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代號

　　組織、CIA、日本公安，三方已然在暗處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今放眼整個戰場，最平靜安寧的地方竟然是……愛爾蘭這邊。
　　他本來是作為棄子，被丟出來當誘餌的。
　　理論上他才是處境最危險的那個。
　　可現在……
　　“愛爾蘭似乎‘逃過壹劫’了啊。”
　　貝爾摩德和林新壹仍舊按照劇本，驅車緊緊追在愛爾蘭後面。
　　但他們都很清楚，這出戲很快就要演不下去了。
　　琴酒那邊已經緊急發來了終止行動的指令。
　　這意味著伏擊計劃已經取消。
　　而CIA和日本公安都忙著去圍殺組織的大部隊去了，似乎也看不上愛爾蘭這只小魚小蝦。
　　本來已然陷入必死之局的愛爾蘭，似乎就要這樣有驚無險地逃過這壹劫了。
　　“可惜……”
　　“他又自己給自己找了壹劫。”
　　林新壹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沖矢昴還在愛爾蘭車上坐著呢。
　　他遲早會出手的。
　　而等沖矢昴撕破他那張人畜無害的假面，等待愛爾蘭的便只會是意想不到的絕望。
　　“有點可惜了。”
　　貝爾摩德微微嘆了口氣。
　　“這……”林新壹以為她這是在表達同情：“姐，妳跟愛爾蘭這家夥關系很好？”
　　“這倒不是。”
　　貝爾摩德搖了搖頭。
　　然後又若有所思地擡眼看向前方，那輛正載著愛爾蘭壹路向著悲劇飛馳的汽車：
　　“我只是覺得，愛爾蘭對我們或許還有用——”
　　“讓他就這麽栽在FBI手上，未免太可惜了。”
　　“妳……”林新壹立刻領會到了她的意思：“妳是想把愛爾蘭爭取過來？”
　　“讓他也背叛組織？”
　　這並不是什麽新奇的想法。
　　當初枡山憲三在死前給林新壹留下遺言的時候，就囑咐林新壹要找到愛爾蘭，讓愛爾蘭幫他這個“父親”報仇——
　　向琴酒、向組織報仇。
　　所以林新壹壹開始也想著找到他，策反他，讓他早點追上其他組織成員的進步步伐，壹起當個有前途的臥底。
　　可後來，愛爾蘭的表現……
　　“實在是有些慫啊。”
　　林新壹很不客氣地評價道：
　　“他對琴酒的畏懼，已經壓過了他對組織的恨意。”
　　“我很懷疑，他真的有勇氣幫他‘父親’報仇麽？”
　　“之前或許沒有。”
　　“但此壹時彼壹時。”
　　貝爾摩德露出壹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雖然愛爾蘭不敢為了報仇而背叛組織，但組織卻已經因為他身上背負的仇恨，而不敢再信任於他。”
　　“這種尷尬而絕望的處境，他自己想必也感受到了。”
　　“之前的他或許還會對組織抱有幻想。”
　　“幻想自己只要老實為組織賣命，琴酒就不會再對他過於提防。”
　　“但現在嘛……”
　　琴酒都已經逼著他來當誘餌了。
　　“愛爾蘭就算再蠢，現在應該都能看出琴酒對他的態度了。”
　　“他或多或少都已經能意識到，自己在琴酒眼裏只是壹顆可以隨意摒棄的棄子，在組織眼裏只是壹個需要清除的失控部件——”
　　“如果他繼續埋頭當個鴕鳥，結局恐怕就只能是死路壹條。”
　　貝爾摩德有條不紊地分析著愛爾蘭的心理。
　　又仿佛早有準備地，自信地翹起嘴角：
　　“事到如今……是順從，還是反抗？”
　　“我想他會給出正確答案的。”
　　……
　　愛爾蘭現在有些茫然。
　　他本來是抱著九死壹生的決心，豁出性命來當這個誘餌的。
　　結果沒想到，自己壹路上除了還有林新壹在後面追著，竟然連壹個敵人都沒碰到。
　　之後琴酒更是突然打來壹個電話。
　　他在電話裏只是簡短地告訴他：
　　“敵人發現我們了，撤！”
　　“到底發生什麽了？”
　　愛爾蘭很想仔細問問琴酒那邊的情況。
　　但琴酒那邊似乎很忙，甚至都沒時間跟他多講幾句電話。
