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敵在暗

　　城西，興旺賭坊。
　　“這個兇手名叫‘小蘋果’，手段極是兇殘，無慣用兵器，隨手奪物殺人，還喜歡將人砸得面目全非。”
　　小柴禾壓低了聲音，頗為神秘的樣子。
　　他說著，拿起案邊的蘋果，咬了壹口，擺在桌上。又道：“殺人之後，將這樣壹個咬過的蘋果擺在屋內。”
　　坐在小柴禾對面的是個俊郎男子，其身後站著壹個青面大漢。
　　俊郎男子聞言，挑了挑眉，笑道：“如此便可？”
　　小柴禾道：“京城幾個衙門我都打點過了，公子妳若是殺了人，官差到現場見到蘋果，只要齒印數量沒錯，便會將案子定在這個連環兇手身上，與妳再無半點牽連。”
　　“殺了誰都行？”
　　小柴禾呵呵壹笑，道：“五十兩銀子買的替罪符，能替多大的罪公子自己衡量。總之，壹分錢壹分貨。”
　　俊郎男子也是笑了笑，看起來有些傲慢。
　　小柴禾只好解釋道：“公子知道京中大族文家嗎？他家的三房嫡子便是這個小蘋果殺的。兇手來無影、去無蹤。”
　　——這位顧客，妳難道還能殺到文家公子這種層面嗎？
　　俊郎男子聽了這話，臉上浮起些許譏諷之意，道：“我對這替罪符不感興趣，我要的是小蘋果這個人。”
　　“人？”小柴禾訝道，“公子莫非是和這個兇手有仇？”
　　俊郎男子搖了搖頭，道：“我不妨告訴妳，小蘋果是個女子。而我，想要這個女子。”
　　小柴禾楞了楞，無奈道：“公子，我不是做這種生意的。”
　　“呵，就是說妳查不出？”
　　“查不出。”小柴禾直截了當地應了壹句。
　　他心裏有些不耐起來：還公子呢？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連五十兩都出不起，也敢來找柴爺做生意？
　　“好吧，說正事。”人模狗樣的文弘瑜只好無奈壹笑，又道：“妳和清水坊王家的二子王珠這些年合作了不少事吧，把有關他的東西都交出來。”
　　小柴禾瞬間臉色壹沈，冷冷道：“這位公子，柴某聽不懂妳在說什麽。”
　　“這些年王珠讓妳辦了不少事。比如打探溫府，比如打探刑部，比如前陣子他還跟妳買了手銃，再比如，他有沒有托妳買過毒藥？”
　　“妳不是來做生意的！”小柴禾臉色更差，大喝道：“來人！”
　　下壹刻，慘叫聲響起。
　　有血猛然濺在窗紙上。
　　門外有兵刃相交的聲音傳來，有人在打鬥嘶吼。
　　“柴爺！點子紮……呃……”
　　“柴爺快走……”
　　小柴禾瞬間撲起，蒼鷹撲兔般便伸手向文弘瑜的喉嚨扼去。
　　文弘瑜身後的青面大漢出手格住小柴禾這壹擒，反手壹把匕首便在他掌心刺進去。
　　文弘瑜仰頭，躲過濺出來的血。
　　小柴禾吃痛，另壹只手拿起桌上的果盤，“嘭”的壹聲，重重砸在青面大漢腦門上。
　　青面大漢卻是硬挨了這壹下，狠狠壹腳踹在小柴禾腹間，將他踹倒在地，接著欺身上前，大力壹腳踏在他的手上。
　　小柴禾慘叫壹聲，匕首已頂在他喉嚨上。
　　文弘瑜站起來，腳踩在小柴禾受傷的那只手上，用力碾了碾，冷笑道：“我問妳呢，王珠有沒有托妳買過毒藥？”
　　“沒有。”
　　“有沒有托妳打聽過毒藥的事？”
　　“沒有。”
　　“呵，把妳的賬本和主顧資料都交出來，我自己查。”
　　文弘瑜說著，整個人重量都放在腳上，在小柴禾的手背上碾著。
　　小柴禾仰著頭、咬著牙，喉節滾動，虎目瞪圓，臉上的冷汗不斷流下來，啞著聲音道：“壹行有壹行……的規矩。”
　　“規矩？”文弘瑜譏道：“妳要規矩還是要命？”
　　“如果沒有規矩……老子早就……死在牢裏了。”
　　“嘴硬？”文弘瑜冷笑道：“妳喜歡威脅別人什麽來著？割了人家的蛋賣到東廠？”
　　小柴禾粗眉壹皺，咬牙道：“其實……東廠不買的，蛋和人……都他娘的不買。”
　　文弘瑜笑了笑：“呵，我沒和妳開玩笑……”
　　突然，門被人撞開。
　　“公子，著火了！”
　　文弘瑜轉頭看去，卻見賭場西邊的壹排屋子煙火沖天。
　　“妳的冊子都在那邊？”文弘瑜眉頭壹皺。
　　小柴禾哈哈大笑道：“妳爺爺我賣了多少年消息知道嗎，難不成……還能記在爺爺腦子裏？”
　　他說完，偏過頭看去，只見外面是滿院的屍體，大部分都自己那些膀大腰圓的弟兄……
　　壹瞬間，虎目含淚，小柴禾嘶聲大吼道：“妳娘！老子弄死妳個雜碎！”
　　“咚”的壹聲大響，青面大漢捉著他的頭重重敲在地上，將他敲得七葷八素。
