兩位犯人都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而林新壹在發出報警短信之後，才放下手機看向千間降代：
　　“千間偵探，妳剛剛的話裏，好像只是承認了妳與大上祝善合謀。”
　　“這投毒殺人未遂的罪行……”
　　他想在這裏就得到千間降代完整的認罪供述。
　　“林先生還真是心細。”
　　“放心吧……我做的事我都會承認的。”
　　千間降代深深壹嘆，整個人仿佛憑空蒼老了十歲：
　　“其實在尋寶計劃被林先生妳破壞，我意識到自己再無機會破解謎題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再支撐下去的動力了。”
　　“剛剛與各位針鋒相對，也只是單純地想作為壹個單純的偵探，見識見識大家的手段。”
　　“畢竟……這麽多名偵探齊聚壹堂的機會，恐怕不會再有了。”
　　“而我的自由時間，也不多了。”
　　千間降代語氣裏滿是釋然。
　　雖然是犯人，是敗者，但此時的她卻更像是壹個純粹的偵探。
　　敗也敗得讓人唏噓、感嘆。
　　“千間偵探……”
　　大家也都意識到了她與大上祝善的不同。
　　大上祝善是因為債務纏身而半只腳踏上了天臺，不得不幻想著靠所謂的黃金寶藏翻盤。
　　那千間降代放著好好的名偵探不做跑來犯法，又是圖什麽呢？
　　“難道妳只是單純地想破解這個謎題？”
　　茂木遙史回味著千間降代的話，不由地好奇問道：
　　“之前大上先生也提到過，黃昏之館可能藏有寶藏的消息，是他從妳這裏得到的。”
　　“那千間婆婆妳又是怎麽知道，這裏藏有寶藏？”
　　“因為……”
　　千間降代臉上浮現回憶之色：
　　“四十年前，這座黃昏之館的主人烏丸蓮耶……”
　　她毫不掩飾地將四十年前發生的那場慘劇，向大家詳細解釋了壹遍。
　　原來她父親就是當年被烏丸蓮耶邀請過來破解謎題的學者之壹。
　　而千間降代就是因為收到了父親遇害前用暗語寄出的密信，才知道了黃昏之館內可能藏有黃金寶藏的秘密，以及指向這個寶藏的具體謎題內容。
　　“當年我父親就是因為這個寶藏而死的。”
　　“所以這四十年裏，我心中壹直有壹個願望，或者說是遺憾……”
　　“那就是破解父親留下的謎題，找到當年改變了我壹家命運的寶藏。”
　　千間降代神色唏噓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茂木遙史和槍田郁美，都不由地出於偵探的本能好奇，將目光投了過來：
　　“也就是說，這別墅裏真有寶藏？”
　　聽到這裏，林新壹心中不由壹沈：
　　果然……
　　這些天生好奇的名偵探，還是對傳說中的寶藏產生了興趣。
　　或許他們不貪財。
　　但他們卻本能的喜歡挑戰謎題。
　　現在這裏聚集了壹幫聰明人。
　　不會真讓這幫偵探給想辦法找到了吧？
　　“千間偵探。”只聽茂木遙史和槍田郁美又好奇問道：“能告訴我們，那寶藏謎題的具體內容是什麽麽？”
　　林新壹壹下子又松了口氣：
　　還好……
　　聽到有寶藏的第壹反應，不是問對方有沒有拿金屬探測器找過。
　　而是去問謎題內容，準備壹起做題。
　　看來這倆名偵探也不是正常人啊……
　　不過……萬壹他們之中真有高手，硬生生地靠做題通關了怎麽辦？
　　林新壹想著想著，又暗暗心生憂慮。
　　他雖然不愛錢，也不缺錢。
　　但身處壹個隨時可能被組織、FBI、日本公安針對上的危險境地，有這麽壹筆誰也追查不到的巨款存著兜底，也總是壹件好事。
　　不然到時候如果情況不對要撒腿跑路，貝爾摩德名下的那些存款可未必能跟著壹起轉移。
　　而且這筆無主之財不管是誰拿都是拿，他拿著也沒有壹點心理負擔。
　　至於上交國家這個選項……
　　開玩笑——
　　他沒向這國家要戰爭賠款就不錯了。
　　上交個鬼啊？！
　　再說100年前的日本籽苯家，都是從哪賺來的這麽多錢？
　　還能是哪？
　　現在也該還壹點了。
　　林新壹越想越有底氣。
　　也越來越擔心自己即將到手的這筆“賠款”，會因這些好奇心發作的名偵探而從嘴邊飛走。
　　而情況也的確在向不利的方向發展。
　　面對茂木遙史和槍田郁美的好奇發問，只聽千間降代誠懇答道：
　　“沒錯，我的確只是為了破解這個困擾我多年的謎題，才會不惜犯下如此罪行。”
　　“至於那寶藏謎題的內容，既然妳們還有興趣了解，那我便告訴妳們吧——”
　　“如果妳們能幫我破解……”
　　“也算是了卻了我這多年的心願！”
　　千間降代正想說出謎題內容。
　　茂木遙史和槍田郁美也好奇地豎起了耳朵。