　　但是聽到電話那邊清晰傳來的、幾乎連綿不斷的槍響，愛爾蘭還是能意識到……組織這次恐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這對他來說，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總之……
　　“我現在是得撤了。”
　　愛爾蘭明確了下壹步目標，便決意展現出全部的駕駛技術，徹底將身後追來的林新壹和克麗絲甩掉。
　　不過，還有壹件事……
　　“瞇瞇眼，妳……”
　　愛爾蘭冷冷地瞥了身邊的沖矢昴壹眼。
　　“我對妳沒用了，是嗎？”
　　沖矢昴臉色平靜地回看過來。
　　但愛爾蘭卻沒意識到，他的這副臉色這不是因害怕而生的僵硬，而是徹頭徹尾的……淡漠。
　　“聰明。”
　　“妳已經對我沒用了。”
　　愛爾蘭冷冷笑道。
　　“那來吧。”
　　沖矢昴緩緩閉上了眼睛。
　　仿佛已經無奈認命。
　　“妳不求饒？”
　　“求了也沒用，不是麽？”
　　沖矢昴目光靜得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而愛爾蘭的臉還是那麽冷。
　　兩人於無聲對視。
　　空氣悄然變得壓抑。
　　似乎下壹秒就要流血。
　　終於……
　　“呵，妳還真挺有骨氣！”
　　“就是眼界差了點。”
　　愛爾蘭突然露出壹副直爽的笑容。
　　他把頭扭回去專心看路，又用那率性灑脫的口吻說道：
　　“別把我當成什麽喜歡濫殺無辜的三流綁匪了，小鬼。”
　　“就妳？可還沒有讓我滅口的價值。”
　　說著，愛爾蘭還向他許下承諾：
　　“等到前面那個路口，我就放妳下來。”
　　“回去跟妳的老師團聚吧。”
　　這壹番灑脫釋放人質的表現，倒是頗有幾分盜亦有道的風采。
　　沒想到愛爾蘭這家夥表面兇神惡煞。
　　實際上卻還挺講道義……
　　道義個鬼啊！
　　沖矢昴在心裏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他在組織裏都混了這麽多年，實在是太了解這幫老同事的德行了。
　　FBI和CIA的課程，都在刻意把特工往無恥了訓。
　　組織的幹部還能跟妳講江湖道義？
　　搞情報工作的能有幾個講道義的好人？
　　“這家夥應該是想把我丟在路口……”
　　“然後往我大腿上來上壹槍，逼林先生停車救援吧？”
　　“這樣壹來，林先生和克麗絲小姐就被我這個傷員拖住了腳步，不能再追他了。”
　　沖矢昴稍稍壹想，就看透了愛爾蘭心裏藏著的那點小伎倆。
　　老實說這法子不錯。
　　換他來他也會這麽做的。
　　不過……
　　“妳已經沒機會玩這些小把戲了，愛爾蘭。”
　　沖矢昴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雖然FBI的支援還沒到位。
　　但他也意識到琴酒那邊可能出了大問題，意識到CIA、或者日本公安，可能已經遠遠地走在了他們FBI前面。
　　事到如今，再隱藏身份也沒意義了。
　　還是趕在愛爾蘭徹底逃走之前，把他留在這裏好了。
　　雖然沒能像他期待的那樣釣出琴酒。
　　還大概率被友商給截了胡。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抓到壹個愛爾蘭，總好過壹無所獲。
　　於是沖矢昴暗暗將手伸進了懷裏，握緊了藏在外套內襯的手槍。
　　下壹秒，這槍口就將頂在愛爾蘭的頭上。
　　可就在這時……
　　叮鈴鈴鈴鈴鈴鈴，壹陣手機鈴聲驟然打破了這微妙的平靜。
　　“是誰打來的電話？”
　　愛爾蘭有些猶疑。
　　因為來電顯示是壹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沖矢昴壹陣短暫的沈默……便又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暗暗地松開了槍。
　　終於，電話接通。
　　電話那頭響起的，竟是壹個明顯由機械合成的男聲：
　　“妳好，愛爾蘭先生。”
　　“妳是誰？！”
　　愛爾蘭警惕地問道。
　　對方壹張口就喊出了他在組織裏的代號。
　　顯然不可能是意外打來的騷擾電話。