　　文弘瑜懶得再理小柴禾，轉身大喝道：“救火！”
　　忽然，又是“砰”的壹聲大響。
　　青面大漢猛然撲過來將文弘瑜按倒。
　　屋後的墻轟然倒下來，砸起漫天灰塵。
　　“柴爺！走！”
　　“崔老三，妳……”
　　人影綽綽，有人將小柴禾架走。
　　“咳咳咳……”
　　等青面大漢扶著文弘瑜站起身，向屋後看去，卻見墻後面是壹條狹長的暗道。
　　派人探了探，穿過暗道便是如迷宮壹般的貧民巷子，再也不見小柴禾的人影。
　　“老鼠壹樣的東西。”
　　文弘瑜冷笑壹聲，懶得再追，指揮人手去滅火。
　　沒想到小柴火那資料房裏竟是澆了油的，壹場火燒得半片紙也沒留下。
　　“呵，壹行有壹行的規矩？蠢才……”
　　輕蔑地罵了這壹句之後，文弘瑜也不在意，徑直帶人回府，只留下身後壹片廢墟的興旺賭坊……
　　回府之後，他又讓人請來二叔文和孝、四叔文和義、大哥文弘則到書房。
　　叔侄四人候了壹會兒，朝堂上的消息才傳了回來。
　　“太平司指揮使的位置落定了，邱鵬程。”文弘瑜看著手裏的字條，淡淡笑了笑。
　　“好！”文和孝撫掌道：“如此，我們立於不敗之地。”
　　此時文家正在給文弘達治喪，時不時有遠遠的哭嚎聲響起。文弘瑜皺了皺眉，有些不快。
　　文和孝便喚過壹個下人，吩咐道：“去，讓老三將喪事停壹停。”
　　如此，文弘瑜方才道：“王家今日在辦喜事吧？”
　　文和義點頭道：“不錯，三哥想了個餿主意，打算讓錢怡嫁到王家西府，再借機攀汙王家，卻沒想到人王家不領情。”
　　文弘瑜道：“如果能成，卻也不算餿主意。”
　　文和義與文和孝對望壹眼：這主意還不餿？
　　“可惜沒成。”文弘瑜搖了搖頭，道：“我們家在治喪，他們家卻在辦喜，哪有這樣的道理？侄兒打算讓邱鵬程今夜就去把王家抄了。”
　　“今夜就去？”文和孝嚇了壹跳，“可是證據呢？章永珍沒有把證據送出來啊，這就師出無名了。”
　　“就是因為章永珍沒了，才要果斷下手。”文弘瑜斷然道：“不能給王珠湮沒罪證的時間。”
　　文和孝壹楞。
　　文弘瑜果斷吩咐道：“二叔妳寫道折子，陳告王家私自釀酒；四叔妳準備接手京郊產業園；大哥妳回太常寺將當年太子案的卷宗調出來。”
　　文和孝、文和義、文弘則倏然站起。
　　文弘瑜道：“我親自去找邱鵬程，壹旦太平司拿了人，馬上組織禦史彈劾王家刺殺太子，此謀逆大……”
　　話音未落，突然有心腹手下急急跑來。
　　“公子，急報！”
　　又是壹張紙條遞過來。
　　文弘瑜低頭看去，揉了揉眼，有些不可置信。
　　“錦衣衛？轄制東廠、太平司？張永年？這……”
　　他猛然壹把拎過那心腹手下的衣領，大喝道：“為何不早來報？！”
　　“今天早朝結束前才宣布的，孔大人壹出宮……就就就將消息送來了。”
　　文弘瑜憤然將那家丁甩開，拍了拍額頭，踱了幾步才自語起來：“為何事先壹點動靜也沒有？張永年？是王笑的人……”
　　他忽然輕輕笑了笑。
　　“呵，也好，垂死掙紮，有點意思……”
　　紙條在文和孝、文和仁、文弘則三人手上傳了壹會，三人臉色皆有些難看起來。
　　文弘則問道：“今日還抄王家嗎？”
　　“抄不了了。”文弘瑜嘆道：“大哥也看到了，錦衣衛轄制太平司。邱鵬程是個墻頭草，遇此情形，他必不敢再下手。”
　　文和孝眼中精中壹閃，道：“邱鵬程不動手，我們動手？”
　　“呵，王珠心有多狠二叔知道嗎？那兄弟幾人都狠，要殺就必須壹次殺光。但我們往後都是要當高官重臣的，動手殺了準駙馬壹家……埋上這樣的隱患，萬壹被政敵攻訐，容易被扣上殺皇親、謀大逆的帽子。”
　　文和仁喃喃道：“那可如何是好？”
　　“慌什麽。”文弘瑜淡淡道：“敵在明，我在暗。王家連在要對付他們的是誰都還不知道，捏死他們不過是遲早的事。”
　　他略作沈吟便有了主意，道：“陛下開錦衣衛，必定引起朝官不滿、禦史彈劾。告訴孔賓，讓言官們別等明天，立刻就去宮中列隊死諫。”
　　“錦衣衛要想立威，必然會去驅趕這些諫臣。讓人趁亂弄死壹兩個禦史，將局面搞到不可收拾，看他還能不能開得成。”
　　文和孝驚道：“弄死禦史？！可可可那是在宮中……”
　　“宮中又如何？錦衣衛新開，人手從哪裏來？還不是太平司。兩邊都買通了，讓人把言官們往番子的刀上壹推，誰能查得到？查到了怎麽定罪？群情激憤、推搡之下死了人而已，誰會管？”
　　文弘則亦是道：“不錯，到時候百官只會借機將殺官之罪推在錦衣衛頭上，以擴張聲勢。人怎麽死的絕對沒人會在意。”
　　“事不宜遲。辦吧……”