　　林新壹想阻止也不好阻止，只好暗暗祈禱他們也跟先前那些偵探學者壹樣，做不出這道難題。
　　而就在這關鍵時刻……
　　大上祝善卻突然挺身而出：
　　“呸！”他很不客氣啐了千間降代壹口：“千間，事到如今妳還裝什麽高尚？！”
　　“還只為了破解謎題？了卻心願？”
　　“說得我之前都差點信了！”
　　“表面上說自己只想尋找答案，對寶藏不感興趣，背地裏卻給我這個同伴投毒，想要走老子的命！”
　　“我看妳根本就是財迷心竅，想殺了我獨吞財寶！”
　　大上祝善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壹瞬間就撕破了千間降代僅剩的那點格調。
　　而千間降代對此也只是報以冷笑：
　　“呵呵，大上。”
　　“我為什麽要下毒殺妳，妳心裏還想不明白嗎？”
　　“真以為妳背著我偷偷購置的槍械，另外設下的陷阱，我都壹點察覺不到？”
　　“呵……妳這家夥，從壹開始就沒想讓除妳以外的第二個人，從這座黃昏之館裏活著離開吧？”
　　千間降代也壹下子就撕破了大上祝善的溫和假面。
　　還給他又另外扣了壹個陰謀屠戮眾人的駭人罪名。
　　“胡、胡說！”
　　“妳、妳怎麽這樣憑空汙人清白？！”
　　大上祝善漲紅了臉，額上青筋條條綻出。
　　而經過這麽壹鬧……
　　他們倆作為名偵探的人設算是崩得不能再崩了。
　　大家眼裏根本看不到什麽壹心追求真相的名偵探，只看到了兩個醜態畢露、自相屠戮的貪財餓鬼。
　　先前那種偵探之間和諧討論、合力解謎的美好氣氛瞬間沒了。
　　而這時候……
　　林新壹還沒反應過來。
　　貝爾摩德便悄然把握住時機，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壹個譏誚挖苦的笑：
　　“壹個寶藏就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這就是名偵探麽？”
　　“真是百聞不如壹見。”
　　她悄然在‘所有人’、‘名偵探’這樣的關鍵詞上加重語氣。
　　茂木遙史和槍田郁美都隱隱聽得出來，自己也在這位美麗女士毫不客氣的諷刺範圍之內。
　　因為他們剛剛迫不及待地去問了寶藏謎題的內容。
　　雖然這只是單純地出於偵探對未知事物的好奇。
　　但在外人看來……
　　恐怕他們兩個也跟大上祝善、千間降代壹樣，是個財迷心竅、見利忘義的貪婪鬼吧？
　　壹想到這……兩位本來就不愛錢的名偵探，便不由大大地喪失了對那所謂寶藏謎題的興趣。
　　“說起來……”
　　貝爾摩德又悄然開口：
　　“大家原先都沒聽過，那個藍色古堡的案子嗎？”
　　“唔……”眾人的表情更復雜了。
　　尤其是大上祝善和千間降代。
　　他們原先還在針鋒相對地互相瞪著對方，這時卻控制不住地沈默、消沈、乃至自慚形穢起來：
　　藍色古堡這個案子還是很出名的。
　　因為情節離奇、案情特殊，所以他們這些業內的名偵探多少都有些了解：
　　說來那藍色古堡案和今天的黃昏之館案還真有些相像。
　　兩個案子犯人的犯罪動機，都是為了尋找傳說中上代家主留在城堡裏的寶藏。
　　只不過，那個藍色古堡案的犯人要更慘。
　　她因為聽信了城堡裏藏有前任家主遺留寶藏的傳說，先是殘忍地將這家的老太太秘密殺害，然後花大價錢把自己從壹個年輕姑娘，整容整成了這位老太太。
　　最終又借著這種方法冒名頂替，潛伏在那藍色城堡裏整整4年。
　　結果，等寶藏終於找到的時候，大家才知道……
　　城堡裏根本沒有什麽寶藏。
　　前任家主遺言裏提到的寶藏，原來就只是“這座城堡的自然美景”。
　　所有人都被耍了。
　　就因為前任家主喜歡當謎語人，對自家後人都不肯好好說話。
　　明明沒有寶藏還把“美景”說成是寶藏，以至於激起惡人的貪婪之心，釀成這麽壹遭荒誕的慘劇。
　　“等等……”
　　大上祝善和千間降代越想臉色越黑：
　　他們不會也遇上這種事了吧？
　　想想也是……
　　這黃昏之館說小不小，說大卻又算不上有多大。
　　從烏丸蓮耶母親留下寶藏的傳說去世，到現在都快80年了。
　　這80年裏，烏丸蓮耶和當年壹眾最頂尖的偵探、學者，守著這小小的黃昏之館找了不知多久，竟然都毫無收獲。
　　這麽漫長的時間，這麽豪華的尋寶隊伍，地皮都夠來來回回掀上幾遍了吧？
　　可還是沒人找到寶藏。
　　那這寶藏還能藏在哪呢？
　　“不、不會從壹開始就沒有吧？”
　　大上祝善眼中布滿了猩紅的血絲。
　　大家也能看出他內心的掙紮：
　　千間降代知道寶藏秘密已經40年了，他大上祝善買下這黃昏之館也有整整2年。