　　而這時只聽那機械男聲說道：
　　“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愛爾蘭先生，妳想活下去嗎？”
　　“呵，裝神弄鬼！”
　　“我現在可活得好好的……不用妳來廢話！”
　　“是嗎？”
　　那機械男聲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但光是他接下來說出的言語，就足以讓愛爾蘭感受到壹股被人嘲諷的刺痛了：
　　“妳真的認為，自己的生命沒有受到任何威脅嗎？”
　　“妳真的認為，琴酒和組織，對妳完全信任了嗎？”
　　“妳真的認為，像今天這種必死的任務，下壹次不會再落到妳頭上嗎？”
　　“……”
　　愛爾蘭壹陣沈默。
　　那神秘人完全說中了他的心事。
　　而他也不得不於暗暗驚嘆於，對方對組織內部情況的了解。
　　於是愛爾蘭不自覺地跟這機械男聲聊了起來。
　　而沖矢昴也神色凝重地，在暗暗揣測著這神秘人的身份。
　　“妳是誰，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我說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愛爾蘭先生妳想擺脫這些困擾嗎？”
　　“妳難道能幫我？”
　　“能。”
　　“那妳要怎麽幫我？”
　　“具體的事，我們之後再講。”
　　“呵……空口無憑。”
　　“我不管妳是FBI還是CIA，還是組織裏的其他什麽內鬼……想靠著幾句話就說服我給妳賣命，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機械男聲壹陣沈默。
　　但它之後並沒有直接回答愛爾蘭的問題。
　　反而自顧自地對他說道：
　　“愛爾蘭先生，先讓我幫妳解決目前的困難吧。”
　　“嗯？”愛爾蘭微微壹楞。
　　“妳現在還在被人追著，不是嗎？”
　　“是……妳要幫我？”
　　愛爾蘭警惕地看向四周：
　　“難道妳就在附近？”
　　“我不需要在附近，也能幫妳。”
　　話音剛落，只見前方路口那盞倒計時還有十數秒的紅燈，突然變成了綠燈。
　　來往的車流瞬間為之停滯。
　　等愛爾蘭開到的時候，便正好暢通無阻地穿了過去。
　　而等他壹開車穿過路口，綠燈便又變成了紅燈，停滯的車流又運轉起來。
　　身後林新壹和克麗絲駕駛的追擊車輛，便不可避免地被這些車流遲滯了步伐。
　　“這……”愛爾蘭為之壹驚。
　　他本以為這只是意外的巧合。
　　可接下來連續過了幾個路口，每壹次這樣的“巧合”都會如約發生。
　　愛爾蘭就這樣壹路綠燈地行駛過來。
　　經過幾個路口之後，身後林新壹和克麗絲駕駛的車輛，便已然被他甩的無影無蹤了。
　　“這是妳做的？”
　　愛爾蘭有些訝異。
　　沖矢昴也隱隱露出凝重之色：
　　“連城市交通系統都可以隨意控制……”
　　“妳是日本公安的人？”
　　“我不是。”機械男聲答道：
　　“不過，說到日本公安……”
　　“愛爾蘭先生，前方路段請減速通過，註意不要超速違法。”
　　“抵達米花大道立交樞紐之後，右轉向杯戶方向進入高架。”
　　“哈？”愛爾蘭微微壹楞。
　　在導航儀還遠遠沒有問世的今天。
　　他還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指揮微操。
　　這時只聽那機械男聲解釋道：
　　“附近區域有日本公安的大股人馬活動。”
　　“如果妳繼續保持高速行駛狀態，便只會引起他們不必要的關註。”
　　“而可以最快避開他們的逃生路線，便是通往杯戶方向的環城高架。”
　　“這……”愛爾蘭心中更加訝異：
　　這神秘人……連日本公安的位置都能知道？
　　甚至還能根據日本公安的活動區域，為他適時規劃出最佳的逃生路線？
　　他到底是誰，為何如此神通廣大？
　　“好……我減速。”
　　恐怕愛爾蘭自己都沒有註意到，那神秘人已經在他心裏漸漸豎立起了可靠的形象。
　　短暫的猶豫之後，他還是選擇了聽從對方。
　　只見愛爾蘭緩緩放慢車速。