　　當年烏丸蓮耶找的那幫人水平怎樣，現在的大家都不了解。
　　可千間、大上，他們倆可是貨真價實的名偵探。
　　這黃昏之館裏的每壹個角落，應該早就被他們查了個遍吧？
　　“難道真沒有？”
　　千間降代也因為這個很有可能成真的猜想，而感到失魂落魄。
　　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苦心竭力地尋找寶藏，最後也找到壹片“自然美景”的可笑景象。
　　就為了這個，犯罪、殺人、坐牢？
　　那未免也太可悲了。
　　“哎……”突然，又只聽貝爾摩德多愁善感地輕輕壹嘆：
　　“有沒有寶藏，重要麽？”
　　“我提到藍色古堡的案子，不是想討論寶藏存在與否。”
　　“我想說的是……這壹切值得麽？”
　　此時的她全然沒有平時展現於人的高冷，也沒有私下在家裏，那般自然而然的優雅與嫵媚。
　　至於先前那種挖苦和嘲諷，這時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貝爾摩德這時更像壹個單純的姑娘。
　　瞪著圓圓的眼睛，眼裏閃爍著濕濕的水光，幹凈得就像未經汙染的山泉壹樣。
　　“貝爾摩德這模樣好生奇怪，倒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柯南和林新壹本能地在心裏感嘆。
　　然後下壹秒他們就瞬間反應過來：
　　她演的這不就是毛利蘭嗎？？
　　沒錯……
　　貝爾摩德現在就在模仿著她那天使小姐的神態，輕輕攥著拳頭，咬著嘴唇，眼波流轉地，說著那純摯而發人深省的道理：
　　“為了寶藏，偵探成了罪犯，同行成了獵物，朋友成了仇人。”
　　“妳殺我，我殺妳，永遠有流不完的血。”
　　“這壹切都值得嗎？”
　　貝爾摩德的感嘆聲如同壹次次靈魂拷問，震撼著在座的各位偵探。
　　“想想吧。”
　　“烏丸蓮耶為寶藏殺了那麽多人，這也才過去了四十年。”
　　“受害者的鮮血，到現在都還在這黃昏之館的墻壁上掛著呢！”
　　“而妳們……”
　　“還想壹次壹次地讓悲劇重演嗎？”
　　單純的說教自然是沒用的。
　　但要是配上貝爾摩德用她那奧斯卡影後的演技模仿出來的純真眼波攻勢，那威力可就不同凡響了。
　　大家還沒什麽反應……
　　毛利蘭就先被貝爾摩德的目光給觸動到了。
　　她甚至都沒意識到她的克麗絲姐姐正在模仿自己說話，就本能地動情附和道：
　　“是啊……”
　　毛利蘭不禁想起自己在黃昏之館門口，看到的那些斑駁血跡：
　　“當年死在這裏的受害者，壹定都很痛苦絕望吧？”
　　“或許……這寶藏從壹開始就不該留存在世上。”
　　貝爾摩德是在演。
　　但毛利蘭卻是在真情流露。
　　貝爾摩德演技很好。
　　但卻不如毛利蘭眼神純真。
　　這種純真到足以將壹個魔女瞬間感化的澄澈眼神，可不是普通人能抵擋得了的。
　　“錯了……”
　　“原來我們壹直都錯了。”
　　千間降代與大上祝善這兩個大惡人，壹下子就得到了凈化。
　　他們都意識到，自己到底為這個虛無縹緲的寶藏傳說，為了自己那醜陋的貪婪之心，到底付出了怎樣慘重的代價。
　　真是可笑。
　　事到如今，他們倆也即將身陷囹圄、失去壹切。
　　那寶藏就算真的存在，也再與他們無緣了。
　　既然如此，那他們又何必把這寶藏的秘密傳承下去呢？
　　往低俗了說，這是在便宜別人。
　　往高尚了說，這會讓更多的人被寶藏迷惑、貪婪驅使，被卷入這個罪惡的漩渦。
　　悲劇，真的不該再重演了。
　　“我明白了。”
　　茂木遙史和槍田郁美已然被說得失去了尋寶的興趣。
　　千間降代和大上祝善經過壹番後悔反省，更是連做題的機會都不給，連謎題的內容都不肯再說出來：
　　“這壹切該結束了。”
　　“就讓這場悲劇，隨著我們落幕吧！”
　　“畢竟……”
　　說著，他們不禁用敬佩的目光看向林新壹等人：
　　“不是什麽人都能有林先生、克麗絲、還有毛利小姐的定力。”
　　“讓寶藏的傳說流傳下去，只會引起更多的悲劇。”
　　“咳咳……過獎過獎。”林新壹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是因為家裏錢還夠花，才沒興趣去打聽什麽寶藏而已。”
　　“是啊是啊。”貝爾摩德壹臉假笑。
　　毛利蘭：“唔……”
　　天使小姐終於憨憨地反應了過來：
　　她剛剛……是不是……
　　也幫著忽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