　　把自己偽裝成行駛在路上的普通車輛。
　　然後，幾乎就是在半分鐘後……
　　壹支由十幾輛汽車組成的龐大車隊，突然浩浩蕩蕩地從旁邊的路口殺出。
　　然後又浩浩蕩蕩地從愛爾蘭身邊駛過。
　　完全無視了他。
　　“嘶……”
　　愛爾蘭倒吸了壹口涼氣。
　　如果自己剛剛沒有聽從那機械男聲的建議，還在路上狂飆猛進的話。
　　那他現在多半已經在這些日本公安面前暴露了身份，被幾十條槍押著去吃豬排飯了。
　　“謝謝……”
　　愛爾蘭對著電話道了聲謝。
　　他愈發覺得這神秘人手中握有的能量，實在是深不可測。
　　這麽壹個神通廣大的家夥，恐怕是真有能力幫他。
　　“但我還是得問清楚……”
　　“妳到底是誰？”
　　愛爾蘭還是很不放心。
　　“這不重要。”
　　對方還是機械地回答。
　　“妳至少得給我壹個名字。”
　　“我不想跟壹個連名字都不敢說的家夥合作。”
　　愛爾蘭做著最後的堅持：
　　“妳們組織的名字——別告訴我，情報能力如此強大的妳，身後沒有壹個組織。”
　　“還有妳的名字。”
　　“我都必須知道。”
　　“名字麽……”
　　機械男聲稍稍猶豫了壹會兒：
　　“我們組織沒有名字。”
　　是真沒有。
　　某人提議的“M78”，早早地就被其他幾個組織成員斃了。
　　之後這組織也壹直沒開始正式籌建。
　　大家也就沒顧得上取名了。
　　“不過，我還是有名字的。”
　　只聽那機械男聲又鄭重說道：
　　“愛爾蘭先生，妳可以叫我……”
　　“諾亞。”
　　……
　　片刻之前。
　　“諾亞麽……”
　　“林先生，妳的這個提議不錯。”
　　電話裏，諾亞方舟給出了滿意的反應：
　　“就用‘諾亞’作為我對外示人的代號吧。”
　　“我很喜歡它。”
　　它本來就叫“諾亞方舟”。
　　當然不會討厭“諾亞”這個代號。
　　而諾亞作為接到神諭而能提前預知到危險，並在大洪水前拯救人類的傳說英雄。
　　這個名字背後蘊藏的寓意，也非常符合它設計的那個“犯罪預測系統”。
　　“新壹，沒想到妳也能提出正經的建議呢~”
　　貝爾摩德有些意外地看了過來：
　　“諾亞……這個名字不錯。”
　　“雖然是從它的原名裏直接截取的。”
　　“但至少不是來自什麽《奧特曼》了——”
　　“如果妳真用這種幼稚的玩意給組織成員取代號，這組織恐怕是沒人會加入的。”
　　林新壹：“額……”
　　他表情有些尷尬。
　　“哈哈……是，沒錯……”
　　“這絕對和奧特曼沒有關系。”
　　還好……現在還是1996年。
　　而諾亞奧特曼2004年才第壹次登場。
　　過幾年再說吧。
　　至於幾年之後，他們發現情況不對……
　　那也是圓谷在抄襲他，他也沒辦法。
　　“新壹。”這時只見貝爾摩德又饒有興趣地問道：“要不妳也給我取個代號吧？”
　　說著，她還刻意強調：
　　“不要奧特曼。”
　　“像‘諾亞’這種的。”
　　“額……好。”
　　林新壹認真地想了壹想：
　　“姐，妳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貝利亞？”
　　“貝利亞？”貝爾摩德微微壹楞：
　　酥蓮那個特務頭子？
　　這位可是情報界的老前輩了。
　　大家都是幹這壹行的，他的名字可不是同行隨便叫的。
　　不然就跟“東方拿破侖”、“東方俾斯麥”這種自欺欺人的稱號壹樣……說出去都貽笑大方。
　　“不是……是貝利亞，Belial，彼列。”
　　林新壹糾正了自己的發音。
　　“《死海文書》裏的地獄魔王？”
　　貝爾摩德認真思考了壹下：
　　“天之副君主，暗之軍團的大統率，叛天的首謀首惡……”
　　我在妳心裏的形象就這麽恐怖？？
　　等等……說到貝利亞，也就是彼列……
　　他不光是壹個惡魔，也是壹個墮落的天使。
　　傳說彼列在墮落後還可以保留著天使高貴的外表。
　　或許，就是因為墮落不是他的本意……
　　“墮落的……天使麽？”
　　想著想著，貝爾摩德突然笑了：
　　“謝謝——”
　　“這個名字，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